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蝶舞（三）
“雁南。”雁南的耳边响起阜秋的声音。
她试图睁眼，却被那个声音阻止，意识所及又浮现出那间小黑屋，阜秋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她走进屋，再次看见了那个自己，上次她没
阜秋：“杨教授刚刚说，一个意识存在时，另一个意识自动划归为潜意识，辅助主意识存在。所以你在线时所经历的事情，只要我醒着就都知道。”
雁南托着腮：“所以……我们不能共存？”
阜秋：“嗯，如果意识试图抢夺主次，会造成精神紊乱甚至是晕倒，我刚刚就是影响了正常秩序。”
“还有，这个穿越有可能造成部分记忆暂时缺失。”阜秋看向雁南，“我觉得你的记忆可能有缺失，而且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谁？”雁南后背一凉。
“今天问路的那个人你不觉得很熟悉吗？”看雁南摇头，她不甘心地问，“蘑菇，你不记得了吗？”
“吃的……蘑菇？”雁南感觉莫名其妙。
“沈竹笙，你还记得吗？”这个名字她自己都很多年没喊出来了，咬字间带着些生涩。
雁南仍旧摇头。
阜秋陷入沉默，仍旧保持着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将雁南送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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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16岁，爸妈闹离婚，小阜秋受不了家里的低气压跑了出去。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她狼狈地到处避雨。春季的雨夜还沁着凉风，只穿着一件单衣的她躲在商家的长廊下，看着万家灯火一盏一盏地渐渐熄灭。
从小爸妈就爱吵架，可不管怎么吵，她以为他们都不会离婚的。可这次他们俩的争吵越发尖锐，起始是因为妈妈想要爸爸戒掉抽烟酗酒的恶习，然而吵着吵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不停地翻旧账，最后二人剑拔弩张到要离婚。
口不择言的气话是最伤人的，说着说着就成了真话，两个人针锋相对地揭对方的伤疤，将伤口血淋淋的展现在她面前。
她看着这一切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似乎跑远就能让抹平这一切。
然而能跑去哪呢？
她也没有什么朋友，冷筱君在另一个学校联系渐渐减少，沈竹笙毕竟是个男孩……
“你看他俩天天一起……”耳畔又响起那些学校里的议论。
“哎哟，人家学霸，老师管不起。”
“沈竹笙确实是学霸，她又不是，谁知道她是不是厚脸皮缠着他。”沈竹笙长的不错人缘也好，身边自然少不了紧紧追随的目光，而那些人也是对她最有敌意的，这样的议论她听过不少。
做朋友这件事本身就是件讲究缘分的事情，性情相投，亲如兄妹，两个人这么多年没打过架，长大之后更是没怎么红过脸。
从小到大他们成绩都不错，都是在班级里名列前茅的那种，但是这种和谐场面就截止到高中。刚上高中，她适应不了快节奏，原本成绩优异的她一下子掉到中下游，在别人看来她就是个一个差生。但她听说沈竹笙势如破竹，成绩越来越好，在级部里名列前茅。
她原本也没想去麻烦他，但到后来成绩实在是追不上去，只能厚着脸皮去找他。他虽然骂她为什么不早来找自己，但还是会认真地帮她补习。
那些目光盯着沈竹笙的人，看见自己被无视很是不爽，于是借着茶余饭后到处议论到处造谣。
这风是越刮越邪乎，她原本就好面子，这些话搞得她没脸见人，整天处处躲着人，好不容易追上去的成绩又落了下去。
在沈竹笙又一次来到班级找自己的时候，她告诉他在学校里不要再见面了，以免再生是非。沈竹笙不明白为什么要躲，正赶上青春期，嘴巴也急，这样一来二去，生起气来什么话都不挑就往外说：“不见就不见，我还懒得管你呢！你看看你现在的成绩都差成什么样子了？”
平日里听起来像是耳提面命开玩笑的话一旦带上愤怒的语气，就会变成刮开听者伤口的刀，锋利又刺耳。
“知道了。”阜秋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垂下头甩掉走廊里那些打量的目光，转身回了教室把自己埋进书里。
这股子风言风语最终还是刮到了沈竹笙班主任耳朵里，他找来她谈话。这老师一开口就满嘴女德教养：“你一个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不要和男同学走得太近。”
小阜秋听到他这老掉牙的酸腐思想，气不打一处来，但也不敢还嘴：“我没有……”
“你现在这个成绩，不适合和他走得太近。”
“我找他就是帮我补习一下功课，我们只是朋友……”
老师看她完全不想听话的样子，摊开明说：“他以后是要保送的人，成绩不能受到外界影响，你这样只会拖他后腿。他的时间很宝贵，要用来学习更重要的知识。”
凭什么？
自尊心被狠狠打压，阜秋此刻像一个临界爆炸的轮胎一触即发，她一气之下去找了沈竹笙，沈竹笙不想让她压力这么大，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安慰她：“你想太多了，那老师就是怕早恋而已啊。”
“不是！你们班主任就是看不起我！你为什么不找他说清楚！”
“他也没来问我，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事。”他忙着解出手里的数学题，半开玩笑半苦恼道，“你累不累啊，一天天的想太多了！”
累。
好累。
被造谣的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
她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愤懑地看着他仍在解题的手，抹去眼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像极了爸妈吵架时被扔在一旁无能为力的样子。
“我说你就是想太多……”沈竹笙解出答案一身轻松，一抬头发现人不见了，“南瓜！陈雁南！人呢？”
他最终也没想明白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
小阜秋最后还是告诉了自己的班主任，班主任听完了小阜秋的哭诉，一米八的壮汉火爆脾气一下子被点燃：“什么？！他说这样的话？！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最后小阜秋的班主任与沈竹笙的班主任大辩了一场，这事才最终得以解决。
……
“对不起……”她喃喃自语，回想起这一切心里更堵得慌，因为那件事过去之后他俩好久没联系了。
“是我不对。”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沈竹笙的声音猛地从背后响起。
熟悉的声音刷地戳中她的泪点，她转过身去，朦胧泪眼中，少年站在点点灯火里执伞而立。
“要我说！你就应该早点说出来，我也不至于……”上一秒沈竹笙还是想要说她一顿的架势，下一秒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就憋了回去，递给她一个橘子，“对不起。”
他蹲在那里耷拉着头：“叔叔阿姨担心你，快回去吧。”
她摆弄着橘子：“不是吵架呢嘛？”
“不打了，对他们来说你丢了比吵架重要多了，好吗？”他把她拽起来。
“憋得慌……”
他举起伞，举到她头顶：“对不起……”
她给他一记白眼，把他拽到伞下：“想太多了，你不值得我生气，我只是气学校里那些人嚼舌根的人。”
“真不气了？”
“不气了。”
“早知道你不生气我就早点来找你了，我差点写出一篇八千字的检讨你知道吗！”
“是吗？检讨必须交给我啊，不能便宜了你！”她抢过伞就跑。
“喂！”沈竹笙追上去，两个人在记忆深处渐渐跑远。
……
“蘑菇！”挣扎着醒来，雁南感觉眼角湿湿的，几个人影在眼前清晰。
几个人看到她醒过来，纷纷凑上前询问情况。她毫不费力就认出长大的冷筱君，眉心一痣不改温婉，褪去稚气的她成熟又稳重，看来有好好地长大呢。另一个女人看穿着很时尚，想必就是那个她不认识的高深了。作为一个来自过去的人，此刻她还不认识他们，但是未来身边有这么多朋友关心，想想就是很幸福的事。
䢼闵骁掏出手机递给她：“电话一直在响，可能有急事。”
雁南看电话没有任何备注，不解地接起来，对方没有任何寒暄，语气严肃：“紧急任务。”
小黑屋里的阜秋瞥到电话号码噌地从沙发上翻下来。
雁南刚想说话，那边压低声音：“你那边有人？”
雁南不明就里：“嗯……”
对方掐断通话。
全程不超过五秒钟，雁南甚至没来得及说第二个字：“这什么情况？”
阜秋捞起电话听筒：“是一个朋友，在写推理小说，缺灵感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
“哦……”雁南似懂非懂，心里有疑问但当下也不是时机。为什么不给朋友加备注？
“店长你……最近怎么样？”䢼闵骁吞吞吐吐地开口。
“还好……”雁南把“吧”字吞回去。
“那你怎么突然穿……红裙子？”䢼闵骁欲言又止的表情让雁南觉得很奇怪：“不能穿吗？”
“没没没，我没那个意思，很好看！很好看，对吧？”䢼闵骁和高深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附和地点点头。
杨教授走进病房，雁南终于见到了这个竟然能实现时空转换的人。一个精神矍铄的白胡子小老头，胡子编成精致的小辫，看起来不像是搞学术的，更像是搞艺术的：“感觉怎么样？”
雁南眨巴着眼，不知道他问的是哪方面：“还、还行。”
杨教授了然地微笑：“头疼不疼？”
“晕倒的时候疼，现在没那么疼了。”
“再住一天院观察下情况吧。”杨教授转头看向其他人，“留一个人陪床就行。”
阜秋不想住院：“你问他，不能出院吗？”
雁南：“不能出院吗？”
杨教授捋着胡子：“最好还是再观察一下。”
“哦……”雁南重复着阜秋的话，“你们不用陪床，我没事。”
“我留下，你们回去吧。”冷筱君没理会她，看向高深。
“店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䢼闵骁歪头，从冷筱君身后探出来，“我做了给你送过来。”
“呃……”雁南不明白他们怎么看起来这么熟练，但还是重复阜秋的话，“不用，点餐就行。”
“街道阿姨今天刚送来的野菜，你熬点野菜粥晚上送过来替我一会儿，我回去拿点东西。”冷筱君还是没理会她的话，雁南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低声问阜秋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
雁南抬头瞥了一眼正在送人的冷筱君：“好吓人……这肯定是发什么了吧？”
“不知道。”
“你别不知道啊！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雁南目光追随着冷筱君，见她板着张脸坐下来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下意识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冷筱君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平静的声音微微压抑着些怒气。
答应什么？雁南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那是什么表情？忘了？”冷筱君抱起胳膊，刚生的气又消了下去。
雁南被审问的气氛吓得吞了口口水，在阜秋提醒下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没忘。”
“没忘就好。我还以为你又要……”冷筱君表情缓和了些，垂下头咬紧嘴唇，“我听到你在医院的时候，以为真的要……要见不到你了……”
欸？见不到我？我得了什么绝症吗？
雁南攥紧被子，有太多的问题压在心头不知从何问起，想要支开冷筱君：“能不能帮我打点水。”
筱君动都没动：“呼叫小护士，接一杯温水。”
“好的。”角落里传来一个温柔的机械女声。
雁南这才发现那里还有一个机器人，半人高，顶上是一个小平台，直接幻视开学典礼上校长发言的那个小台子。它收到指令立马去接水口接了一杯热水，稳稳地送到面前。
好方便！雁南拿过水喝了一口，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支开筱君。
“你吃早饭了吗？我饿了。”
筱君一拍大腿：“哦对，我也没吃。呼叫小护士，去取两份早饭。”
“好的。”
雁南的注意力全然被机器人和早饭带走，美美吃完早饭后和筱君聊了会天，就被杨教授带走做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