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难以选择
叶南翌沉思了良久,忽见她这样盯着自己,有些不安:“怎么了,师父?”
龙夙雨面目轻凝,说起话来无需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想知道什么?”
想起此行的目的,叶南翌凝了脸色:“师父若是不愿说,我可以不问,不论那夜发生了什么,师父救了我,把我养大,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
“我虽不知你的身份,但叶师姐冒着危险,把你托付给我照顾,让我带你离开,想必,你对她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龙夙雨顿了片刻,背过身:“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也不知道叶师姐是怎么死的,那些人一直在追杀我,我只能带着你一路奔逃,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方落脚。”
“这就是师父不出竹林的原因吗?”叶南翌道:“那些人我会一个个查出来的,师父不必再担惊受怕,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师父。”
龙夙雨摇首:“外面的世界,我不喜欢,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早已习惯了,你想做什么,也不必来告知我。”
叶南翌没了话,沉着面容。
回头,龙夙雨看着水里头的女子,忽然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龙若灵。”叶南翌回答:“她被龙轼风收养,曾是龙怿山庄的大小姐,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龙夙雨何止惊讶,没料到自己的兄长竟对叶师姐这么痴情,不惜冒险养着叶师姐的女儿,回想当年,若非她引荐,他们两个人兴许这辈子都不会碰面,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错事,龙夙雨道:“翌儿,你不能再耗费精力了,否则三师叔就是你的下场,想要她苏醒过来,也许只有找到你说的那个人。”
“可是天大地大,找一个没有任何踪迹的人,又谈何容易?”叶南翌眉头皱的越发的沉,他曾花了许多功夫查探过那黑衣男子,除了知道他与袭紫陌有些关系,其他的,没有任何结果。
除非,那人自己现身。
“真的就没有别的方法?”望着沉睡不醒的女子,叶南翌心情已是烦闷,他才不过离开她身边三天而已,他以为她待在璃月教,以为会有人好好的照顾她。
什么都只是以为罢了。
除了他自己,把她交给谁都不放心!
“我刚刚说过,她可以自行疗伤。”龙夙雨停顿了下:“我连续给她把了数次脉,发现她与常人大有不同,她之前是个习武之人,我料想她修习内功定是在一个极阴寒之地,导致她体质偏寒,所以我在水中加入了几味至寒至冷之药,这可以帮助她更快速的自疗。”
“只是这还远远不足,那掌伤势极重,等她自身自疗,不知要到何年马月,要是一直醒不过来,我也怕她有性命之忧。”龙夙雨蹙眉,微叹了声:“可惜我不知她是在何处修习心法,不然可以带她去那里,助她快速疗伤……”
叶南翌有些奇怪,看着那边静睡的女子,他的目光渐渐温和了起来:“有个人,一定知道。”
龙夙雨清净的眸子亮了亮:“谁?”
“秦楚潇。”叶南翌念出这个名字,顺带补充:“师父,你不知道么,她是秦楚潇的爱徒。”
月光微挂,晚风摇曳。
药屋内,龙夙雨冷沉着双眸,叶南翌站在一边,如他所想,她这个嗜酒如命的师父根本不知道她在这里,更不知她现在跟个活死人一样。
秦楚潇看着水中女子满脸的血痕,想触碰又不忍,得知自己徒儿内力尽失,又中毒毁了容貌,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后,秦楚潇忍无可忍,一回头,裳虹剑拔出,直指叶南翌。
叶南翌被逼到了角落:“秦教主,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
“你说过,你会照顾好她的,叶南翌,这就是你的照顾!”秦楚潇心中怒气难以发泄,再次出剑。
叶南翌却不想躲,若非她没了内力,便不会有这种遭遇,说到底,是他不够强,护不住她,若是这一剑能让秦楚潇解恨,他甘愿承受。
龙夙雨是时候挡在他前面。
秦楚潇失惊,被迫收招。
“原来,她真是你的爱徒。”为了这个爱徒,可以如此失控想要杀人,龙夙雨可笑道:“秦楚潇,你对着这张脸,有没有过一刻,把你的爱徒当做是叶师姐?”
秦楚潇愣住,理智让他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咬牙道:“没有。”
可真的没有吗?
他的迟疑,就是证明。
哪怕,只是一刻!
“夙雨,你让开。”秦楚潇剑指前面。
龙夙雨冷道:“你的徒儿,你自己不好好照顾,却怪别人身上,你别太过分。”
“夙雨。”秦楚潇神色暗沉:“你知道,你护着的这个人,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我的徒弟。”龙夙雨寸步不让:“我的徒儿,你休想伤及分毫。”
“你以前最是不耻与妖魔邪道为伍。”秦楚潇看着一身黑衣的叶南翌:“若是以前,你不仅会将他逐出师门,还会亲手灭了这个人,好除魔卫道。”
叶南翌苦笑了声,这也是他不会在师父面前提及身世的原因,只要不知道,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变,秦楚潇能容忍他,是看他还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如今知晓自己爱徒遭遇如此变故,岂能再忍,拔剑砍他都是轻的。
“叶师姐当初挑衅名门正派,杀了数人,她所作所为,不也是歪魔邪道。”龙夙雨冷着脸色:“可你不会杀她。”
“这不一样。”秦楚潇辩驳。
“有什么不一样?”龙夙雨道:“他叫叶南翌,你知道他为什么姓叶吗?”
秦楚潇又怎会知道,看着叶南翌疑惑了起来,龙夙雨继续说:“因为,他是叶师姐亲手交给我的孩子,叶师姐当年拼死救他,你却要杀他吗?”
“你说什么?”秦楚潇放下了剑:“柔儿为什么要救他?”
龙夙雨心中冷然,果然一提到叶书柔,他便会情绪不定,最是关心那女子,哪还会管别人是不是什么邪魔歪道,龙夙雨不说其他的,只放话道:“你若动我徒儿,那你爱徒的生死,我不会再管。”
秦楚潇疯狂的踱步,一边是让自己徒儿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一边是柔儿曾拼死护过的人,一边又是夙雨挡身相护,他难以抉择,最终道:“叶南翌,我放你一次,若你对灵儿再有企图,我定不会饶你!”
见他再无杀意,龙夙雨冷然离去,秦楚潇冷静下来,迟疑片刻,追了出去,叶南翌望了眼屋中女子,也追了上来,三言两语朝秦楚潇说明原委,放低了姿态:“望秦教主能带她去疗伤。”
秦楚潇声音冷淡:“我不去。”
这令叶南翌十分讶异,不明白秦楚潇为什么拒绝,他想了想:“那你可以告诉我,我亲自带她去,我保证,不会再伤害她。”
“她练功的地方,里面机关重重,是璃月教禁地。”秦楚潇说出这句话,脸色已经不善:“你是外人,我不信任你。”
叶南翌忽然烦躁:“你不去,也不让我去,我师父更不可能,你想让谁去?”
秦楚潇直接了当:“你去把沈谙叫过来,我只信任他。”
“他来不了,他也不会再听我任何命令。”叶南翌目色沉敛:“麒麟玉,我已归还幽冥楼。”
来此之前,他与沈谙见过一面,把麒麟玉给了沈谙,对于幽冥楼,他不感兴趣,也没想过要霸占,当初纯粹只是为了找人,有了凌门之事,沈谙早已疑心他身份,与其被人驱赶,不如自觉,免得麻烦事太多。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秦楚潇冷讽:“那就等我飞鸽传书,他会过来的。”
见秦楚潇这样云淡风轻的安排,叶南翌不可思议:“现在受伤昏迷的人是你徒弟,你就这样坐着等,见死不救?”
秦楚潇低沉着面容,想了很久,才缓缓道:“她暂无性命危险,多等几天,不会有事的。”
“秦教主,这关乎她的性命,你能等,可她等不了。”叶南翌咬牙切齿,在发怒的边缘:“万一沈谙有事耽搁,来不了,又或者路上出了意外,你真不顾她的生死吗?”
秦楚潇冷凝双眸,不说话。
叶南翌质问:“秦教主,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不去就是不去,没有为什么。”
叶南翌突然想莫不是因为龙夙雨在这里,所以秦楚潇死活不肯离开,想到此,再忍不了他这样推三阻四,叶南翌怒极,抽剑指着他:“你不去,我现在会逼你去。”
“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去。”看着烈火剑逼近,秦楚潇并不还击,任由剑锋架着:“凭你现在这样子,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别自讨苦吃。”
这点威胁根本奈何不得秦楚潇,叶南翌抽了瞬面容,秦楚潇环了他眼,不再理会,大步向前,尽自向前走去。
看着那道还没有走远的背影,叶南翌面目凝然,冷道:“如果不是这张相似的脸,你根本就不会收她为徒,秦楚潇,在你心里,她其实就是个不该出现的孽种,她是叶书柔和别人的女儿,和你秦楚潇没有半点关系,只怕你早巴不得她别活着。”
这些话说完,秦楚潇脸色触动,裳虹剑再出,直逼叶南翌,叶南翌不得不出手还击,来回数招,叶南翌败下阵来,裳虹剑削了他一缕长发,剑还在架在他脖子上。
“孽种这两个字,你最好永远闭嘴!再让我听到,下次要的,就是你的脑袋!”秦楚潇冷声道:“别自以为你知道什么,就能肆无忌惮玷污她。”
叶南翌明白这个她指的是叶书柔,秦楚潇怎可容忍他人如此污蔑,哪怕这是事实,叶南翌自觉低下了声音:“秦教主,你有没有为你的徒弟想过?”
“她变成这样,全拜你们所赐,你带着目的接近她,你有真正为她想过吗?”秦楚潇道:“不管你在魔教是什么身份,你回去告诉你们教主,再敢打她的主意,我秦楚潇势必与他抗衡到底。”
身边的竹子骇然倒地,秦楚潇收回那道猛烈扫出的剑风,凌咧的看了叶南翌一眼,转过了身。
看着那道轰然倒塌的竹丛,叶南翌的目光落在那道决然的背影上,忍无可忍道:“你不管,我会管的,我就不信,翻遍天下会找不出那个地方,等找到之后,我会不惜一切毁了你们璃月教的禁地!”
“璃月教的一切,已与我无关,灵儿内力尽失,却没有选择待在璃月教,我想,她也做了她的选择。”秦楚潇望着那座竹楼的药屋,神色复杂,叶南翌的话何尝没有击中他灵魂深处。
当年那女子说和别人有肌肤之亲时,他不可置信,愤怒不甘心,各种情绪杂糅,他其实一点都不大度,他疯狂的想找到她,想问个清楚问个明白,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混蛋夺走了她的心!
直到七年前遇见这个小姑娘,他就知道,他的执着念想该放下了,但他从没认为这个小姑娘是什么孽种,收她为徒,也不全是因为那张脸相似的脸。
柔儿,已经不在了。
灵儿到底也不是柔儿。
他已彻底放下,而现在,有个眼前人,他不想再失去,叶南翌可以告诉他一次,但不可能再告诉他第二次。
叶南翌不明话意,只以为她的师父,竟然为了一个情字,这样弃她不顾!
秦楚潇在乎的人,不再是叶书柔了。
可他在乎的人……
叶南翌再次猛的踹开了屋门,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若是可以,他现在就想把秦楚潇给杀了解恨,可理智与冷静告诉着他,这么做没有一点用处。
手心握着那玫玉佩,步入屋内,来到她的跟前,她的呼吸很平稳,浅浅的胸口微微起伏着,若是她知道,会怪秦楚潇的选择吗?
手指在她脸颊间轻滑而下。
她讨厌他碰她,可他总喜欢不知死活的招惹她,让她更是讨厌。
久久的看着她,擦去她额上冒冷的冰霜,指尖勾起了她的墨发,低头,一吻落在她左肩,仿佛轻柔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