第41章 死书里的不死传说(41)
大喇嘛放下玉插屏,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早就料到,命中注定会有这么一天。下面我就来说说这玉插屏的历史,这一切都要从我们党项民族的历史说起。我们党项人正如你们已经知道的,起源于黄河首曲,白河之滨的草原、森林中。后来,党项人不堪吐蕃人的进攻,选择了艰难的迁徙之路,我们的祖先翻越了圣洁的阿尼玛卿雪山,一路向北,一直迁徙到了宁夏平原,方才停下脚步,逐步定居下来。后来,在我们民族伟大的首领昊王的率领下,也就是你们所熟知的元昊,经过几代人的流血和牺牲,终于建立起了威震朔漠的白高大夏国,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西夏。”
“这些都是我们已经知道的历史,您就直接说这块玉插屏吧。”韩江有点心急。大喇嘛并不理会韩江,还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的先祖生活在众多部落、民族间,草原、大漠上的民族信奉的是狼的法则,弱肉强食,你不强大就会被别人吞噬,于是在与其他部落和民族的争斗中,党项人养成了勇武好斗的习性。党项人如与人结仇,必要杀仇人而还,否则便无脸活于世间。但也正因为党项人勇武好斗,致使党项人一直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被人利用,自相残杀。是昊王!是昊王率领党项勇士东征西讨,所向披靡,用鲜血将勇武好斗的党项人凝聚到了一起,使党项人成为一个民族,一个强有力的拳头。
“党项人作战,常常是全民皆兵,正是这样的一支军队,使昊王在好水川、三川口大败宋军,又在地斤泽击退契丹,威名大振,使宋、辽不敢小觑西夏。但同时,因为连年征战,西夏国力消耗过大,这使昊王在晚年改变了国策,停止战争,休养生息,崇尚佛教;另一方面,昊王利用掌握丝绸之路的便利,对来往商旅,苛以重税。这一系列措施,使西夏在昊王晚年,出现了一派富足景象,各地珍宝奇货汇聚而来。富足后的党项人,特别是那些在战争中立下大功的功臣勋贵,逐渐开始贪图享乐,原有的勇武好斗,被骄奢淫逸取代。”
“是啊!所有那些从草原大漠崛起的强悍民族,在南下中原,打下江山后,都丧失了他们身上勇武好斗的狼性。这也是那些曾经辉煌的帝国来去匆匆的原因。”唐风不禁唏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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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喇嘛颔首微笑,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唐风,“不错,就连一身戎马的昊王,在晚年也开始骄奢起来,他的骄奢也为他晚年爆发的那场夺去他性命的宫廷政变,埋下了祸根。但是,昊王毕竟是昊王。据我们祖先世代相传的那个传说,昊王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似有不祥的预感,他已无力彻底改变那些骄奢的党项贵族。为了王朝的长治久安,他暗使亲近大臣没藏讹庞报告说西北边界有战事,于是昊王便派了一员大将,领着精心挑选的数万雄兵向西北开拔。但令人奇怪的是,这支人马除了骁勇善战的武士,还有大批从四方征集来的工匠,以及许多将士的家眷。”
“西北边界有战事?据我所知,昊王在位时,西夏的西北方向是比较稳定的,没听说有什么战事啊。当时西夏的主要敌人是东北方向的契丹,东南方向的宋朝,西南方向的吐蕃和西面的回鹘,可谓四战之地,但偏偏西北方向是没有什么敌人的。”唐风疑惑道。
“年轻人,你忘了西夏是怎么亡国的?”大喇嘛反问唐风。
唐风闻听,略一思索,竟惊得目瞪口呆:“您是说……您是说蒙古人?西夏最后是被由西北戈壁而来的蒙古人打败的!可……可这怎么可能?!昊王那时,蒙古草原上还是四分五裂,根本没有力量进攻西夏。昊王怎么会预知一百多年后的事……难道昊王可以未卜先知!”
大喇嘛摇摇头:“具体情形,我也不十分清楚,总之,我们的祖先世代流传的那个传说就是这么说的。当时很多人都感到奇怪,于是,便有了各式各样的传说。据说,那支人马走时,秘密带走了许多大箱子,很多人认为那些大箱子里装的都是昊王的财宝,这支人马也不是去作战的,而是替昊王在沙漠深处的绿洲秘密营建一座新的城市,这座城市里贮藏着昊王的珍宝。那支人马后来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但是这个传说却流传了下来。”
“那玉插屏呢?”韩江急不可耐地问。
“玉插屏据说有四块。当年,当昊王萌生那个奇怪念头时,正巧西域向他进贡了一大块上等的和田美玉原石,于是昊王下令,请天下最好的玉匠制作成四块玉插屏。在玉插屏的反面,刻上了一幅通往沙漠绿洲——瀚海宓城的地图,只有当四块玉插屏合在一起时,才能窥见地图全貌。而在每一块玉插屏正面,昊王都命人刻上了44个字,也就是你们手中这块玉插屏前面那部分的文字。这44个字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昊王为防子孙有难,预先在沙漠中的宓城准备下了一笔惊人的财富,另外还有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驻守在那里。”
“昊王在宓城埋下宝藏,这个好理解,可是在那驻守一支军队,这句我们怎么也无法理解。”唐风问道。
“这只有长生天知道了。”大喇嘛无奈地叹道,随即又对唐风说,“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们这块玉插屏正面所刻的党项文字,并不是昊王当初刻上的。”
“什么?您的意思……这块玉插屏是块赝品?”唐风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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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喇嘛摇摇头,缓缓道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块玉插屏是真是假我也无法判定,因为我从未见过真正的玉插屏。我之所以说这块玉插屏上的党项文字并非昊王当初所刻,是因为昊王下令刻这四块玉插屏时,并没有将这四块玉插屏送到不同的地方贮藏,而是一直将四块玉插屏珍藏于宫中,所以他当然也就不可能在每一块玉插屏上刻出各自所藏的地方。还有一点,昊王最初刻的也不是党项文字,而是汉字。”
“汉字?那依您看,玉插屏上的这部分字体较大的党项文字究竟说的是什么?是像我们判断的那样,表明第二块玉插屏所藏的位置?”韩江一旁插话道。
大喇嘛端起玉插屏,端详良久,颔首道:“我的看法和你们是一样的。如果我判断得不错,每一块玉插屏上面依次刻着下一块玉插屏所藏的位置,你们手上的这块玉插屏就应该是四块玉插屏当中的第一块,它上面的文字透露出了第二块玉插屏所藏的位置。以此类推,第二块玉插屏肯定刻着第三块玉插屏所藏的位置。应该就是这样。”
“那按照您的说法,现在玉插屏上的这些文字又是何时何人所刻呢?”唐风继续问道。
“要弄清这个问题,那就得接着我前面所说的西夏历史讲起了。昊王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强娶了自己的儿媳,也就是西夏王朝的太子妃。本来,这对于党项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党项人生性豪放,崇尚自由,男欢女爱,对于党项人来说,这完全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伦理道德的束缚。昊王血管里流的是党项人的血液,他爱上了那个姑娘,他不认为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的感情。但是,太子宁令哥却是从小在儒学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他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宁令哥认为这是自己的奇耻大辱,也是对整个王朝的奇耻大辱,仇恨已经冲昏了他的大脑。
“而在这时,一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等待机会的人物出现了。这个人就是当时的国相——没藏讹庞,他也是昊王晚年最信任的大臣。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让没藏家显贵的时机。现在,他认为最好的时机到了。于是,没藏讹庞极力煽动太子宁令哥,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宁令哥,再也无所顾忌。一天晚上,他潜入宫中刺杀了昊王,而他自己,却在事后被没藏讹庞以弑君的罪名处死。”大喇嘛一口气说完了这段刀光剑影的历史。
唐风唏嘘道:“昊王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本人并不信奉儒教,但是却仰慕中原文明,极力在国内推崇儒学,结果,完全在儒学熏陶下长大的儿子最后杀了他。看来所有从草原大漠上崛起的民族,都逃不了这一劫。他们仰慕中原文明,学习中原文明,但是中原文明却和他们固有的生存方式难免发生冲突,一旦他们有意识或是无意识地被汉化了,身上原有的那种狼性也就丧失得差不多了。”
“行了!行了!你的那些长篇大论留着以后再讲吧,现在我关心的是玉插屏的历史。”韩江打断了唐风的话,转而盯着大喇嘛问,“元昊死了,太子也死了,后来谁继承了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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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喇嘛继续讲道:“谅祚!嵬名谅祚!西夏王朝的第二代皇帝!昊王殡天时,他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孩子,他之所以能当上皇帝,全是因为一个女人,他的母亲没藏氏。说起这个没藏氏,她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她是没藏讹庞的妹妹,本是昊王手下大将野利遇乞之妻。野利遇乞骁勇善战,在和宋朝的战争中屡建奇功,再加上野利家族当时势力强大,久而久之,野利遇乞功高震主,遭到了昊王的猜忌。而宋朝欲除此人久已,宋朝副帅范仲淹于是设下反间计,派人盗走野利遇乞的宝刀,宣称野利遇乞准备投降宋朝,以此刀为证。消息传到西夏,本来就对野利家不满的昊王大怒,正好借此事杀了野利遇乞。也就是在这时,昊王发现了野利遇乞年轻美貌的妻子——没藏氏。为了掩人耳目,昊王先将没藏氏送入戒坛寺削发为尼,然而昊王却时常来戒坛寺与没藏氏私会。也是在戒坛寺,没藏氏生下了谅祚。就在谅祚出生没多久,便发生了没藏讹庞教唆太子宁令哥刺杀昊王的事,于是,没藏讹庞拥立不满周岁的谅祚为帝,他的妹妹没藏氏也就成了皇太后。”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没藏讹庞要鼓动太子杀死昊王!都是为了权利!”马卡罗夫也听出了些端倪。
“是的,都是为了权利。之后,没藏家族便独掌朝纲十余年,西夏政令皆出于没藏家。但随着谅祚长大,他对本属于自己的权利旁落没藏家族越来越不满,于是,他联合其他一些大臣除掉了没藏讹庞。谅祚本想有一番大作为,怎奈谅祚短命,二十岁就死了,于是继承皇位的又是一个孩子——嵬名秉常,而朝政则被秉常的母族梁太后家族掌握。从昊王死后,西夏似乎跌进了外戚干政的怪圈,从没藏氏到梁氏再到后来的任氏,全是如此。”
“后来怎么样了呢?”马卡罗夫似乎对西夏的历史也很感兴趣。
“就这样,一直到了西夏末年,北方草原上的蒙古人崛起,屡屡进犯西夏,从第一次进犯到最后西夏亡国,前后六次,持续了二十余年。其中,蒙古铁骑第一次进犯西夏,是为了追击败军之将桑昆进入的西夏境内。这次蒙古对西夏的侵扰并不严重,但却给西夏的统治者敲响了警钟。当时在位的西夏皇帝是桓宗嵬名纯佑。纯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下令重修被蒙古铁骑破坏的城堡,大赦全国,并把都城兴庆府改名为中兴府。从这些举动可以看出,纯佑本想重振朝纲,成为一代中兴之君,怎奈那时的党项人已不再是当年跟随昊王开疆拓土的党项人。纯佑事与愿违。第二年,纯佑的堂弟嵬名安全和罗太后合谋,废了纯佑,自立为帝。正是这次宫廷政变,彻底改变了西夏的历史。从此,西夏一蹶不振,在和蒙古人的战争中屡战屡败,最终亡国。”
“可是,你讲的这些西夏历史和玉插屏有什么关系?”韩江急于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玉插屏上刻上了他们现在所看到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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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喇嘛微微笑道:“不要急,我这就要讲到了。就在嵬名安全废了纯佑,自立为帝后不久,北方草原狼烟再起,蒙古铁骑卷土重来,成吉思汗再次征讨西夏,嵬名安全联金抗蒙,侥幸度过这一劫。但是来年,成吉思汗大军又至,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党项人虽拼死抵抗,终不敌蒙古大军的铁骑。蒙古铁骑直抵都城兴庆府城下,所幸昊王当年所筑的兴庆府固若金汤,成吉思汗久攻不克,恼羞成怒,竟引黄河水灌兴庆府。长生天庇佑,黄河之水非但没能淹没兴庆府,反倒险些淹了蒙古人。成吉思汗无奈,只得下令退军。退军途中,成吉思汗命俘获的西夏太傅讹答回去招降嵬名安全。讹答回去后,早已被蒙古大军吓破胆的嵬名安全,立即同意将自己的女儿献给成吉思汗,还定期向蒙古称臣纳贡,并断绝同金的联盟,转而替蒙古攻打金国。
“就是这样一个无能的昏君,在民族危难之际,忽然想起了昊王留下的那四块玉插屏,于是他将整个民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几块玉插屏上。嵬名安全精心准备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准备去寻找瀚海中的宓城。这是一次悲壮的出征,被选出的都是最优秀的党项勇士。嵬名安全一直在为由谁领导这支队伍犯愁,一般人他不放心,这四块玉插屏甚至比玉玺还让他牵肠挂肚,而他所信任的宗室贵族、旧臣勋贵,个个贪生怕死,不肯前去。正在此时,宗室贵族中有一人挺身而出,自愿率领这支队伍前往,此人系宗室齐忠武王之后嵬名遵顼。遵顼早年曾考中状元,在宗室中算是有才能之人,很有名望。嵬名安全本身皇位来路不正,自然对遵顼这样宗室中有才能的人心存芥蒂,但此时实在无人可派,也只得命遵顼率领这支队伍前往。”
“后来他们找到瀚海宓城了吗?”唐风插话道。
大喇嘛摇头说:“没人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瀚海宓城。这支队伍先来到了北方重镇黑水城,从昊王时代起,这里就是黑水镇燕军司所在地,是王朝在西北方唯一的军事重镇。遵顼他们来到时,黑水城刚刚遭受蒙古铁骑的洗劫,已经破败不堪。他们在此稍作休息,便离开黑水城,继续向瀚海深处进发。也就是从这之后,再没有人知道这支队伍的下落……”
“不对啊!我记得这个嵬名遵顼后来取代嵬名安全,做了西夏的皇帝啊!”唐风反问大喇嘛。
“不错,这支队伍有一位幸存者,就是嵬名遵顼,但他有没有真的找到瀚海宓城,谁也无法肯定,当他回到兴庆府时,身中数箭,身后正被一队蒙古骑兵追杀。奔进城时遵顼已经奄奄一息。待他苏醒,对兴庆府的官民百姓宣称他发现了瀚海宓城,那里有昊王留下的无数奇珍异宝,足可解决西夏面临的财政危机;那里还有一个勇武善战的党项部落,足可抵御蒙古铁骑的来犯,只是路途遥远艰险,途中又屡遭蒙古人追杀,所以他没能带回那些奇珍异宝。本来有当地部落的一名武士和他一同回来,但在回来途中,又遭到了蒙古铁骑追杀,那名武士和其他人都已战死,只有他一人逃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