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温馨圣诞情

随处可见的的圣诞装饰

今天是Christmas Eve（平安夜），就像我们中国的大年三十。走在街上的人们少了些平时的匆忙，多了些节日的悠闲和喜庆。昨天诊所经理告诉我今天是半日工作，圣诞节可以休息两天。一路上我都在心中罗列下班时要去采购的物品清单，因为圣诞假日的两天所有超市和大部分餐厅关门歇业，如果不提前备足吃食，过节可真要饿肚子了！

约诊本上第一位病人是肖恩，今天是他的第7次治疗，每次他都在11点踩着不远处教堂的钟声准时进门，之后依然是向我敬一个标准军礼。经过治疗，老人变形的关节已经逐渐消肿，而且完全不再服用止痛剂了，用他的话说，他现在非常好，就等着女王给他来信了（英国女王每年都会给百岁以上的老人发祝贺信）。每次留针期间，如果我不忙都会陪肖恩聊天，他再也没有提起过那可怕的战争，更多的是给我讲伦敦的历史。

教堂的钟声敲响了11下，肖恩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进了门。“Merry Christmas（圣诞快乐）！”我们几乎同时互相祝贺，肖恩把盒子递给我说：“送给美丽的医生！”我打开，是手工打造的各种形状的巧克力，特有的浓香在我面前弥漫，我拿起一块儿放进嘴里，对肖恩说：“谢谢，但愿这一盒吃完我不会变胖！”肖恩大笑着进了诊室……

治疗结束，跟肖恩道别，邮差推门而入，他举着厚厚一摞信封，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都是琳达的。”邮差那福尔摩斯似的小胡子翘翘的，笑着对我说。现代化的英国一直保留着这古老而浪漫的交流方式——遍布伦敦街头的红色邮筒，背着红色邮包的健步如飞的邮差。让我不禁想起了多年前与家人和朋友间曾通过书信与贺卡传达彼此情意的情景，而这一切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似乎已经年代久远了。现在人们很少写信，贺卡也少了，电子邮件和手机取而代之，成为新的沟通工具，世界的距离缩短了，但总觉得少了一些温情。

我拆开第一个信封：粉红色的信封中装着一张淡紫色的贺卡，上面画着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婴儿，穿着藕荷色的婴儿装。嫩红的小脸蛋儿，圆嘟嘟的，头上一撮柔柔的金发。婴儿跪在那里，双手合十，微仰着头，仿佛在做虔诚的祈祷——是罗斯寄来的。我的眼睛有些湿润起来，想不到那粗犷豪放的非洲女子竟有这般柔情！我知道，罗斯在祈祷，祈祷有那么一天，天使一般的小生命会降临到她的身边……

罗斯送的贺卡

打开第二个信封，居然掉出一张支票：签字是朱利安。里面还有一张小小的贺卡，上面写着：“琳达，圣诞快乐！今天是我交疗程费的日子，我和妻子在法国度假，因为我可以不依赖卫生间了，所以我们决定多玩几天，谢谢您！”支票上签写的是上次经理跟他谈的一个疗程的费用。我把支票交给经理，她瞪大了眼睛，说：“只有对大夫极端信任的病人才会这样做啊！”（注：在英国，个人银行账户都可以申请一本支票簿，写上收款单位、金额、签上字，交给收款人，收款人到银行把支票存在自己的账户上就可以了。近年来因为银行卡使用方便，支票在年轻人中已经很少使用，但部分老年人仍习惯用支票支付费用）

安娜的贺卡是一张充满立陶宛风情的明信片：身着民族服装的人们在草原上载歌载舞。安娜说她已经回国过圣诞了，回英国时会组织妈妈减肥团来诊所。前几天她来治疗时，已经成功减肥6磅，感觉身体很轻松，她的女儿瓦婕莲娜也长胖了，治疗后肢体不再那么僵硬了。

土耳其的埃姆雷最有意思，贺卡是他自己做的——一张埃姆雷和妻子抱着宝贝儿子的照片，背景是伊斯坦布尔著名的索菲亚大教堂。下面一行小字写道：“我店里有数不尽的贺卡，但只有这张能够表达我对您的感激：您带给我们全家健康和幸福！祝琳达圣诞快乐！”看到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小男孩，我想起在埃姆雷治疗腰扭伤后的第2周，他和妻子抱来一个结实的小男孩，是他的宝贝儿子，刚刚7个月，健壮得像1岁多的孩子。孩子全身长满了湿疹，我检查之后给他开了内服和外洗的汤药，又给他们讲了一些婴儿饮食和生活起居方面的注意事项。上周复诊时，孩子的湿疹已经没有了渗出液，因为瘙痒减轻，孩子睡觉也踏实多了。

玫瑰色的信封，玫瑰色的贺卡，散发着玫瑰的芳香：“圣诞快乐！阿历克斯。”噢，是那位保加利亚的建筑工人，目前正在伦敦2012年奥运场馆工地打工。那天快下班时，阿历克斯走进诊所，他的症状很简单：头部出汗，伴随症状还有睡眠不实，口渴思凉，食欲不振，心烦，小便黄。只见他面红唇赤，舌边尖红，舌苔薄黄，脉弦数。我的脑海中突然显现出张仲景《伤寒论》所云：“阳明病下之，其外有热，手足温，不结胸，心中懊，饥不能食，但头汗出者，栀子豉汤主之。”我的老师王文友经常告诫我：只要辨证准确，就要大胆使用经方，但见一证便是。阿历克斯心火偏旺，热郁于上，发为头汗。于是我决定用栀子豉汤清其胸中之邪热。治疗后的第3天，阿历克斯打来电话说他的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了，说非常感谢我，回国休假时一定给我带来他们国家最好的礼物——玫瑰花提炼的香水。

我把所有贺卡小心地整理好，感觉心里暖暖的。记得有谁曾经说过：圣诞节收到礼物，就说明有人把你记在了心里。身临其境地在英国过圣诞节，感觉英国人内心的感情是非常丰富的，对于帮助过他们的人，他们会以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谢意，尽管他们大多数人看上去矜持而冷漠。

关上诊所大门，走进伦敦古老的街道，就被浓浓的圣诞气氛包围了。不说街道两旁大大小小店铺里铺天盖地的圣诞礼品和装饰，就是走在大街上，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欢快圣诞歌曲，让人不由得调整步伐，跟上乐曲的节奏，仿佛进入了那个充满喜悦、幻境的世界，好像圣诞老人就要叮叮当当地降落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