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之长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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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冤魂压棺,血祭亡灵

柳如烟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父母看穿了,她终于忍不住由小声抽泣改为嚎啕大哭,“我忘不了,我不甘心……我不相信他会抛下我们不管的,他不会这么做的,我不相信……”

“如烟啊,事实摆在面前了,咱们认栽吧。不要怪他,也不要恨他,他是妖,他自顾不暇,咱们原谅他吧……”柳世仁喘息着说。

“是啊,幸许他真有不得已的苦衷,咱们不要埋怨他了……”

“就算他救了我们又如何?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柳家气数已尽,此乃天意,罢了吧……”柳世仁语重心长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我忘不了,也不能忘,我不相信他会抛下我,让我去死的,他一定会来救我的……我相信他……”柳如烟含着泪执拗而又倔强地说。

三日期限很快到了,而柳如烟感觉就像过了三年光景,她形销骨立,眼眸红肿,蓬头垢面。

天刚破晓,蓝府的炮仗响,开始发丧,棺材上血红色的绸缎棺材罩赫然在目,蓝父的棺材罩绣盘龙,蓝母的棺材罩绣飞凤。八个杠夫抬着一口棺材,分两帮杠夫,丧葬队唢呐锣鼓吹吹打打送亡者上山,曲调悲凉,杠夫嘴里也喊起了号子:“撒哟嗬……撒哟嗬……”道师于最前面着黑白导师服,手拿招魂旗开路,口中不时的念念有词。蓝恩佑亦着缟素,怀揣两块灵牌于胸前,步履沉重,悲愤欲绝形容枯槁。他身边则是被秋月搀扶着的吴芷,她提心吊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天色阴晦,淫雨霏霏,满天的冥纸纷纷扬扬,随行的亲朋好友皆披麻戴孝,恸哭流涕。路过街市小巷,路过百姓村夫家门口,无人不掩面泣泪扼腕叹息。

棺材上陡坡时,突然阴风怒号,鸦雀绕树,聒噪不已,棺材愈发沉重,杠夫们个个青筋暴起,龇牙咧嘴,竭尽全力亦是徒劳。道师暗叫不好,将怀里小葫芦拿出来,倒了几颗牛眼泪在食指和中指上,抹于眼上施法开眼,一道金光在他眼里射出,他望向两具棺材,只见两口棺材盖上赫然坐着柳世仁赵九娘的冤魂,二位面色纸白,双眼淌血,直勾勾盯着导师,嘴里嗫嚅着:“我死得好冤啦……”导师骇然,毛发直立,冷汗直冒,忙停止法术,他已知晓有鬼压棺,但他不能说出来,以免造成恐慌。

“孝子蓝恩佑!”导师朝蓝恩佑喊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无双亲,何来尔命?今日你双亲冤魂不散不肯归去,唯有取你一滴精血,方能化解亡灵余怨,请少爷不吝赐血!”

“导师你是说我爹娘……”蓝恩佑惊诧道,在导师的眼色下他戛然止声,蓝恩佑踩着稀泥来到两具棺材面前,低首道:“儿子不孝,让爹娘蒙冤了,儿子今日午时三刻必然为爹娘沉冤昭雪斩杀真凶!请爹娘勿忧!”抽剑割向手掌,将血液各自滴在两具棺材上。棺材上的冤魂释然一笑,便消失了,杠夫这才将棺材顺利抬起来,继续上山。随行人员已心中有数,只是都噤若寒蝉,无一人道破。

后山坡,掘墓坑,下葬,砌坟墓,烧灵房、纸人、冥钱。炮仗响,二位亡者入土为安。亲友们都相继散去了,墓前不听任人亲朋劝慰还坚持跪着的只剩下蓝恩佑一人了。吴芷朝秋月使了一个眼色,秋月便搀扶她也来到墓前跪下,吴芷用罗帕沾泪亦作哭泣状,一边哭一边警惕身边蓝恩佑的行为。

蓝恩佑对身边人置若罔闻,对合葬的坟墓接连叩首三次,衔悲茹恨,痛断肝肠:“爹!娘!苍天无眼,夺走爹娘性命,凶手惨无人道索我蓝家两条人命,儿子恨不能生啖其肉生饮其血,将其挫骨扬灰!不孝子蓝恩佑今日在此立誓,定将杀害爹娘的真凶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并将此人棺木以七七四十九根锁魂钉锁死,令其凶徒永世不得超生!以慰爹娘在天之灵!请爹娘在九泉之下保佑儿子能报血海深仇!”

身边吴芷不寒而栗,不敢抬头不敢侧目,头皮发凉颤栗不止,突然腹中隐隐作痛,她呻吟一声,作痛苦状。

“少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咱们赶紧回去服用安胎药吧?”秋月惊恐道,“自从上次跌倒,你身子就一直……”秋月在吴芷的恕视下戛然而上。

蓝因佑置若罔闻,抹着泪水和雨水,痛楚彻骨道:“天地不仁,结刍为狗,用之祭祀,既事毕则弃而践之!不孝子蓝恩佑酗酒卖醉疏于职务,给予贼人可趁之机胡作非为,逆子愧对蓝家列祖列宗,百年后逆子归赴黄泉,一定当面向蓝家祖宗请罪……”

“好痛啊……”吴芷一声痛吁坐在地面,衣裳鞋履掌心都是稀泥。

蓝恩佑对二人视若无睹,从二人身边扬长而去。

“少爷,少夫人身体……抱恙,求你带少夫人一同回府吧……少爷,求你了……”秋月带着哭腔冲蓝恩佑远去的背影叫喊,蓝恩佑充耳不闻,直径下山。

“别叫了,”吴芷脸色苍白,她望着蓝恩佑远去的背影,酸涩的泪水涌出,“他心里没有我也没有孩儿,都是天意……”

“可是少夫人,孩子是无辜的,为何少爷连腹中孩儿都不认啊?”秋月用衣袖为吴芷挡住这濛濛细雨。

“他因恨我而牵怒于孩儿……他对我腹中孩儿毫无情分,这孩儿来到世上,就是个悲剧……”吴芷纷纷落泪。

“难道少爷真的恨大少夫人逼走了柳如烟?少爷爱柳如烟入骨,为了柳如烟,可以赦免柳家的死罪,难道这个小道消息是真的?少爷为了一个女人敢跟唐律疏议作对,难道他不怕受到制裁吗?不过好在柳如烟性子犟不识好歹,听说为了一个什么不着边际的长存公子守节,硬是活生生搭上了柳家三条人命,恭喜大少夫人终于除掉了眼中钉,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大少夫人,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唤您为二少夫人了,这个‘二’字终于离您远去了。”秋月谄媚地说。

“秋月,你一个做下人的奴才不要妄自揣度主人的心事,这是我给你的忠告!当然你没读过读书,我也不怪你,你可知三国时杨修因何而死?正是因为揣度主子心事。你还是太单纯了,少爷并非尘垢粃糠,他耳聪目明城府极深,不是你我可以轻易驾驭之人。以后你我在任何地方都要慎言慎行,千万不要出了什么纰漏,把自己弄成了刀尖上的人。”吴芷白了秋月一眼。

秋月吓得一个寒颤,忙俯首帖耳:“多谢大少夫人教诲,奴婢铭记在心,奴婢只是心疼大少夫人……而且刚才上山时怪怪的,你没看见大家都吓坏了吗?有的未等入葬就跑了,咱们也早点回去吧,就怕……万一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想想这荒山野岭的……”

“不要疑神疑鬼的,咱们未做亏心事,怕什么?心疼我就扶我回府,回去喝安胎药吧……”

“是的,少夫人!”秋月便赶紧将吴芷搀扶原路返回。

“记住,给我把腰板挺得直直的,不要像干了亏心事,不打自招的怂货。”吴芷戳着秋月的胸口。

“大少夫人教训得是,奴婢谨遵教诲。”秋月连忙点头。

芙蓉城中,街市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囚车羁押着三名犯人,在唾骂、掷扔、指戳中缓缓游行。柳家三口枷锁加身,被衙役按跪在刑台上,下面是议论纷纷的群众,背后是彪悍刽子手,右侧不远处案台上,蓝恩佑暂代监斩。

风雨如晦,粒粒沾襟,三人浑身温透,犹如几只落汤鸡。柳如烟脸上乱发铺面,分不清哪里是雨哪里是泪,她绝望地望着不明真相面目可憎的群众,为他们的荒唐行为愤慨,她又望着身边奄奄一息的爹娘,愧对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她又望着辽无边际的苍穹,自嘲着最后一线希望都被掐灭。她突然歇斯底里哭喊起来:“你为何不来?为何不来啊?为何不肯救我……”她的心在泣血,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喘息,一万个为什么在心里翻滚、咆哮。“你口中的海誓山盟,你对我的千宠万爱,还有你的百般讨好……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假象?你还是选择辜负了我!你歁我、瞒我、骗我,亏我还在空等、空想、空盼……其实你根本不会救我了,因为你根本没有真心爱过我,你都是骗我的!你是个骗子,是我太傻了,不该对你心存幻想,我愚蠢,我活该……你长存是如此绝情绝义之人,只怪我轻信了你……我好蠢啊,蠢到如此地步,死了都不可惜……我是活该,自找的,我不该相信你……”她哭得昏天暗地,几欲晕倒,台下的百姓一片唏嘘。

蓝恩佑的眸子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柳如烟,他还在迫切期盼她的妥协,但他万万没想到柳如烟也会以死相抗,他濒临绝望,望着风雨招摇的柳如烟,他突然也开始自嘲太傻。

“午时三刻已到,大人,请下令吧。”身边的师爷对蓝恩佑说。

蓝恩佑拿起令箭,感觉异常沉重,他望了柳如烟最后一眼,掷出去,口气中充斥着无限遗憾和痛楚:“斩……”这个字犹如千斤重难以脱口,那一刻他抑制多日的泪水也忍不住涌现出来。

“等一下!”柳如烟大喊一声,那是极度嘶哑的声音,她万分恐惧望着蓝恩佑,蓝恩佑立即站起来,刽子手圆环鬼头刀折射出明晃晃的亮光,阔刀就要落下。蓝恩佑忙抽出令箭掷出去,打在刽子手腕部,他的手一松,大刀落地,咣当直响。“蓝恩佑,我成全你,求你放了我爹娘……”柳如烟用最后一丝力气喊着。

“大人,令箭落地,人头落地!”吴休故意上前谏言。

“没错!”蓝恩佑慷慨激昂地说:“来人啦,释放无辜者,将真凶顾惠英押上刑场!”

几个衙役快步跑上刑场,给柳家三口打开枷琐,柳如烟望着被释放的父母,一阵苦笑,然后就晕倒了,蓝恩佑见状飞身跃上刑场,抱起柳如烟,心疼得直掉眼泪,“你真傻,早点说不就行了……”

蓝恩佑将晕倒的柳如烟抱入内室,命令早已候着的郞中立即抢救。

两名衙役将早已收监的顾婶押上刑场,按跪在刑场,顾婶手铐脚镣加身,她仇视着眼前每一个人,更准确地说,她仇视着眼前的一切,她痛恨整个人世间。台下一片哗然,进而交耳接舌,开水般沸腾起来:“什么?凶手另有其人?这个顾婶不是当蓝府当奴才吗?想不到是蓝家下人干的?”

“为何是她?想不通啊?奴才对主子下手,还得了啊?这结的是什么仇啊?”

“人心难测啊,以后找奴才都要擦亮眼睛喽……”

“这究竟怎么回事啊?这唱得哪一出啊?”

“早就听到耳风说是栽赃陷害的一桩冤假错案,难道是真的?”人群中顿时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