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慕容宝率兵攻北魏，拓跋珪渡河追燕兵
383年十一月，前秦与东晋战于淝水（今安徽省寿县境内），前秦惨败，原本统一的北方从此四分五裂，在很短的时间内出现了后燕、西燕、后秦、西秦、北魏、后凉等国，形成了包括前秦在内七国并存的局面。六国不断吞食前秦，也发生局部混战，到394年年底，前秦被瓜分，后燕也消灭了西燕，北方形成了后燕、后秦、西秦、后凉、北魏五国鼎立的局面。五国之中，后燕最强领地最多，共有六州：平州、幽州、并州、冀州、青州、兖州，后秦占据关中，拥有雍州一州，西秦占领秦州大部，后凉偏安凉州一州，北魏雄居草原大漠，对中原虎视眈眈。而此时的东晋最大，共拥有十州：扬州、荆州、广州、交州、宁州、梁州、益州、洛州、豫州、徐州。然而北方的混乱远没有结束，分裂还将继续，尚有六国将会登上历史舞台。故事便从后燕与北魏的冲突讲起。
话说北魏与后燕两国，一直是北魏归附后燕，北魏内部有难时，后燕曾多次派兵援助。然而早在391年七月时，两国就产生了矛盾。当时北魏王拓跋珪派兄弟拓跋觚前往后燕进贡。后燕皇帝慕容垂当时正在范阳郡（今河北省涿州市），不在都城中山（今河北省定州市）。后燕的皇子们无法无天，竟将拓跋觚扣留，要求拓跋珪用良马来赎。后来拓跋觚寻机逃走，后燕太子慕容宝派人追捕，将拓跋觚擒获。拓跋珪得知后非常生气，决定与后燕断绝关系，派使与西燕结好。从此，拓跋珪独立出征作战，领地不断扩大，国力也不断增强。十月，拓跋珪率部重击柔然。十一月至十二月，拓跋珪又率兵铲除据守朔方（河套地区）的匈奴刘卫辰部。刘卫辰虽然被灭，但其小儿子刘勃勃却得以逃脱，投奔薛干部。393年七月，拓跋珪派兵征讨薛干部，八月，攻破薛干部，还对薛干部进行了屠杀。
一年后，正在崛起的北魏便开始与后燕为敌了。394年八月，后燕攻打西燕时，西燕皇帝慕容永曾派使向东晋、北魏求救。拓跋珪没有犹豫，当即派陈留公拓跋虔、将军庾岳率领五万兵马，进驻秀容（今山西省朔州市西北），遥作支援，东晋也派兵支援。后来东晋、北魏大军尚未到达，西燕内部出现叛军，慕容永被俘，西燕被后燕消灭。北魏援救西燕未果，尚未与后燕发生正面冲突。然而就在后燕领地达到极盛后的半年左右，即395年四月，拓跋珪竟然主动向后燕边境部落发起攻击，正式向后燕发起挑战了。
拓跋珪袭扰边境部落的消息传到中山，后燕反响极为强烈。我们完全可以想象时年七十岁的慕容垂的心情。在慕容垂看来，一直臣服于后燕的北魏完全是在其保护与帮助下才得以存在的。二十五岁的北魏王拓跋珪竟敢向慕容垂发起挑战，岂不是找死？此时的慕容垂不仅非常轻视拓跋珪，而且怒火中烧。慕容垂决定派太子慕容宝领兵攻打北魏，要给拓跋珪一次严重的教训。然而偏偏这时竟有人来劝谏慕容垂，这就是散骑常侍高湖。高湖说道：“魏国与燕国世为姻亲，魏国有内乱时，燕国多次出兵助其平叛，燕国对魏国的恩德至为深厚，两国友谊也至为长久。三年前因为向拓跋珪索要良马而扣留其弟拓跋觚，这是我国的不是，怎能突然兴兵攻打呢？拓跋珪沉着勇敢且有谋略，自幼就历经艰难，如今更是兵强马壮，不能小看他。皇太子正在壮年，志果气锐，现在派其全权负责征伐之事，其必定会认为魏国弱小而轻视魏国，万一情势进展不如想象，必定会有损我国威望。恳请陛下深三思。”这时的慕容垂根本听不进高湖的谏言，一怒之下，将高湖免职。慕容垂接着传旨，派太子慕容宝与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率八万兵马，直指五原（今内蒙古包头市），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率一万骑兵作为后继。
七月，盛乐城（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早已进入秋天。北魏长史张衮得到后燕派重兵来袭的消息，连忙向拓跋珪奏报。张衮还向拓跋珪进言道：“燕国已被滑台（今河南省滑县）、长子（今山西省长治市）的两次胜利冲昏头脑，现在倾全国之力大举来攻，必有轻视我国的想法。大王应当利用燕国的这种心理，继续示弱，令其更加骄傲，然后就可以克敌制胜了。”拓跋珪非常赞同张衮的建言。拓跋珪传令，所有兵马、牲畜全部西渡黄河，到千里之外躲避。
不久，后燕大军到达五原，北魏所属的其他部落有三万余户向后燕投降。后燕大军还收割了北魏杂粮一百余万斛。后燕太子慕容宝下令，就在五原兴筑黑城，然后南下进抵黄河岸边，再传令大修船只，准备南渡黄河，追击北魏王拓跋珪。
再说从盛乐城西撤一千余里的北魏王拓跋珪得知后燕兵马占领五原，而且准备南渡黄河来袭，在感到非常担忧的同时，也开始考虑应对之策。拓跋珪首先派少部兵马埋伏在后燕都城中山与五原之间的道路两旁，专门截获后燕的使者。从中山前往五原传达讯息的使者无一漏网。从这些使者的口中，拓跋珪得知慕容宝从中山出征之时，后燕皇帝慕容垂已经患病。拓跋珪当即心生一计，命这些使者来到黄河南岸，向北边的慕容宝高声喊道：“皇帝陛下已经驾崩，太子速速率兵回都。”慕容宝与众将听后，都非常不安，士兵也开始骚动。拓跋珪又派右司马许谦前往长安（今陕西省西安市），向后秦求救。后秦皇帝姚兴接见了许谦，并决定派将军杨佛嵩率一支兵马北上援救北魏。拓跋珪得知后秦决定来援时，就开始传令集结兵马北上，准备迎战后燕兵马。
九月，拓跋珪率部逼近黄河。此时的黄河南北，刮起了凛冽的寒风。后燕太子慕容宝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准备，渡河的船只也已齐全，决定派兵马分批南渡。当三百余人的兵马上了船准备南渡之时，由北向南的寒风突然加大，将船只迅速刮至对岸，后燕兵马还在一片慌乱之中，就被早已到来的北魏兵马俘获。拓跋珪没有传令杀掉这些俘掳，而是将他们全部释放，让他们北渡返回后燕兵马大营。拓跋珪放走后燕俘掳之后，还对所部兵马作了一些部署：陈留公拓跋虔率五万骑兵驻屯河东，东平公拓跋仪率十万骑兵驻屯河西，略阳公拓跋遵率七万骑兵驻屯黄河南岸以防后燕兵马南渡。
再说黄河北岸的后燕太子慕容宝获知三百多士兵被俘又被放回后，反而更加坚决地准备南渡黄河攻打拓跋珪。慕容宝大营中有一位术士名叫靳安，看到出兵不利，对慕容宝劝说道：“太子殿下，现今天时不利，进攻必将遭败，如若立即撤退，方能逃过一劫。”慕容宝没有听从，仍然传令进击。靳安退出慕容宝的大帐，对一些将士说道：“我等都将弃尸荒野，不能返回家园。”后燕将士的士气大受影响。慕容宝一时也未能命令兵马南渡黄河，而是与北魏兵马隔河对峙。时已进入十月。
后燕兵马与北魏兵马隔河对峙二十余天，后燕兵马内部出现叛乱。却说与太子慕容宝一同出征的赵王慕容麟是皇帝慕容垂的庶子，也就是太子慕容宝的异母兄弟，慕容麟自小不为慕容垂所喜爱。慕容垂叛离前燕投奔前秦时，慕容麟曾逃回前燕告发。后来慕容麟又出卖兄长慕容令，致其身死。前燕灭亡后，慕容垂回到故地，杀掉慕容麟的母亲，由于不忍心杀掉慕容麟而把他放逐在外，很少见他。淝水之战后，慕容垂开始复国，慕容麟进献不少计策，深得慕容垂赞赏，被任命为抚军大将军。384年，慕容麟率军攻陷中山，声威大振。386年，慕容垂称帝后，慕容麟被封为赵王。其后数年，慕容麟率兵南征北讨，立下不少战功。慕容麟还多次率兵进入草原，帮助北魏平定内部叛乱。皇帝慕容垂此次派赵王慕容麟随太子出征北魏，可能也是认为其多次率兵进入北魏，对北魏人情地理非常熟知。由于长时间对峙不战，又与都城中山失去联络，后燕兵马内部军心不稳，首先就从慕容麟的军中开始了。慕容麟有个部将叫慕舆嵩，认为皇帝慕容垂真的驾崩了，准备发动兵变，拥戴慕容麟为皇帝。岂料走漏消息，慕舆嵩被太子慕容宝处死。慕容宝认为赵王慕容麟也有叛乱之嫌，兄弟之间开始不和。
十月二十五日，河套地区早已进入冬季，黄河北岸更为寒冷。慕容宝此时也无心与北魏交战，也想早点返回都城中山，毕竟远征在外已快半年之久。慕容宝决定连夜撤退，传令焚烧船只，一路东行。当时虽已入冬，黄河河面只有碎冰，慕容宝认为魏军不可能立即北渡来追，便没有部署兵马防备。也许是老天捉弄吧，十一月三日，就在慕容宝大军东撤的第八天，暴风骤起，气温陡降，黄河河面很快结冰。黄河南岸的拓跋珪立即传令北渡黄河，然后留下辎重粮秣，挑选二万精骑追击后燕兵马。
再说后燕太子慕容宝率部东返，不日到达一个叫参合陂（今山西省阳高县东北）的地方。大军正在平稳前行，突然猛地一阵大风，伴着一道黑气，从后面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过来，如同一道大堤。慕容宝军中有一个和尚名叫支昙，认为这个兆头非常不吉利，马上对慕容宝说道：“风云突变，此天象表明魏兵将至，请太子殿下传令防备。”慕容宝不以为然，认为距离魏军已经越来越远，听了支昙之言，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支昙并不作罢，坚决恳请慕容宝设防。慕容宝尚未回答，一旁的赵王慕容麟听后，大声怒道：“太子殿下如此神武，将士如此之盛，足以横行沙漠，拓跋珪如何敢来？支昙如此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该当处斩！”支昙大声哭道：“当年苻坚以百万之师，败于淮南（今安徽省寿县），正是恃众轻敌，不信天道之故。”司徒、范阳王慕容德觉得支昙言之有理，也劝慕容宝分兵防备。慕容宝这才派赵王慕容麟率兵三万在后以备不测。慕容麟根本不信支昙之言，认为防备纯属多余，竟命他的兵马边走边打猎，根本没有把魏军放在眼里。慕容宝又派一支骑兵向西打探北魏兵马消息，岂料这些骑兵西行十余里，竟下马解鞍，就地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