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健三还得赶紧回家去,晚上要安排好明天的工作。可是对面坐着的姐姐,一点不知道时间的宝贵,总是唠叨个没完没了。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有苦难言,心想一走了之。就在刚站起身来的一刹那,他终于说出了不戴帽子的人的事。
“是这样,最近我碰上了岛田。”
“哦!在哪里?”姐姐好像感到吃惊。没有受过教育的东京妇女,总爱这样故作惊讶。
“在太田的空地[10]旁边。”
“那不是就在你家附近么?怎么样,跟他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呀,没有什么好说的。”
“是啊。可是健弟不开口,对方是没有脸面开口的呀!”
姐姐说话,总是尽可能迎合着健三的心意。她问健三:“他是什么样的打扮呀?”又问:“还是不那么富裕吧?”听起来,多少带点同情的语气。可是,一谈起那人的过去,姐姐的怨恨情绪就越来越大了。
“再怎么不通情理,也没有像他那样的。说什么今天可是到期了,无论如何得拿走。任你怎么跟他解释,他就是死赖着不走。最后,我生气地说:‘对不起,要钱没有,如果能用东西顶,锅也好,炉灶也好,任你随便拿走吧!’他居然说:‘那好,把炉灶拿走。’太不像话啦!”
“什么把炉灶拿走,那么重,拿得了吗?”
“可是,他那么顽固不化,说不定真会干出什么事来。你瞧,他想让我当天做不成饭。他就是这么个用心不良的人。反正往后不会有好事。”
健三不单纯把这话当作一种笑语。在那人与姐姐之间的这段争执里,也涉及自己过去的形象。对他来说,与其说觉得可笑,不如说觉得可悲。
“我已经碰上岛田两回了。姐姐,往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碰上的。”
“不要紧,佯装不知道好啦,碰上多少回都不用理他。”
“可是,他是特意打附近路过、在寻找我的住址呢?还是另外有事、路过时巧遇上的呢?我就弄不清楚了。”
姐姐无法解开这个疑团。她只能说些健三听了称心的话。健三感到这种奉承话显得很空洞。
“打那以后,他根本没有到这里来过吗?”
“可不,这两三年压根儿就没来过。”
“以前呢?”
“要说以前嘛,虽说不是常来,但也没有少来。更可笑的是:他每次来总是十一点钟左右,如果不让他吃点鳗鱼饭之类的东西,他是绝不会走的。一日三餐,哪怕在别人家里吃上一顿也好,这就是他的小算盘。至于衣着,反倒穿得相当讲究……”
姐姐说话常常容易离题。健三听了这话,只知道自己离开东京之后,姐姐和那人在经济上还有些来往,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岛田目前的情况,更是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