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人的全面发展之路:社会主义条件下人的现代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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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资本主义与人的现代化的悖反

人的现代化是与社会形态、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和经济基础等密切相关的。笼统地讲,以现代化道路模式为标准,人的现代化模式可以分为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的人的现代化和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中的人的现代化。人的问题是两种现代化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中最基本的问题。诚如美国学者贝迪阿·纳思·瓦尔马所言:“在现代化过程——不论走的是资本主义的现代化道路还是社会主义的现代化道路——中时常遇到一些基本问题,这些问题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有关‘人的情况,人的健康和幸福’;一类是有关‘社会的情况,社会的力量及其弱点’,它们对人在社会中的成长起促进和妨碍作用。”[1]资本主义的现代化开启了人的现代化的征途,但是“以资为本”的现代化模式与人的现代化存在着多重悖反,社会主义的现代化是“以人为本”的现代化模式,它是真正适合和促动人的现代化顺利完成的现代化模式。

“资本主义”[2]用作特指处于经济的社会形态发展过程中的某个特定阶段的一个普遍概念,是在马克思的《资本论》产生广泛影响之后,即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才发生的事情。资本主义是一种社会形态,也是一种制度体系。在马克思主义看来,“资本主义”这一概念主要有如下内涵:(1)资本主义是一种生产方式和生产资料(非个人资料)的私有制度,意味着大钱、大工场和巨额土地财产;(2)资本主义是一种工人被异化的制度,在这种制度下,有产阶级——主要是大银行家和企业高管——支配了经济和政治,从工人阶级那里榨取了他们生产的大部分剩余价值和财富;(3)资本主义是一种制度,在这种制度下,两个主要阶级——企业所有权阶级和工人阶级——日益分化,工人阶级包括由小企业主、小农场主组成的中产阶级和降入工人阶级的白领雇员;(4)资本主义是一种制度,在这种制度下,由规模不断增大的全球公司组成的资产阶级和不停遭受剥削、负债累累和贫困潦倒的工人阶级之间日益不平等;(5)资本主义是一种制度,这种制度基于市场价格(交换价值)而不是真正的民用价值(使用价值)生产和评估产品,这样使生产远离满足人类真正需要的产品和服务,而转向只为追求创造利润;(6)资本主义是一种“商品拜物教”制度,在这种制度下,产品被神秘地变成了异化的诱人产品,这种产品与它们的生产者完全分离,但生产者为了生存必须购买[3]

作为一种新型的生产方式,“资本主义”在欧洲世界的历史性发端至少可以追溯至13、14世纪之交。资本主义的全球性胜利,是1848年后数十年历史的主旋律。19世纪30—40年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英、法、德等欧洲国家逐渐占据了统治地位。到了19世纪,随着工业革命的完成,机器大工业取代了工场手工业,资本主义逐步在西欧国家成熟起来。资本主义是信仰经济发展依靠私营企业竞争、从最便宜的市场上采购一切(包括劳动力),并以最高价格出售一切的社会的胜利。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经济,自然要由资产阶级来主宰,资产阶级的活力、价值和智力,都已提高到与其地位相当的程度,并牢牢保持优势。以此为基础的经济,不仅能创造丰富而且分配适当的物质财富,还能创造日新月异的人类机遇,摆脱迷信偏见,讲究理性,促使科学和艺术的发展。总之,创造一个物质和伦理道德不断进步、加速前进的世界[4]。正如马克思所肯定的资本主义的进步性:“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5]

人的现代化开始于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在取代挥舞着“自由、平等、博爱”大旗摧毁人、侮辱人、奴役人、遗弃人和蔑视人的前资本主义社会的过程中有其进步性和合理性,在人类发展史上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在人的现代化过程中具有相当重要的作用。资本主义所创造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生产力、所激发的人的广泛的需求、所增加的人的自由的时间、所形成的人的普遍的交往、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基础、所打破的落后制度和保守观念的藩篱、所推动的科技教育和伦理道德的进步,对人的现代化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促发和推动作用。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对资本主义对人的发展和社会进步的“伟大的文明作用”的评价是:资本“创造了这样一个社会阶段,与这个社会阶段相比,一切以前的社会阶段都只表现为人类的地方性发展和对自然的崇拜。只有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自然界才真正是人的对象,真正是有用物;它不再被认为是自为的力量;而对自然界的独立规律的理论认识本身不过表现为狡猾,其目的是使自然界(不管是作为消费品,还是作为生产资料)服从于人的需要。资本按照自己的这种趋势,既要克服把自然神化的现象,克服流传下来的、在一定界限内闭关自守地满足于现有需要和重复旧生活方式的状况,又要克服民族界限和民族偏见。资本破坏这一切并使之不断革命化,摧毁一切阻碍发展生产力、扩大需要、使生产多样化、利用和交换自然力量和精神力量的限制”[6]

但是,肯定资本主义对于人的现代化的助力作用,并不意味着资本主义就是人的现代化的理想社会形态和最佳制度设计。历史表明,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和资产阶级统治地位的稳固,笼罩在资产阶级身上“自由、平等、博爱”的“温情脉脉的面纱”被慢慢揭开,资本主义非人性的本质暴露无遗。资本主义把人从旧的生存的泥沼中带出,又把人引入了新的发展的陷阱。譬如,在1848年6月的法国,当无产阶级沉醉于二月革命的胜利的时候,以“自由、平等、博爱”为“信条”的资产阶级却挑起了六月流血事件,把无产阶级被迫举行的起义淹没在血泊之中。马克思在评议这段历史时指出:当资产阶级的统治受到威胁时,“‘自由,平等,博爱’这句格言代以毫不含糊的‘步兵,骑兵,炮兵’”[7]。再譬如,近年来的金融危机,尽管从表面上看似乎是由技术操作、治理理念和运行模式、管理体制等方面的问题,如超前过度消费、房地产泡沫、金融衍生品泛滥、金融创新过度、金融监管不严、新自由主义思想作祟等造成的,但本质上根源于资本主义私有制,根源于金融资本的独立性、逐利性和贪婪性。危机最后的结果只能是20%的资本家受益,80%的无产者受损。

在资本主导的逻辑下,根本谈不上人的解放、发展和真正的现代化,只存在物化的、异化的、畸形的和非现代化的人。时至今日,资本主义的非人性的痼疾日益严重,表露无遗,资本主义与人的现代化的悖反性日渐深重并逐步显现。具体而言,资本主义社会客观存在的五类悖反决定了其不可能是人的现代化的最佳社会形态和制度,也决定了其必定被真正属人的、人本的社会形态和制度体系——社会主义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