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006:咫尺
白苏晏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漫长而又迷离的梦境之中。梦里,他置身于一片如梦似幻的山谷,漫山遍野盛开着绚烂的郁金香,微风拂过,花海泛起层层波浪,馥郁的花香仿佛也随着这阵风,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正在教一个青涩的女孩跳舞。
女孩身着一袭雪白的连衣长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宛如一只灵动的白天鹅。然而,女孩显然不太擅长华尔兹,十步里倒有九步踩到他的脚,每一次踩到,女孩都会慌乱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歉意。
他佯装生气,眉头微皱,可眼睛里却藏满了温柔与溺爱,那爱意如山谷间潺潺的溪流,源源不断,满得快要溢出来。他微微低下头,在女孩耳边轻声细语,不知说了些什么,女孩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害羞地别过头去。
女孩性格活泼,总爱和他抢男步,每次却都被他抢先一拍。但女孩从不气恼,反而笑得更加灿烂,那笑容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女孩对充满激情的探戈情有独钟,可舞蹈天赋的欠缺让她学起来有些吃力。于是,他便耐心地手把手教她,一遍又一遍,时间就在这温馨的氛围中缓缓流逝,女孩也终于学会了一半。
在如梦如幻的光影里,他悠然地坐在藤椅上,女孩依偎在他身旁。女孩似乎比之前胖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圆润可爱。膝前,一个身着粉衣罗裙的小女孩像只欢快的小鹿,围绕着他们蹦蹦跳跳。
她还会喊他:爸爸!
小女孩好奇地倾耳伏在女孩的肚子上,小心翼翼的模样惹人怜爱,肉嘟嘟的小脸上绽放着格外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期待。
“苏晏,你醒了?怎么样?”白父焦急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将白苏晏从美梦中惊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脑海中还残留着梦境的片段。是她吗?他又梦到她了,还有那个可爱的小女孩……那会是他的孩子吗?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回想,女孩的脸始终像笼罩着一层迷雾,模糊不清。
“苏晏!”白父见他神情恍惚,又唤了一声,眼神中满是担忧。白苏晏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曾经,他一度以为是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为此还去看过心理医生。可那些梦境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就像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填补了他记忆中某个神秘的空缺。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丢失了哪一段记忆。
“我没事!”白苏晏喃喃自语,心中却暗自想着,郁金香吗?他或许真的该去找找这么一个地方,说不定那里藏着他一直追寻的答案。
“安晏晚上应该能到,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白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苏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其实此刻的他,满心都被那个梦境占据,根本没听清白父在说些什么。他捏着手机,脚步凌乱地走了出去,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急于去求证什么。
“你去哪?”
董昊礼拿着背篓,正准备出去找牛,顺便捡些干柴。
“晚了,我去找牛!”他回答道。
“我和你一起!”白苏晏说道,他正好要找一个信号好的地方,打个视频。
两人来到巍峨的高峰上,峭壁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
此时,凌君正坐在崖上打坐禅修,绯红的夕阳迎面洒下,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宛如一尊神圣的佛像。
桃色的方几上,温着酒,煮着茶,紫炉中焚着香,一股淡淡的沉香沁入鼻端,渗入心中,让人感到无比的宁静。
这上头观景台的凉亭风景倒是美极,放眼青山白烟一览无余。
书阳乖巧地坐在石头上,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交叉拖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母亲,不做任何打扰。
悠扬的琴声在山谷间回荡,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每个人的心田。
是凌君在抚琴。
白苏晏扫出一块平地,坐了下来,拿出手机。
【白:都在?】消息发出后,远隔万里的兄弟们都愣住了。万年潜水的白苏晏竟然上线了?还邀请开视频?这让他们难以置信,是自己酒喝高了产生幻觉,还是老三的手机被盗了?一连串的疑问在他们心中闪过。不过,最终三个兄弟还是点开了视频,屏幕中出现的,正是他们熟悉的白苏晏。
【一只快乐的小蜜蜂:老三?】傅铭封率先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惊讶。
【嘉:老三?】嘉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白苏晏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
【太阳360旋转:老三?】苏然同样疑惑不已,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白苏晏主动给他们打视频。
“郁金香山谷别墅,你们知道吗?”白苏晏直奔主题。郁金香?别墅?兄弟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都是普通的打工仔,能住上四室两厅的房子就已经心满意足,别墅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且,白苏晏问这个,是认真的吗?
“老三,你要买别墅了?”苏然惊讶地问道,现在的别墅价格高昂,可不是有点小钱就能买得起的。
“老三,你问房子可难住我们了,要是问车的话,咱分分钟给你想要的答案。”嘉无奈地笑着说,他怀里还抱着娃,正轻声哄着。
傅铭封一如既往地品着那苦涩的咖啡,思索片刻后说道:“郁金香?荷兰有!”众所周知,荷兰素有“花卉之国”的美名,盛产郁金香。不过,现在还没到郁金香盛开的季节。
“我做了个梦,一个满是盛开着郁金香的山谷别墅!”白苏晏解释道。
“郁金香山谷别墅,国内的话,我倒是知道一处。那是端木集团董事长的房子,迄今为止就那么一个!”傅铭封翘着修长的大腿,缓缓说道。
那别墅原本叫半山谷别墅,是端木董事长为了求娶艺术家唐菲,亲手培育了漫山遍野的郁金香。
郁金香是唐菲(后来的端木夫人)最喜欢的花。“以前,很多人会去那里看郁金香。”
那个地方,在富人圈子里小有名气。傅铭封记得自己年少时,曾随父亲去过那郁金香别墅拜访端木夫人,端木夫人十分温柔热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至于现在,十年前的一场大火,消失的干干净净。”傅铭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后来是复原了,可端木老头睹物思人,夜不能寐。他又将土质都换了,改种鸢尾!说来也是可惜,不过那漫山遍野的鸢尾花也是不错的。”
白苏晏听后,心中暗自盘算,如果是十年前就已经毁了的话,那么时间确实对不上。
“为什么?”他追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没有毁?”
傅铭封没理睬白苏宴,继续说到:“要知道,那一场大火,烧死了端木董事长的夫人,那可是一尸两命呢!”傅铭封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白苏宴的心上,
“至于没有毁的假说不成立!端木董事长有多爱自己的妻子,就有多不喜欢看到郁金香。”那是端木董事长心口永远的伤痛,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老三之前有拍过一个关于郁金香别墅的MV?”嘉突然提醒道。
白苏晏听后,默默挂了视频。所以,那真的只是自己工作压力太大,出现的幻觉吗?那真的只是自己曾经工作的一个场景吗?他真的把现实和幻境混淆了吗?
微风轻轻拂过,远远传来缕缕琴声,悠悠扬扬,回肠荡气。
白苏晏心中一惊,谁在弹琴?这琴音好熟悉!
这时,牛群慢慢悠悠地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嬉闹的孩子。孩子们似乎感受到有人在注视他们,带着好奇的目光也瞅了过来。夜色已经暗了,瞧不太清楚,但其中一个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白苏宴朝着牛背上的少年喊道。少年看了一眼那高高壮壮的男孩,糯糯地回道,“肖文耀!”
真正的肖文耀此刻却在一旁,满脸无奈,“……”小叔叔,你这么做就过分了!不要以为你是长辈,就可以随便用他的名字,真当他不敢动手嘛!
好吧!他确实不敢动手!小叔叔再小也是长辈。
“小叔叔认得刚才那男的?”肖文耀好奇地问道。
少年甩开脸,“不认识!”
崖上,清风徐徐,书阳目光落在悠然品着茶的凌君身上。
“诶,是大哥。大哥对面的那人是谁?”书阳站了起来,他眼力极好,大老远就看到了那群人影。
凌君向来不怀疑小孩子的眼力,可自己眼睛近视度数太高,看不太真切。她抚了抚眼镜,隐隐约约瞧见那山丘上似乎真站着几个人。
“白苏宴!”
可白苏宴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犄角旮旯村儿,外婆家虽说属于C市,却是极为偏僻的乡下,都快挨着Q市了。
这里与白苏宴老家相距甚远,开车以七十迈的速度都要跑12小时。白苏宴除非是疯了,才会跑到这个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来。虽说这里环境不错,但他总不至于仅仅为了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跑这么远吧。
“不要到边上去,危险!”凌君出声提醒道。
笃定那就是白苏宴,可凌君都不太相信,毕竟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回去吧,一会儿吹凉了!”
凌君牵着书阳慢慢往回走。
另一边,白苏宴陪着董昊礼赶牛回去时,白大哥刚好赶到。
白父一直担心二儿子的身体,便决定连夜赶回去,打算到市医院给白苏宴做个体检。
白苏宴临走时,给了董昊礼一些钱和自己的明信片,认真地说如果董昊礼想通了,就给他打电话。
他坦诚地表示自己不一定能及时接到,但只要看到,一定会打回来。这既是承诺,也是保证,承载着他对董昊礼的关心与期望。
乡村的夜晚格外寂静,翻滚的浓雾如轻纱般包裹着这片村落,房屋和树木在雾中时隐时现,为这个小乡村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昏黄的路灯下,归来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在诉说着一天的疲惫与故事。
“母亲!”孩子们的呼喊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肖虹收到消息,说有要紧事,要连夜赶回Q市,再辗转回养殖场。
月光躲在低沉的铅云中,朦朦胧胧,山路本就崎岖蜿蜒,到了晚上更是难走。
白苏宴偏头一瞧,便看到对面驶来的车,是Q市的车牌,有张熟悉的侧脸一闪而过。
那张侧脸,这种熟悉绝非一面之缘,而是仿佛刻入骨髓的相熟,印入脑海的深刻,可他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究竟是谁,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肖虹车里
“问一下你哥,如果没休息的话,东西给他送过去。”后备箱有外婆给准备的一些年货。
凌君给大嫂发了消息:“嫂嫂晚上好,我们在外婆家,外婆给你们准备了一些腊肉。我们顺路给你送过来,预计十点半到市里,不知道那个时候你睡了没有。”
冷香玉嫂嫂:“你回外婆家了?你大哥值班,可以直接送过去。要不要过来玩?你侄子老念叨你了。”
“明天收拾一下要回去上班了。”
“行吧,注意安全。”
C市市人民医院里,白父满脸嫌弃地看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儿子。
当年他就不允许白苏晏进娱乐圈,可儿子还是偷偷去了。如今看到儿子这副明星做派,他心中的不满又涌了上来。白大哥停好车上来时,就看到自家老子和弟弟大眼瞪小眼,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火药味,他不禁纳闷,这是发生了啥,怎么杀气这么重!
“爸!”白大哥出声打破僵局。
“你看看他,打扮得跟见不得人似的。像个小媳妇儿不成!”白父抱怨道。
“……”白苏宴也懒得反驳,索性破罐子破摔,心里想着小媳妇就小媳妇咋地了,你有本事和老妈这么说去啊!
“……”白大哥也很无奈,心想爸,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嘛!“爸!弟弟是公众人物嘛!”白大哥赶忙解释,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白父是想趁着儿子休假,给他做个全面检查,好让自己这个老父亲安心。
一番折腾后。
“这下你满意了吧!”白苏晏扣着衣服,满脸无奈,他早就说自己没什么事儿,可父亲非要拉着他做全身检查,现在他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白父把体检报告单折起放衣兜里,见儿子身体没毛病,又开始担心他的心理状况,
“再看一下心理医生?”
白苏晏心中无语,自己都考过心理咨询师了,而且公司也给他配了心理医生。
“那苏宴啊!就去看看,叫咱爸放个心。”白大哥说着,拿起手机就联系了自己的好友,军队退下来的心理辅导师――安河。
安河正好今天值班,不过让他们自己上来,因为他现在还有一个病人在治疗。
安河洗了手出来,看到白苏晏,惊讶地问:“苏宴?你怎么来了,是又犯病了?”
白大哥看着安河直接从自己身边擦过,拥抱落了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你认识!”
白父疑惑地。
白大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安河是弟弟的主治心理医师,他不禁感叹,自己怎么就没发现白苏晏和白安晏名字就一字之差呢。
“那个,认识一下。安河,白苏宴的主治心理医师!”安河向白父和白大哥介绍道,又朝着白苏宴说道,“正式介绍一下,你哥哥的好朋友!”
而此时,白父坐在医用椅子上,脑子陷入了沉思。所以儿子确实有心理病?不是假的?不不不,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急诊室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台灯将暖黄的光晕铺在白大褂上,林观砚修长的手指转着钢笔,墨色字迹在泛黄的医书上缓缓游走。
突然,巷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骤雨敲打青石板。小家伙跟火箭似的冲了过来,“舅舅。”
林观砚下意识的搂住,掌心稳稳抵住桌角尖锐处,防止他磕碰到桌角。“书白?”
书白:“舅舅怎么知道是我?”
书阳自持最大,稳重一些;书辰恬静少言,也就书白叽叽喳喳像个百灵鸟,也不知道性子随了谁。
“大哥说,像我那素未谋面的爹。”
凌书元对父亲的评价就是:话多。
她轻叩大开的门扉,声线像浸了薄荷的清泉:“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