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洞虚束汀兰
祖渊仙人原来是天礁山的掌门,他一生清冷孤傲,不喜言语。束汀兰和束柳岸姐妹是他在束河边救下来的,当时人间妖怪作祟,十分不太平,看束汀兰紧拽着他衣裙不撒手,便带回了山门。
当时祖渊道人名下已有两名弟子,一是乾元,二为吕采,真传弟子名额已足,新来的只能做普通修士。当时往生海龙王将自己孙子辈的术莳也送来了山上学艺,三人因模样年纪最小,打成了一片。
“师父凭什么她是师姐,我要做师弟。”术莳当时八十多岁,龙族不修行的年纪来算,也就七八岁,与束汀兰差不多的,“我才是师兄。”祖渊站在法宁殿前,看了一眼束汀兰,束汀兰冷冷地拔出剑:“打不赢我,就叫我师姐。”
两人在山门外打得人尽皆知,当时为蜀道山真传弟子的毓修在天礁山外不远观看,他惊讶于那两个八九岁的孩童能使出筑基期九重功法,会回去就把消息传遍了整个蜀道山,再后来,六大门派都知晓了。
当年不曾下山历情劫的崆峒仙母,因挨着天礁山不远,有些恐惧对方的威胁,亲自上山问祖渊新来的两个弟子什么来头。那是老太妃第一次见束汀兰,小小的身板,冰冷的眼神里藏着杀意。
“她是个魔星。”仙母看着她,没有多说话,看祖渊的意思,他是知道的,“人世万年出现一个,你偏偏收她做徒儿,祖渊,你可知引导不善,便是这天上地下的劫难。上古时期九天神女收过一个孩子,带来了六万年的灾难,你都忘了吗?”
那是术莳第一次知道,一个天生慧根、功法修炼勤快的修士,会被年长者用一些世人皆不知的定义来确定一个人的人生。那年术莳甘拜下风,站出来同意做束汀兰的师弟,并且看了仙母一眼:“九天神女的徒儿被泠山外的邪祟入体支配意志,如今泠山高筑,谁能过去抓个邪祟过来重现上古大劫?师姐慧根,师父法力高强,定能一同飞升成仙,洗涤污秽。”
束汀兰到化神修为时,祖渊已是洞虚境界,师徒二人相处了许多年,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师父,昨日在六峰大会上,徒儿拔得头筹,为天礁山挣回了朔风道人的麒麟玉,您怎么夸都没夸我一句。”束汀兰于后山孤峰上,扭着祖渊,想听他一句夸奖,“师父,上次我与乾元大师兄争那百年桃花,你可是夸了句不错的。”
祖渊坐在青松下,与前任掌门——他师兄祖华的幻魂下棋,祖华掌门闭关有几十万年,是在上古大劫中遭了难,遂化作幻魂不在五行中,由天礁山守护。
“汀兰,你可看看,你师父马上输棋,哪儿还有心思夸奖你。”祖华师伯嘲笑着,看到了祖渊铁青的脸,“不下了不下了,我且五行外睡觉去了,你们慢慢聊。”
祖渊坐在原地,说了句甚好。
束汀兰靠近他望着他,一生似乎就想寻个师父的认同答案。术莳前来,将那微妙气氛打断,说要拉束汀兰下山喝酒,祖渊将二人立马打出山门。“哇,师父一听到喝酒两个字就动手,还好习惯了,不然还以为把咱俩逐出山门了!”术莳揉揉方才磕石头上的屁股,对站在山门前漂漂亮亮的束汀兰说,“师姐,你化神修为是不错哈,经得住师父那一掌,还能站着?”
“走吧,既然师父同意咱俩下山喝酒,也好。”束汀兰看着他,瞅了一眼站在天礁山结界里用眼睛瞪着两人许久的小柳岸,“柳岸,姐姐会给你带山楂糕回来的,你要是无聊,去后山找大师兄玩,前日跟我比剑输了,他那株百年桃花我送你。”
后来,束柳岸与乾元的千年桃树争议,就没断过。
再后来束汀兰成了蔺菀沉,乾元发现书逸无法进入书异集,就把倚天剑剑灵喊出来寄身桃树上,顺便守着防束柳岸。
再再后来,束柳岸把倚天打怕了……
宣政殿里,蔺菀沉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些方才那段清晰的回忆,陌生又熟悉,她瘫坐在地上,淳于衍择扶住了她:“你怎么了?”她不敢说,按道理蔺菀沉是束汀兰的转世,她怎么会突然记起别人的记忆。
祖渊,师父……
淳于衍择将她带走,苏莼说就在她宫中最好。蔺菀沉昏睡去,一直睡了三天。
“蔺兄,如今当务之急,必要先推举新皇登基,你我二人,必要商议出结果来。”李璃正说着,“我看,不如二皇子苏祯即位。”楼卿夏适时将楼老请来,二人起来行礼:“老师来了。”
楼老示意众人坐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小一辈人的意思:“莼公主有意推举苏钦云,淳于家大公子同上,淳于二公子同上,钟家大少爷同上,我家卿夏同上……”
“他们才是日后天礁山的支柱,李璃,我倒觉得,你家葶风若是能嫁给钦云,一来做皇后以犒劳你的功绩,二来与我楼府也算亲上加亲,是桩美事。”楼老打好了算盘,又亲自出马来,不过是为了让李璃支持,“莼公主的人去请二皇子来了,见了面,你就知道,不可。”
李璃这一切是为了女儿葶风,若推举苏钦云登基,他日姜洲百姓不服,岂不是害了女儿:“老师,可这姜洲从未有过私生子未正名的皇子即位的,怕难以服众。”
苏莼带着苏祯前来,那二皇子自然病入膏肓,一脸煞白,许是知晓把自己束在宫中做傀儡的父亲已然退位,竟然笑着释怀了。“相国不必在我身上费心思了,若怕百姓不服,借我的手将皇位递给钦云叔叔就好了。”苏祯说,“我这一生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待叔叔即位,请恩准我去皇家别院住几天。”
李璃点了点头:“原来官家表面上的儿子夺嫡不过是谎言,太子才是他唯一的希望,但这希望竟然是被林携那无能鼠辈碾碎的。”
苏莼被赐婚于楼卿夏,苏钦云接受了李葶风入宫为后一事,他深夜坐在蔺府的墙头,见到了方才赶回来的二公子微乔:“淳于微乔,你回来了?”微乔飞身到屋檐上行了个礼,陛下。
“我还没登基呢,不要搞这些。”苏钦云拎着酒壶,看那皇城灯火,“还是你逍遥自在,一个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淳于微乔知他心中烦闷登基一事,便与他同坐一处,安慰说:“我从深洲回来,你可知我有何感悟?”
苏钦云摇摇头。
深洲的老皇帝是个乐呵人,不像长京城的长辈们,恩怨和仇恨捋都捋不清,我在他处知晓,原来不是每个皇帝都会非要后宫佳丽万人的排场,也不是非要天天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这些不过是下面的人为了上位,想出来的手段罢了。
“是,早有耳闻深洲皇帝常常不穿冕服便接待朝臣,他这一生唯有两位后宫嫔妃,算是简单。”苏钦云说,“罢了,我若登基了,一切从俭,几位老臣更是愿意的。现如今我侄子侄女辈也成婚了,若不是我这身体里的血脉,谁还能有这机会娶到长京第一才女李葶风?”
苏莼的母亲终究是回不来了,莼儿从此有了楼家的庇护,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转眼冬日来临,今年的长京城更加热闹,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减了两个月赋税。
蔺臣儒将礼部尚书一职让给了淳于微乔,承了翰林院的工作,任个闲职。苏钦云将淳于衍择任命太尉,为小郡主封了个诰命夫人。楼卿夏接管廷狱司,才知道原来微乔便是四大掌使之一。
“菀沉最近身体如何,”苏莼与蔺菀沉在自己的新院子里走着,说起当日质问苏政燮后晕倒昏睡的事,“你若是有什么不对,定要要告诉我。你不会是感受到了咱们回去的征兆了吧!”菀沉看着她,奇怪地问:“莼儿还想回去?可你与楼卿夏……”
苏莼拉着她坐下来,认真说:“我与他什么都没有发生,当日他送贵生回来,被父皇的人看到了,我才出此下策。”原来他们也是假结婚,似乎与菀沉不一样的是,他俩没有成真。
“莼儿,我自从知道母亲和宸妃的死因,就开始闪现束汀兰的记忆。”蔺菀沉说,她近来烦躁了很久,脑子里像做梦一样在放映束汀兰对自己师父祖渊的爱慕,每次看到淳于衍择,心虚起来,“我是什么破小说的绿茶婊女主?”
两人细细分析了很久,觉得她俩母亲的事还是没有查清,想去天礁山好生了解一番。长京城的风云变幻终究告一段落,她们两个经历了太多,需要重新考虑自己的人生。
“我还是想回原来的世界,在这里,除了你,我找不到任何亲切和认同感。”苏莼说,“像傀儡一样生活了十六年,一下子出府来,我竟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蔺菀沉握着她的手,想起了她当年说,要扶持苏钦云将这天下治理成更好的世界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若能回去,我一定帮你,可莼儿,若回不去呢?”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这是蔺菀沉的人生准则。
“若是回不去,我就去天礁山修仙,说不定我便是第二个束汀兰。”苏莼站在院子里,似乎已经不太像当年在原来世界写论文的宅女姑娘,“到时候我就照看你的孩子,像天礁山守着你一样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