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丞相李叔是个护短的
那夜蔺臣儒紧张坏了,匆匆赶来,拎着傅公公的衣领破口大骂:“我女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与你同归于尽,我不管你是官家的人还是神仙的狗!”董氏拉住他,真掐死了这老东西,官家必然反咬一口。
意想不到的是,从不参与任何事的相国大人这次居然亲自登门。姜洲李璃是天下出了名的才子,当年他的妹妹李瑶也是因才华才被老太妃看中,迎接入宫做了宸妃,没错,这位就是苏莼的母亲。
“舅舅,您怎么来了?”苏莼看着他,已是多年不见,自淳于括被斩杀一事发生后,他除了朝政,未参与过长京城任何事。李相国人清瘦,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蔺菀沉抬眼看着他,不明他来意,平日里听说过,是个极其避露锋芒的智者。
李相国站在床边,放下一株被盒子装起来的雪莲花,语气颇淡说:“从未来看过蔺兄家的小郡主,是像长公主,但眉间那股子机灵劲儿还是像她自己。蔺兄我也不多言,我来了,明日天下便知晓了。”
这相国大人和着就是露个面,得亏蔺臣儒了解自己的师弟,得亏淳于衍择聪慧,得亏蔺菀沉和苏莼看多了权谋网文和电视剧,他们竟然一同明白了李璃此刻过来战队了。
傅公公带着苏莼和平回了宫,这场戏落幕没有那么多礼仪,怕官家也是预料到的。一入宫墙,官家瞅着傅公公,终没有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陛下,昨夜动手了,并无神仙相助。”那老奴才跪在地上,“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出戏,把相国大人逼出来了。陛下,老奴自知这一次不给那一干老臣一个交代,怕是过不去这坎。这一生随陛下从深洲到长京城宫里,值了。”
那地上的人似乎中了毒,倒在原地。官家坐在案前,似乎不慌叫下人过来:“都死吧。老傅走了,淳于括走了,朔风泠走了……苏沉和李瑶,你们在哪里看得到吗,我会把你们在乎过的人,一一送到你们面前。”
在苏政燮的心中,那些扶持自己坐上这皇位的人,才是自己顶峰权力最大的威胁。自己的亲妹妹和自己的宠妃,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天礁山长老背叛自己,她未能渡劫成仙,你们下地狱,这是什么蠢事。
当年的事,谁知道所有?除了苏沉、李瑶和自己,只剩那个睥睨天下,不为任何人所用的天礁山三长老——束汀兰。
官家抬起案前酒杯:“来人,大总领傅踌带人行刺六公主和蔺小郡主,已自尽。念其生前对宫中照看有加,留个全尸。”酒杯中酒一饮而尽,从此长京城苏政燮孤家寡人,无牵无挂,对龙脉有非分之想者,死。
“何其悲哀!”苏政燮似乎带着酒意的悲哀,他跌跌撞撞往外去,那宣政殿门口竟然没有人敢像傅踌一样扶住自己,“何其悲哀!这皇位何其悲哀!”林婕妤恰好路过,问身旁人官家这是怎么了,宫女摇了摇头。她生得不算太美,比当年李瑶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此时,她的出现成为了官家眼中的所有焦点。
官家唤她走近,林婕妤慢慢走过去,行了个礼。“你是,林携的女儿?”官家端着酒杯,饶有兴趣看着她,“走,给朕斟酒。”
林婕妤是头一个被官家带到宣政殿不送她回宫的人。
宫墙内外的石榴花开始凋谢了,那火红的花蕊像灼烧的鹅毛,处处留意着悲壮而轻盈的美丽。秋意袭来的第一场雷雨在半月之后,蔺菀沉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捂着伤口喝下董氏喂下的药。
“淳于衍择还有多久回来,外面什么时辰了?”蔺菀沉问道,“董姨,给我讲讲我母亲的事吧。”董氏很惊讶蔺菀沉随淳于衍择称呼她,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等见菀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她才应了声:“沉公主并不把我当作侍女,我和她是当年在深洲认识的,那时我只是深洲一户农家的女子。”
苏沉与苏政燮一起在深洲做过质子,不过时间不长,便被送回姜洲,作为先皇唯一的女儿,回去便被封了长公主。后来董氏家长因地处边界流寇四起,独自一人漂泊入宫做了苏沉侍女。没多久长公主出嫁,她便又被安排到了靖陵城,途中有刺客杀当时为中书令的蔺臣儒,苏沉欲挡一箭,这箭最后是中了董氏。
“这么说来,董姨在意的是我母亲,我父亲才是那个多余的。”蔺菀沉笑着说,不料一笑,伤口裂了疼,“我躺着听,董姨继续说。”
董氏看着苏沉的模样,分明只是几分像,为什么觉得这小郡主惹得自己泪眼朦胧。蔺臣儒没能护住她,那个长京城最尊贵的长公主,不敢说她挑错了人,只怪她享不得福。
朝堂上,蔺臣儒和李璃话少了些,钟绸和夏侯锋听闻了傅公公一事,知官家心中也憋着一肚子火,都不敢多说什么。这一堂成了君臣间最沉默的暗斗,僵持了许久,官家退朝而去,他寻来林婕妤,顺便送了许多珍宝去靖陵城膈应林携。
“可真有你的,憋了大半辈子,连淳于括楼老都出动了,你都没现身。”钟绸偏偏走到李璃身旁,“淳于括要知道你更偏向你蔺师兄,在那阴朝地府也是委屈。”
夏侯锋走出来附和说:“我当相国大人真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不过也是个王八似的鳖孙。是不是长公主通过宸妃生前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护着她的女儿!也对,从前人尽皆知长公主和你妹妹关系斐浅,我们这些寒门下士,比不得比不得。”
李璃与蔺臣儒相视一笑,云淡风轻说:“我何曾说过什么,知郡主府上出了事,我侄女六公主也在府上,我这做舅舅的自然是护着她。”蔺臣儒点了点头,捋着胡须冲李璃行礼说:“相国所言不差,你我二人,各有各的路。”
两人说着,前后走出了朝堂。
钟绸拉住被气得死死的夏侯锋:“从前官家总说我莽夫,这长京城比我还粗人的,大概就是你夏侯兄了。你看那两只老狐狸,哪一只是鲁莽行事的,哪怕人家站个队都让你没话说,你明知他们就是一伙的,可就是找不到说头。”
官家站在帘后观望,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人,钟绸竟然开始动脑子了,日后的长京城,这故事还长着。那小郡主能请来神仙的事还要继续调查,况且淳于衍择的母亲生死未卜,终究是个威胁。
“陛下心中,可有什么计划?”来人是那夜行刺蔺菀沉的人,傅公公一去,只能依赖他了,“叶寻易容回来了,请陛下指示。”
这长京城的故事还长着,多得是碟中谍,细作反细作的人。在淳于括身旁潜伏许久,被信任的叶寻自顾自跑到钟家待了一段时日,取得了钟明阅信任。原以为忽悠钟明阅取了汀兰花能帮着把钟家推向靖陵城,不料,苏钦云废自己的武功,好在当时情急之下自封经脉,没有真的被废。
叶寻不是深洲的探子,也不是靖陵城的,即使在官家面前,他想维护的人,只是蔺臣儒当年一句玩笑拨动心弦的那个小郡主,然而小郡主有人照顾。
淳于衍择众望所归升为了廷狱司司长,位列三品,他终究还是得前司长的机遇,坐上了可以大干一番的位置。蔺臣儒前来廷狱司探望,他与女婿站在司中,心中忐忑:“你坐了这位置,刑部尚书多少是有些不满意的。”如果没有记错,刑部尚书是钟绸的人,以后有得热闹了。
长京城自蔺菀沉受伤一事,太平了许久,天礁山那边因书逸身体抱恙,掌门火速假装在靖陵城逝世回了山门。
“我那小器灵如何了,”这几日术莳看管倚天剑,书逸附身于剑中修炼,却越发虚弱了,“大师兄,我总觉得书逸不像是你倚天剑的剑灵,是不是她原来的法器已经毁了,所以才……”乾元掌门终于忍不住上前将书逸与倚天剑分开来,郑重对术莳说:“师弟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书逸确实不是倚天剑的剑灵,她是书异集的卷灵。”
果然名随法器。
原来,当年束汀兰带着书异集离开时,书逸就被莫名抽离出来了,幸得掌门将她照看在那上古神剑里才保住了她。
“如此说来,大师兄安排书逸照顾和保护蔺菀沉也说得通了,”术莳看着那氤氲紫光中的书逸,盯了盯掌门,“大师兄也是想她回来的吧?费这么大周折,又是书异集,又是书逸的。”掌门转身往外去,留下两幅卷轴:“书逸归位,我去后山把守了桃花树二十年的倚天接回来。”
术莳拣起两幅卷轴,看着书逸,也不知道这一归位,蔺菀沉还能否见到她了。
束柳岸恰逢在桃树下又欲摘花,可怜巴巴的倚天揪着她不放:“五长老你可放过我吧,这么多年,哪次不被你坑!”掌门前来,看着两个人扭在一起,甚觉发笑,大概自己生辰那年,柳岸与倚天也是如此扭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