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军1939年对自贡的无差别轰炸

一 日军对自贡的首次轰炸

据日本学者前田哲男的研究，日本对中国内地的战略轰炸，始于1938年12月26日重庆轰炸。到1940年5～9月的第四次对内地大规模空中轰炸，即日本战史资料所称“101号作战”为止，日军的轰炸目标主要集中于重庆、兰州、成都等中心城市，以打击中国抗战意志为主要目的，所强调的是实施“真正的内地轰炸”。但在该时期日军战史资料中，已经有了对自贡盐场进行轰炸的记录。

笔者现知资料表明，1939年10月10日的“双十轰炸”，为日军对自贡盐场的首次轰炸（参见表1）。不过，日本军机对自贡的轰炸行动有可能更早实施。

1944年1月21日，自贡市警察局局长罗元良报告轰炸受害状况，其中有2个分局的报告，提到其管辖区域“贡井新街口、衙门口、长公滩、菜市镇、枣子园、天池寺等地都曾遭受（民国28年即1939年）8月19日的敌机轰炸，虽有烧毁房屋3间，死亡男3名、女2名，但其他地区尚未受到轰炸。”

自贡市警察局对各分局的报告，进行了事实调查，其结论是“据调查，本市（即自流井）曾时常遭受轰炸，被害甚大。一分局物品燃烧灰烬，被灾者移居，各分所可调查文件皆无，统计甚难……2、3分局提出该地区被灾数字确实。”

现存回忆资料一部，也证明前述1939年8月19日前后日本军机轰炸骚扰过自贡地区的事实。

贡井地区位于自贡西部与乐山隣接，日本军机在骚扰自流井地区后，轰炸贡井地区飞向乐山地区，才得以肆意轰炸。仅由于规模较小，死伤者较少，被灾地区亦非盐场中心区域，当时的自贡市政府及后来的研究学者并未将其划入大规模轰炸的统计范围。对于日本军机首次轰炸自贡盐场时间，尚需各方面专家探究。

二 1939年10月10日的自贡轰炸

（一）被轰炸受害概况

1939年10月10日，日本陆海军航空队实施了对自贡市自流井的轰炸，炸死27人，炸伤85人，炸毁房屋54间，震倒97间，烧毁24间。（据表1）

自贡市政府对于此次轰炸未有任何戒备。当天各政府机关、团体、学校以及一部分工厂放假，举行游行、集会等活动，于釜溪公园召开“双十节”（中华民国成立纪念日）庆典。除一般市民外，防护团副班长王子钏、市警察局秘书曾庆蚁等也负伤。因此产生了称为“双十轰炸”的严重损失。

 

上午10时许，日军分两批出动飞机27架次，向缪沟井、雨台村、袜子石等10余处轰炸扫射，投弹230枚，其中燃烧弹约20枚，炸死炸伤市民112人，房屋损毁175间，财产损失数十万元。久大盐场遭到两次轰炸，厂房被摧毁两处，损失惨重。当日投弹地区包括自流井、高硐等处。

 

自贡市档案资料中对于各街道受害情况总结如下（见表2）。

由表2可以看出，当时自贡市政府对各街区进行了详细的被轰炸受害调查。

此外，自贡市档案资料中，有自贡市政府向川康绥靖主任公署、四川省政府、四川省防空司令部发出的电报，就“损失调查”报告如下。

 

二八年（1939）十月十日上午十时十五分，此间防空指挥部发出预备警报，十时三十分发出空袭警报，十时四十分发出紧急警报。逾三分钟敌机三批共二十七架即临市上空，经高射炮队瞄准射击，不敢低飞，仅于四千五百公尺高空盲目投弹。先后空袭三次，共盘旋三十五分钟始去。

午后一时三十分解除警报。事后经本府调查本市盐业资源，除久大精盐公司微有损失，短期即可复工。其他井灶毫未波及。

各机关及学校暨商业区域迭奉“钧部、府、署”（上奉）严令强迫疏散完竣，仅私立培德中学原址（该校业已疏散至陈家场）被炸以外，炸毁普通房屋267间，震毁房屋211间。死亡平民89人，负伤平民108人，失踪14人。一切救济事宜，正与市赈济会、空袭紧急救济联合办事处暨各机关法团积极推动中，除分电外，理合随电□呈敌机损失调查表一份……

 

即报告日本军机27架自10时43分起轰炸自贡街道，造成了损害。

这份报告书所附空袭损失调查表内容如下（见表3）。

表3是被轰炸后两天（1939年10月12日）制成的，4个地方共计有477间房屋被损毁，死亡89人，负伤108人，失踪14人。这比表1所列1939年10月10日被炸死亡27人，负伤85人，房屋损毁175间的统计为多。

（二）有关“双十”轰炸的日方资料

1939年10月10日的日本海军航空队《战斗概报》第682号（见图8）称，联合空袭部队26架，高雄航空队8架，木更津航空队17架，共计51架飞机“攻击军事要地自流井，致使军事设施、仓库群和市街受到严重损坏”。

1939年10月11日《东京朝日新闻》以“陆海军机活跃各地，初次空袭自流井，痛炸军需大工厂”为标题，报道首次空袭自贡市的消息：

 

我海军航空队连炸敌飞行据点，主力10日全力摧毁敌军事要地。浅野中佐、宫崎少佐首先率大部队于10日下午1时半许……首次空袭自流井，反复轰炸军需大工厂为中心之仓库群，并引发市内78处大火。虽有敌高射炮乱射，自重庆来袭战斗机亦未赶到，但我方在确认战果后悠然返还。（图9）

（三）受害者原告证言

原告张季云在被轰炸当时13岁（1926年3月10日生），受害地点就在自贡市庙沟井的家中。关于其受害情况，他有以下证言。

 

1939年的双十节上午九点左右，母亲和大哥在客厅房中搬东西，我和二姐在紧挨客厅的房间中看书，三岁的侄女还在房中睡觉。那段时间，姐姐和姐夫都外出做生意去了，家中就我们5口人。

突然响起一阵惊人的警报声。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哪里发生了火灾，殊不知门外传来“有飞机来了，大家快躲起来。是日本的飞机啊，要炸城了，快跑啊！”的喊声。

听到这喊声，我和二姐抱起侄女匆忙往外跑，母亲为了进屋拿贵重东西没及时跑出来，大哥因腿脚不便，也没及时跑出来。

在屋外，我们看到日本的飞机正在我家的住房上空盘旋，不久又看到几枚炸弹从空中落下来，一瞬间，我的家就变成一片火海，浓浓的黑烟直冲上天空。

当时母亲和大哥离爆炸地较近，他们俩当时就被炸死。二姐、侄女和我被震晕倒在炸碎的房屋下，由于木架支撑才逃过一劫。

醒来后，日本飞机已经不见了。我们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不久，幸好有人赶来帮助我们逃生。我们光着双脚，衣服和裤子都被炸得破烂不堪。后来又挖出母亲和大哥的尸体：头部全部被炸烂，身躯和四肢全部被鲜血浸染。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突然间失去至亲，我们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随即发现自己也受了伤。我的手上、背部、脸上都受了伤。二姐的脚被炸伤，脸上被炸出一个大洞，已经严重毁容。侄女的脚也被炸伤，身体大面积烧伤。

后来在父老乡亲的帮助下，勉强掩埋了母亲和大哥。苦难的日子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