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最后的红
雨越下越大，大雨之中，四周已经堆积起厚重的浓雾，而在浓雾之中到处都是“嗷嗷”的怪叫声，颇有些直闻其声，不见其人。而一个个水鬼的声影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被人为的裹了一层白纱一样。
张成孝和赵英杰的人马已经合成了一处，正朝着赵府行走，可是水鬼人数实在太多，而且紧咬着他们不放。
“公子，人实在太多了，再这么下去咱们被灭在这里不可，必须想个法子将他们全都挡在山脚下，否则让它们跟着冲上了山，那可就算完了！”赵斌一边抵挡，一边大声说道。
“张都督，你看呢？”赵英杰喘着粗气，对身旁的张成孝问道。
“我们兄弟人生地不熟的，全凭赵兄弟安排。”张成孝倒也知道眼下交由赵英杰指挥是最好的办法。
既然张成孝愿意听从调遣，赵英杰便当仁不让接过指挥权，他显得胸有成竹，似乎早已对此有过打算，他对张成孝说道：“张都督，麻烦你带着诸位兄弟抵挡一阵，不要放他们过了石梯。”
张成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手中的内卫禁军都是魏国军中精锐，自然又不是普通士卒可以比拟的，况且有个赵府侍卫配合更是如虎添翼，抵挡一阵应该不成问题。
赵英杰又对赵斌嘱咐道：“赵统领，你率一部分人去将府中的所有引火器物都搬出来堆放在石梯前面，要快。”
赵斌便领命而去，赵英杰对赵文雯说道：“文雯，你先回府去，将府里剩下的下人都集合好，然后腾出房间，准备好吃的东西。”
赵文雯点点头，她现在犹如后勤官，责任重大，必须调配好一切资源。
见赵英杰吩咐的井井有条，刘舟问道：“赵大哥，我们干什么？”
赵英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少年，这个少年浑身上下都是泥巴，头发也是湿漉漉的，看起来狼狈不堪，不过精神看着倒挺旺盛，而且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一手擒拿手，耍起来虽然无比稚嫩，倒也显得有模有样颇具章法，看来应该还运用的不是太熟悉。
他想了想说道：“你和刘虎两人就作为预备队，随时在我身边待命吧。”
刘虎倒是无所谓，他胆子原来就小，预备队就预备队吧，他倒是乐的清闲，只是他一旁的张桂花似乎还未从惊恐之中缓过神来，脸上毫无血丝，不时的打着冷摆子。
不一会儿，赵斌带着手下的人将干柴、烈酒等一系列引火器物都通通搬了下来，摊在地上铺了一大块。
在另一边，水鬼越来越多，张成孝等人渐渐有些顶不住了，他转头冲身后喊道：“赵老弟，好了没有，人太多了，我们快守不住了！”
赵英杰说道：“张大哥，你们且战且走，缓缓后退即可。”
在这时大伙儿也看明白了，这是要在石梯前燃起一团大火，将水鬼引入火团之中，这却是赵英杰受刘舟的启发想到的，刘舟告诉他，水鬼怕火，绝不敢靠近靠近火苗，因此赵英杰决议在山下石梯处放一把火，一来可以借机烧死一部分水鬼，二来也能用大火挡住水鬼前进的道路，使他们不敢上山来。
张成孝带着军士们且战且走，频频后退，当快要退到引火点时，张成孝冲后面喊道：“谁来点火？”
赵英杰猛然一拍脑袋，这个计划有个核心，那就是必须要有一个人拖在最后，将几处引火点一一点燃，这些引火之物被点燃需要一个过程，所以留下的这个人必须确保火势彻底燃尽才行，而水鬼就在转瞬之间。因此留下的人注定九死一生，毫无活路。
张成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并不希望让自己手下的人来执行这个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的任务，因此他这么问等于是将问题推给了赵英杰——我们在前面浴血奋战，总不能还让我们留下来找死吧。而赵英杰又何尝甘心让底下的手足弟兄们白白丢了性命。
因此双方一时间有些僵持在那里，眼看水鬼又冲了上来，赵斌大急，几乎往前一步主动请缨了，赵英杰眼睛朝他一瞥，缓缓摇了摇头，让自己人去，他无论如何也下不来这个决心。
这时，张桂花忽然唤过刘舟来，朝他轻声说道：“阿舟，你是个好孩子，自从就成熟稳重。”说着看了看刘虎，眼神中满是不舍，她继续说道：“以后刘虎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刘舟心中大奇，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却见平日里胆怯的张桂花往前走了一大步，主动站到了赵英杰面前，神色坦然的说道：“赵将军，让我留下吧。”
她这么一说，赵英杰朝她看了看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你……”
还没等他说话，刘虎却是快步走来，拉住母亲的手大声说道：“娘，你在说些什么话，不准胡说八道。”
说着对赵英杰歉然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娘被吓魔障了，胡言乱语的，你们不要当真。”
“不，我是认真的。”张桂花一把将刘虎推开，一边往前走，一边挽起身上的衣袖，只见她的小臂上有一个小口子，已经泛出绿色的浆液了，众人这才明白她的脸为何一直苍白到毫无血色——她在和水鬼抗争时被咬到了手臂。
张桂花紧咬着下巴，从一个军士手中接过火把，眼神中闪烁着无限的哀伤：“我已经没救了，你们快走吧，别管我。”
刘虎一把冲过去抱住了母亲，语无伦次的说道：“娘，娘你不要这样，你跟我走吧，我们还有希望，刘舟不是也被咬过吗，没事的。”
张桂花怜爱的看了看她，轻轻将儿子搂在怀里对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他的气味带进心里。
将刘虎轻轻拉开，张桂花眼中已是泪花一片，她摇了摇头呜咽道：“没用的……娘，娘一直坚持着，可是娘知道自己就要变成水鬼了，娘快挺不住了。”
仿佛印证了她的话，她的眼珠子逐渐开始退去，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前面正在抵抗的张成孝上气不接下气地朝后面喊道：“赵兄弟，快做决定，人太多了，我们快要挡不住了，快做决定。”
张桂花一把将刘虎推开，对身后的刘舟喊道：“阿舟，记住我刚刚给你说过的话。”
说着又对赵英杰说道：“赵将军，麻烦你把我儿子带走吧。”
赵英杰已经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她的决心，他和赵斌一人逮住一双手，将刘虎拉着就往山上跑，刘虎拼命挣扎，只是朝着母亲的背影语无伦次地喊道：“娘，娘，我求求你，你别做傻事，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又对身旁的赵英杰哭天喊地地喊道：“赵大哥，求求你，快救救我娘，我有办法，我有办法的。”
赵英杰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刘虎又对刘舟喊道：“刘舟，刘舟，快去把我娘拉走，我有办法的，我一定有办法的。”
刘虎状若疯狂，只是不停的哀求，哭喊，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他看到了不停哭泣的刘舟，看到了眼含热泪的德叔，看到了那群装备精良军士从目前的身边冲过，她看到了母亲那单薄却在雨中依然坚挺的背影，那个略显孤独，却傲然在风雨之中的背景。一团火红将这个背影逐渐淹没，他只看到红红的一片，他努力想要搜寻那个背影，可是他的眼前却是只有红的，这一刻他的世界变成了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