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雪中送炭
“谷阿姨！”
“张婶！”
经管员小赵和金凤赶紧把谷阿姨扶住，“来，您别着急，到椅子上坐会儿。”小赵见势不好，心中暗想：“这老太太至于吗，不就一千多块钱吗？你儿子一个月两三万，还差这俩钱，再说这是镇里决定的事，你搁我这着什么急，赶紧好言劝她走，别在这出点事，再额上我。”
“谷阿姨，咱们回家吧，这一上午，咱们把事也问明白了，镇里人不是跟咱也说的挺清楚吗，这是政策，有儿有女不能算是低保，谁也没办法的事。”金凤扶着谷阿姨，轻声的安慰着。
“唉唉，别堵着门站着！”镇政府的门卫大声喊着。
金凤赶紧拉着谷阿姨，躲到警卫室外面的墙根下，这地方向阳，还暖和点。
看着镇政府门口进进出出的小轿车，谷阿姨说了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金凤，你看这大院，足足有一百多辆车，这办公用的了这些人吗？这么多人的工资，不比我这老婆子一千多块钱的吃饭钱多的多，这国家也是大处不算小处算！”
“哈哈，谷阿姨，这么大的镇，好几万人，这一百多人，一个人要管理几百人的事，这工作量也不小啊，还得说有能力的人，要像咱们老百姓，一家几口人的日子还处理不好呢。”
“金凤，怪不得你妈说你，什么事总是替别人想，人家过年又是鱼，又是肉，大把大把的钱挣着，咱们呢，饭都吃不上了，年都过不去了，谁能替咱们想想！”
“阿姨，别想太多，咱们回家，总会过得去。”金凤扶着谷阿姨做到三轮车上，她怕她太伤感，身体出问题可就麻烦了。
“金凤，有件事，我不好意思问你，”谷阿姨吞吞吐吐。
“阿姨，什么事？你说吧。”
“那个什么，我没别的意思，我也不是想要这钱，”谷阿姨停顿了一下，“听你妈说，云峰去世前给了你一张二十万的卡，这孩子命苦，没享福，这钱也是他辛苦攒下的，咱们得省着点花。”
“哦，阿姨，云峰他确实给了我一张二十万的卡，可是这卡上的钱，咱一分也不能动，等找个机会，把钱给他爱人送过去，谷丽正上高中，将来得用好多钱，咱们再难，也过得去，我好手好脚，还能挣钱，那个嫂子卧病在床，谷丽还是孩子，日子更难！”
“金凤，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什么事都替别人想，那个女人，活活把云峰拖累了，云峰这孩子也是太傻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以为他媳妇早就过世了，连他丈母娘都瞒着，到现在，把自己害了，这辈子该她的，要不是心疼谷丽，这钱都不能给她，这是云峰给你的钱。”谷阿姨没完没了的叨唠一路，金凤骑着三轮出，随声附和着，心想：“这人上了年纪是不是都这样啊，谷阿姨去年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阿姨，快看，咱家门口有辆汽车，那是不是启明的车？”金凤骑着三轮车，从村边上绕过来（她很少从村里经过，讨厌那些闲着没事的女人，三俩的站在路边，不管谁从街里经过，都会指指点点，嚼舌头）远远的看到老宅门口，停着辆银灰色轿车。
“没错，还真是启明的车！”谷阿姨伸着脖子，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看清了，还是心里盼着启明能来。
金凤紧蹬了两步，来到近前，果然是黄启明的车！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早晨起来，她把那捡来的十五万现金交给民警，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甚至刚才，谷阿姨低保钱被取消了，看她老人家急得那样儿，金凤竟莫名其妙的替她高兴。
那是在军伟和瑞瑞刚走的时候，因为公婆都没有劳动能力，她的病也没好利索，村里给她们家办了低保，她感觉那段时间，虽然生活上勉强过得去，可精神上的压力非常大，小时候听父母说，日子再穷，只要能过去，就不能吃国家的救济粮，寒碜，都是一样过日子，你为啥就那么穷呢！要是有儿子该娶媳妇儿了，人家知道你们家还在吃救济粮，肯定不会把闺女给你家。
金凤觉得，这吃低保跟吃救济粮是一样的，总觉得低人一头。镇政府的人说的没错，低保钱虽然没了，找回来一个大儿子，这是莫大的幸福，应该高兴才对。
“阿姨，镇里的人说的没错，这不是吗，启明来看您了，是不是很高兴？”金凤打趣的和谷阿姨说着。
“是是，找回个大儿子，比什么都高兴！”谷阿姨赶忙从三轮车上爬下来，没下利索，差点坐地上，“您慢点！”金凤一把扶住了她。
“启明！”谷阿姨高兴的眼泪围着眼圈转，满脸的笑容，那个表情，真的有点像东边日出西边雨。
“妈，您回来啦！”黄启明轻声的招呼着谷阿姨，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金凤，还是他根本就没认出金凤是他的同学，只是迅速的瞟了一眼金凤，赶紧把目光转移到别处。
金凤现在，已经不在乎黄启明是不是还记得她，只要他身体健健康康的，能正常的生活和工作，她就很开心了。
“常耕大叔！”金凤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李常耕，他的手上缠着纱布，默默的站在旁边。
“大叔，这刚一天，您怎么就出院了？医生说您的手怎么样？会不会有后遗症？您怎么和……”金凤纳闷，常耕大叔难道和启明一起回来的？启明在市医院，常耕大叔在县医院，怎么会遇到？
“金凤，说来也巧，那大夫说什么也不让我出院，正碰到启明也在县医院上班，这才帮我办理了出院手续，送我回来。”常耕大叔微笑着，还在为忽然遇到启明而高兴。
金凤的心里忽悠一下，她不知道黄启明为什么会到县医院上班，可她能猜到，县医院的待遇跟市医院可不一样，这究竟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启明的病还没好，还是……？
黄启明轻轻的摇了摇头，那动作，好像只有金凤一个人看到，谷阿姨和金凤母亲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最后聊到谷阿姨的低保问题上。
“你们说我认儿子和办低保有什么关系，这么大的国家，哪省不出这点钱，唉！好在天宇的给办了孤儿，上学不用花钱，要不这让人可怎么活！”谷阿姨愤愤的说到。
“妈，没关系，您不要因为这事着急，国家有国家的政策，百姓有百姓的办法，都过得去，”黄启明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沓钱，塞给谷阿姨，“妈，这是一万块钱，您先用，花完我再给您，以后我养着您。”
“这，这哪行，你用钱地方多着呢，那城里生活不比农村，开门就得用钱，一天没钱都活不下去，农村种点菜，种点粮食，好歹收收就够吃饭的。”谷阿姨说着话，瞟了金凤母女一眼。
金凤明白她的意思，现在谷阿姨和天宇，已经离不开这里，这钱也不是她们娘俩花，好几口人吃饭呢。
金凤忙说到：“启明，放心吧，阿姨和天宇喜欢跟我们在一起生活，热闹，有我们吃的，她们就不会挨饿。”
金凤母亲暗暗佩服金凤这话说得好。
“那麻烦你们了。”黄启明没再说什么，他这种性格，和小时候一样，心里有话说不出来。他撂下钱，匆匆走了。
谷阿姨的心里有些难过，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叹了口气，“唉！叫我怎么花他的钱，从小到大我都没管过，那个老婆子，还算有点人心，对启明还是不错的，启明的负担也是大呀，一个人养着好几个老的。”
“是呀，是呀，启明这孩子给我的印象一直挺好的，你有这么个儿子，也是你的福气，”金凤母亲的眼睛不住的瞟着谷阿姨手里的钱，不管怎么说，黄启明的这一万块钱可算是救急了。
“金凤，这一万块钱，你拿着，我没有花钱的地方，这买东道西，一大家子人吃饭的事，都靠你安排。”谷阿姨把钱塞到金凤手里。
金凤推脱了半天，谷阿姨执意让金凤把钱收起来，“凤，你干娘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吧，这不是还有常耕大叔的五万块钱存折吗，以后花的钱，都记上，大家伙也好知道钱用在哪里了。”
金凤母亲本以为自己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没想到谷阿姨确不高兴了，“老姐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都相信金凤，才让她保管钱，这每天油盐酱醋，零星的开支怎么记账呀，记那有什么用！”
“是是，我这不就这么一说吗，咱这钱，一分也不能浪费，都得用在正地方上，”金凤母亲忙解释到，尴尬的咧了两下子嘴，脸上挤出一点点笑纹。
要说她这段时间，心里老大的不痛快，掐指算算，来金凤这也小半年了，俩儿子一次都没来看过，也别说，金凤昏迷的时候，大儿子金龙来过一次，买了两袋豆奶粉，一箱牛奶，一小兜糕点，没说几句话就走了，一分钱也没撂下，这快过年了，哥俩谁也没来，把她接回去，这让人家谷阿姨和常耕大多笑话，特别是黄启明给谷阿姨钱的时候，她站在旁边，心里一阵阵的好难受，看看人家这儿子，失散四十来年了，从小没管过，感情还这么深，自己的俩儿子，从小拉扯大，省吃俭用，给他们娶妻生子，到现在自己也老了，俩儿子比着不管，想想寒心呢！
“老姐姐，干嘛呢，怎么愣神了，”谷阿姨满脸陪着笑，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受听，她知道金凤母亲心里在想什么，“今天二十九，买年货还来得及，现在超市什么都有卖的，让金凤去买点鱼肉年货，咱们也高高兴兴的过个年！”
谷阿姨说的没错，现在农村和城市差不多，超市的东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什么时候买都行，不像过去，年前要提前备好年货，一过初一，所有的商店全都关门了，想买点东西可费劲了，只等着过了正月十五，买卖家才陆续开门。
超市的商品应有尽有，兜里的钱可是有数的。金凤简单的买了点年货，骑着三轮车往回走。
她的脑子里，反复琢磨着一件事，黄启明怎么就去了县医院，那他每天下班回家，要开车走五六十里的路，他的病究竟怎么样啦，早晚高峰，路上一定很堵，他开车安全吗？在县医院上班，收入是不是比在市医院要少很多，每次见到他，都是穿那件深蓝色的夹克，和那件洗得雪白的衬衫，一尘不染，还是和上学时的打扮一样。
记得上学的时候，他常年穿一身深蓝色外套，白衬衣，那时候，农村卫生条件差，经济条件差，好多同学，家里没钱买衣服，一年到头，就一身衣服，再加上几个星期不洗，邋里邋遢，脏的要命，可黄启明从来不会这样，衣服总是洗的干干净净的。
金凤满脑子想着黄启明上学时的点点滴滴，万万没想到，谷阿姨竟是他的亲娘，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他，现在确近在咫尺，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我们俩到底是什么缘分呢，将来……，别胡思乱想了！”金凤强迫性的，打断了这无端的幻想，自己虽然是单身，可他是有家庭的，即便是两个人都是单身，我们也是不可能的，相差太悬殊了。
“咳！挺大人骑车也不看着点，差点撞着孩子！”突然间一声女人的断吓，吓了金凤一机灵，好像从梦中惊醒，定睛一看，在车前站着个女人，手里紧紧搂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女人正狠狠的瞪着金凤。
“哦，对不起，对不起，”金凤赶紧跳下三轮车，“没碰到孩子吧？”心中暗想：“这娘俩难道是从地上冒出来的，怎么我一点都没注意到，别怪人家吓唬自己，太大意了。”
“金凤！”女人惊呼到，“你还认识我吗？”
金凤也是一惊，仔细打量着女人，“呀！这不是李玲吗！真的是你！”
两个人又惊又喜，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半晌，金凤问到：“李玲，自从那次我们在北海公园分手，就再也没见过面，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你女儿吗？”
“唉！一言难尽呢！”李玲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下来了。
“你别哭呀！是不是高兴的！你这是要去哪？”金凤拉着李玲的手，不用问，从表情上就看得出，玲玲经历了太多的事。
“去哪？实话跟你说吧，这是我女儿，我们娘俩，现在是无家可归！”李玲又呜呜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