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恶疾梦魇,高人指点
“那咱们赶紧吃饭吧,你们也快吃吧,菜都凉了……”柳如烟胡乱扒了几口,一边咽着食物,一边要出门:“大伯,大娘,咱们赶紧去看看吧,那身体万一冻成冰疙瘩就没用了……”
“把‘大’字去掉,不许再叫大伯大娘,直接叫爹娘!”柳世仁一拍食案,严厉地说。
“我……不习惯……能不能等……”柳如烟心惊肉跳望着二位。
“好了,不要再逼如烟了,随她叫什么吧,能活过来已经是大幸了。”赵九娘说。
“那咱们赶紧去找我的肉身回来吧,你们不是答应我吃完饭就去认领吗?”
“把药喝了,再出去吧……”柳世仁带命令地说。
柳如烟不情不愿地将赵九娘递过来的药喝下去,一边喝一边嘀咕:“没病也要喝药,大户人家的千金真难过日子,我还以为千金小姐都是锦衣玉食娇滴滴地过日子呢,现实跟想象力中的太不一样了……”她刚放下碗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倒在地板上人事不省,二人忙将她扶上床榻盖上被衾。
柳世仁望着酣睡的柳如烟:“还是郞中高明,不下药都不行啦。”
“只是这药恐怕用多了也不好吧,万一伤到女儿的身子,那可如何是好……”赵九娘担忧地说。
“顾一时算一时吧,等段时间也许会好一些,咱们也可以休息一下了,回房歇着吧。”柳世仁便与赵九娘回房了。
夜半子时,柳如烟神色不对,原来是被恶梦纠缠。恶梦中,阴风鬼影雾惨云昏,黑白无常手持追杀命大喊:“小鬼,拿命来,休走……”遂在她身后穷追不舍,吓得她心惊胆战,拔腿飞奔,一边跑一边惊叫:“不要追我,救命啊,救命,快救我……”
也许是她的呼叫声太大,把隔壁天字一号的父母吵醒了,他们披着狐皮袍子赶紧推门进来查看,一边看一边问:“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被他们摇醒的柳如烟一把抱住赵九娘,满头大汗,惊魂未定:“我被人追杀,不是,是鬼,是鬼啊,我被鬼追杀,我看到鬼了,他们要杀我,怎么办……”
“又发恶梦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柳世仁嗟叹道,“为何一直反复发作啊,唉…”
“别怕,娘在,别怕,只是个恶梦而已,不用担心。”赵九娘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我看到了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勾魂使者,不是做梦,是真的看到了……”
“傻瓜,发恶梦的,不是真的,不要害怕,娘在这里,你怕什么呢?”
“可是我明明看到他们了,是真实的,我没有骗你们,虽然你们不是我亲爹亲娘,但是我对你们没有丝毫欺骗的心思,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只听说书老人讲过黑白无常,可我这次真的见到他们了,他们真的要拿走我的魂啊……难道我死期到了吗?”柳如烟的头上有细密汗珠。
“九娘,你今晚守着她,跟她一起睡吧,我估计她的这个惊厥症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啦,造孽啊,前世当了恶人,这世还债啊……明天我去找神医帮忙看看能不能治好这个怪疾啊。唉,我熬了几天几夜了,吃不消了,我先睡了,告辞了。”柳世仁说罢便离开了房间。
“如烟你别怕,娘陪着你啊……”赵九娘说着,让柳如烟往里面让,自己挨着她睡下,感叹到:“咱们娘俩已经有很久没有同榻过了,本来以为女儿大了,当娘的终于可以放手了,谁知……娘开始后悔了,如果不听你爹的,不上幽州,允了你和蓝恩佑在一起,也许你就不会有今天了。报应啊……”
“蓝恩佑是谁?”柳如烟好奇地问。
“什么?”赵九娘瞪大眼睛,“你连蓝恩佑都不记得了?你这失忆症未免太严重了啊,那你还记得一些什么啊?”
“我都说了我真不是柳如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根本不记得柳如烟的一切……”
“又来了,唉,算了吧,都是天意啊……”赵九娘别过头睡觉了,只剩下柳如烟一个人望着油灯发呆。
次日,柳世仁便起程前往打听到的神医居处,为柳如烟请来了当地最名的神医。谁知神医对柳如烟的病症束手无策,几天后举荐另一位神医,自己金蝉脱壳跑了。柳世仁赵九娘应柳如烟的要求,认领了那具死尸,也找了法师,在野外荒地设坛作法,结果都是徒劳。最后在柳如烟的痛哭中将女尸运回马兰村安葬了。柳如烟在马兰村,没有一个人认识现在的好,当她跟熟人说起马兰花的记忆时,都以为她们一家三口是骗子或者疯子,都吓跑了。柳如烟无法证实自己是马兰花,万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了。但这对假父母白日里对她锦衣玉食侍奉,夜里又为她稳枕添衾,让她实在是矛盾纠结。每晚爹娘回房后,窗外人声渐息,明月高悬月华如水,她还是在惦念那具死去的肉身……“到底是该做回原来的马二姐还是以这个柳如烟的身份活下去?”她每晚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心乱如麻。她还是惦念那具明明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但又害怕被身边人当癫痫患者嘲笑的滋味,加之有隐疾在身,她还得仰仗柳氏夫妇出钱帮她医治。“做个穷人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做个富家千金吧,又有病魔在身,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啊……谁来救救我啊……”她望着皎洁的月光黯然神伤。
为了给柳如烟治这所谓的失忆症痴傻症和梦魇症,一个月下来,柳家访遍了方圆百里内所有神医,总计不下十人,但病情还是没有任何改善。她夜里不敢入住,入睡必有梦魇发生,她只能整夜枯坐待天明,在大白天酣睡,如此一来。无论是她,还是夜里看守她的人,日子都已经变得黑白颠倒浑浑噩噩,个个精疲力尽委靡颓废。三个人算得上是尝试了各种疗法,神医的中药方子、赤脚大仙的装神弄鬼、民间各种稀奇古怪的土方……然而,真金白银消耗不少,病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丝毫改善。一晃春节到了,这个春节也是在客栈哀声叹气中度过的。柳如烟已经受够了各种药物治疗,每对郎中如惧瘟神,拒绝任何医治。
某日,三人正赶往深山老林求医,突然一伙劫匪窜上来,当时柳如烟正去丛林方便,被劫匪刀架脖子,柳氏夫妇本来可以驱车逃亡,但人质在劫匪手中。
利刀在脖子上产生一股寒气,魂不附体的柳如烟对一丈开外马车上握着缰绳的柳世仁喊了一声:“爹,救我!”
“如烟……”父母眼里噙满泪水。
“爹,娘,救我啊……”柳如烟哭着喊道。
“放开我女儿!不要伤害她……”赵九娘哽咽着喊道。
“放了她,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柳世仁铁青着脸。
为首的劫匪傲慢地说:“留下你们车上和身上所有的钱财,是所有的钱财,然后给我滚!不许报官,否则,灭你满门!”
“相公,这可怎么办啊……”赵九娘哭泣着。
柳世仁沉痛地说:“把金银首饰全给他们,咱们只有一个女儿……”
劫匪上前将柳家的银票和金银细软洗劫一空,便扬长而去了,现场只剩下心如死灰的二老和呆若木鸡的柳如烟。
柳家瞬间由富商变为贫农,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正走投无路时听说有个百灵寺百事灵验。柳世仁赵九娘将柳如烟托咐给客栈老板娘照看,二人驱车去百灵寺卜卦,返回途中,又累又饿又渴,行至一小河边,见河水清澈见底,忙过去取水饮之。喝足水后,水波平稳,二人无意间照见自己的样子,夫妻二人皆憔悴褴褛狼狈不堪,二人触景伤怀,竟相拥而泣。
由于哭声哀怨凄凉,惊动了一位道长,道长前来向二位作揖,拂尘搭在左肘上,声音如棋子掷盘,粒粒清脆:“敢问二位施主,因何事愁苦,竟悲恸至此?”
二位闻声,拭泪定睛一看,见是修仙道长,便将原由一一道来,“道长,我们柳氏家门不幸,去年寒冬途经野三关,突遭雪崩之灾,一家三口受了重伤,目前虽性命犹在,但我家小女落下一莫名恶疾,久治不愈。如今,柳家前途尽毁,千金散尽又贫病交加,恐怕……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柳世仁言罢,又放声悲哭。
“我们请了很多的神医和道士,没有一人可以医治我家女儿,难道我家女儿已经无医可治了吗?如果世上真有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我们马上去菩萨庙里拜一拜了,哪怕千山万水我们也会去啊……”赵九娘也是泣不成声。
“道长你告诉我们观音庙在哪里,我们要去求求菩萨保佑我们柳家了,我们柳家就这一根独苗,难道老天要让我柳家断绝香火吗?”柳世仁一幅宁可信其有的模样。
“苍天啊,难道你真的要咱们柳家绝后吗?道长,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咱们女儿吧,救救咱们柳家吧,只要你肯救柳家,让我当牛做马报答你都行啊……”赵九娘扑嗵就跪下了,柳世仁也过来给跪下了。
道长遑然,忙伸手搀扶二位,“二位施主切莫行此大礼,贫道担当不起,二位快快请起。”
“道长你不救咱们柳家,咱就长跪不起,咱家已是穷途末路,生死难测了啊,难道柳家就此灭亡了吗……”柳世仁嚎啕大哭。
“罪过,罪过啊!”道长摇头,若有所思,“万物相生相克,无下则无上,无低则无高,无苦则无甜,既生因,必生果,既生果,何虑哉?”
“道长,道长你言下之意我女儿还有得救吗?求道长大发慈悲为柳家指明一条生路吧……”柳世仁立即肯求。
道长仍是不紧不慢地说:“潮起潮落,花谢花开,岁月有更替,世道有轮回……”
“求你别打哑谜了,你们修仙道人,素来高风亮节,理应救人于水火之中,济世望风云之外!我们柳家祖上世代清白,贤良方正,如今遭此劫难,实属不该啊。求道长一定要为我们柳家指明一条生路啊。我们柳家只剩下如烟这一根独苗了,难道真要让柳家断子绝孙吗?”柳世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昏天暗地。
“道长,您不能见死不救吧?柳家不能就这么没了啊……”赵九娘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唉,世闻柳家世代清白光明磊落,又乐善好施,柳氏祖上德高望重惠泽四方,可谓千载扬名流芳百世,种善因得善果,贫道就为柳家指点迷津吧。”
“多谢道长,谢道长怜悯……道长今日恩德,柳家没齿难忘,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道长救命之恩……”二位急忙叩头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