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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玄武照影

一、湖底棺鸣

晨雾像凝固的奶脂漫过玄武湖面,柳扶风的指尖触到青铜棺椁时,记忆如冰锥刺入太阳穴。那饕餮纹的凹凸质感与七岁生辰的妆奁盒重叠,母亲梳头时玉梳划过头皮的战栗顺着脊椎窜上来。九具浮尸破水而出的刹那,她听见父亲书房里砚台坠地的闷响——那年锦衣卫踹开门时,松烟墨正顺着青砖缝爬向血泊。

“总捕头!“赵七的弩箭穿透浮尸咽喉,箭尾翎羽撕开雾气。柳扶风握钺的手微微发颤,那些心插墨玉棋子的尸体正在结阵,腐烂的指尖掐着佛门无畏印。棺盖移开三寸的瞬间,她看见自己的脸映在女尸瞳孔里,织金襦裙上的并蒂莲渗出猩红露珠。

颈间玉佩腾空而起的刹那,火场记忆汹涌回潮。母亲撕裂襁褓的尖叫里混着另一个女童的哭声,那只本该空着的左手此刻正被温热的小手攥紧。龙牙匕刺破幻象时,蛊虫顺着虎口钻入血脉,在皮肤下游走出“崇祯四年七月初七“的血字。

二、墨宗残魂

沈砚秋咳出的第七口黑血在《金刚经》上洇出恶鬼相。佛殿梁柱渗出腥臭黏液,将壁画飞天腐蚀成白骨。长明灯焰蹿成三尺青锋,映出判官笔客空荡的左袖——那夜紫檀柜外,母亲被烧焦的右臂也是这样悬在热浪里。

老僧腕间佛珠碰撞声与绣春刀敲击青砖的节奏重合。当青铜蟾蜍钉穿透那具佝偻身躯,沈砚秋竟感到解脱。转轮藏吐出的人皮地图飘落脚边,城墙裂缝处的滴血骷髅咧开嘴,露出他七岁时捅死的东厂探子的金牙。

指尖抚过判官笔的血垢,十五年来第一次,他害怕镜中人的眼神。师父临终前说墨宗弟子皆困于因果,此刻才懂因果是条首尾相噬的蛇。

三、塔影谜踪

青铜尸傀的刀锋切开柳扶风小臂时,她尝到了七岁那夜的饴糖味。硝烟裹着血腥在喉头翻滚,这些活死人使着沈砚秋的招式,连“墨染千秋“收势时挽的剑花都分毫不差。幽冥阁的三百次斩杀训练在眼前闪回,每具“沈砚秋“替身倒下时,她都咬破舌尖用铁锈味提醒自己:活下来才能护住真正的弟弟。

塔顶浑天仪的二十八宿凹槽泛着银河碎光。沈砚秋以腕血勾连星轨时,看见母亲将玉佩一分为二的剪影。焦尸手中的《墨经》残页飘落,灰烬在光束中重组为经脉逆行图——原来师父说的涅槃,是要把五脏六腑烧成灰。

塔外金铁交鸣炸响,柳扶风的鸳鸯钺正被九具青铜尸围攻。尸傀天灵盖涌出的血翅蛊虫凝成梵文“卍“字,与她掌心淡去的护身符重合。残卷自燃的灼痛中,星图揭示的真相比刀刃更冷:双生子诞生的那刻,命盘便扣成了死结

四、血月问剑

玄衣女子的血渗入祭坛沟壑时,龙脉之气惊醒了地宫深处的恶鬼。沈砚秋逆运经脉的刹那,后背墨色麒麟纹化作修罗相。水晶棺炸裂的碎片划过脸颊,与七岁时扎进掌心的紫檀木刺同样刺痛。

柳扶风看见他白发如雪,想起六扇门密卷的朱批:「龙脉启,修罗现,双生子必亡其一」。玄衣女子锁骨处的疤痕在月光下蠕动,与她镜中描摹过千百次的痕迹严丝合缝。当龙牙匕刺穿预言,她突然明白母亲当年撕裂襁褓时,真正想撕碎的是天命。

五、双生修罗

护城河浮尸摆成的“修罗降世“在晨光中融化。沈砚秋倚着箭垛,皮肤下金纹如熔岩奔涌。柳扶风抚摸他眼尾淡红疤痕,这印记与城墙裂缝渗出的黑血同样灼热。甲申年的预言在青砖上蜿蜒,像父亲书房地上未干的血书。

黑袍人的青铜面具折射着血色朝阳,九名新任修罗使跪拜的姿势与当年太行镖局尸堆如出一辙。沈砚秋的判官笔突然震颤共鸣,笔杆暗金篆文映出判官笔客的遗言——那人在寒山寺咽气前,用血在《金刚经》写下的竟是“活下去“。

六、残局新劫

血雾中的金陵城开始扭曲,护城河结出赤色冰凌。柳扶风握紧鸳鸯钺,六扇门的格杀令在袖中发烫。赵七的弩箭对准她后心时,忽然看见总捕头颈间玉佩泛着微光——那夜乱葬岗,正是这抹光把他从尸堆里引回人间。

黑袍人抚摸面具下的烧伤,那里还残留着判官笔客的剑气。十五年前他亲手将獬豸令牌捅进沈怀远咽喉,如今沈砚秋的白发正是最好的祭品。当晨钟惊起寒鸦,墨香斋方向腾起的黑烟里,最后一卷《山河社稷图》正在灰烬中显现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