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之所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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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龙神宴

白玉立于灯影斜晖处,眸光深沉。

“你可不要小看了你五哥,这些年他暗中经营盐铁、漕运,掌握兰国大量经济渠道。”

诸子剑眉目微蹙,暗自感叹,五哥从前就精通【天工开物】等文学,又怎会如传言般闲事示人。

“先帝八年陈毒蚀骨,太医院三十九卷脉案竟无半字破绽。“白玉忽然俯身,沉香尾调裹着寒意沁入诸子剑的耳畔,“这般手段,岂是孤狼能成?我们需要破局之人。”

诸子剑心头一震,思绪翻涌。

八年前,储君未定,朝堂如履薄冰。大皇子背倚齐氏,左丞相掌吏户礼三部,倾力推举;而右丞相亦不甘示弱,以兵刑工三司为臂,举三皇子对峙相争。其势如两山对峙,风雨欲来。

然战火骤起,威王统三十万大军驰援边疆,朝局方稍平。此战历时两年,直至威王殒命,大皇子方得册立为太子。

“师父以为,皇太后与左丞相所执之朝中势力,疑点最重?”诸子剑问。

“正是。”白玉点头,“左派得太后庇护,王后亦出自其族,皇帝登基后倾向明朗。而右派虽失宠多年,然其掌控兵权,边境驻军布防图亦掌握在他手里,虎踞朝堂,不可小觑。”

“而五王爷虽籍籍无名,却与右派之子卫涵义交好。若能助其借龙神宴一鸣惊人,你可借机接近卫涵义,拓展布局。”

诸子剑却迟疑不决:““弟子愚钝……若左派疑点最重,为何不令我从其内布线?今辅五王爷,倘惹右派警惕,岂不反误事?”

白玉广袖微扬,衣袂掠过烛火,光焰摇曳间映出眉目中锋利算计:“左派虽强,却视你不过远郡皇子,风起不惊;真正叫他们防备的,是手握兵权的右派。”

“龙神宴,是你入局之始。诸子烨,是你投石问路之子。你若从五王爷入局,不惹疑目,又能接近卫涵义,日后入军中亦有凭仗。五王爷志在千里,只是困于囿中。你的现身,于他而言,是命中之星。五王爷若得你助,必不轻弃。”

“他登朝有望,你借其之势,方可左右逢源。如此,左右之外,自成一方。”

“记住,我们要扶植的不是第五王爷,而是打破棋盘的执子人。当左右两派在明处撕咬时...“白玉指尖轻点,瞳孔微缩,紫檀案裂作两半,“暗处的蛇,才会游出七寸。”

诸子剑默然许久,终于点首应允:“弟子明白了。既已在局,便不得退。”

白玉轻抚其肩,“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宣阳宫一等黑士。此行不易,须细察人心,察言观色,不可轻信,更不可动摇初志。”

“他人只看浮世繁华,唯你需识深流暗涌。”

诸子剑低头拱手,语气沉定:“弟子定不负所托。为父皇之冤,为天下之正义,我纵荆棘满途,亦无惧步。”

“记得,最后的百龙宴才是真正的修罗场。”白玉指尖抚过紫檀案上蜿蜒的木纹,如同摩挲着兰国错综复杂的朝局脉络。

“莫要再见你母妃了。“白玉突然加重语气,看见诸子剑猛然攥住衣摆的手指,“前年你险些走火入魔,内力一直靠药力支撑,切记不可妄动离火真气。百神宴容不得一点差错。”

诸子剑缓缓松开掌心,衣料上洇开的汗渍,像朵冻雨中殒落的桃瓣,无声地凋零在寒夜里。

“徒儿知道了。”

白玉转身看向棺椁,抬手抚过棺椁上雕琢的云雷纹,指腹触到阴刻的“受命于天“四字时顿了顿:“老友,当年你说要护子剑周全...如今倒是走得干净。“

诸子剑双膝跪地,三跪九叩的礼仪早就映入脑海,可当额头真正触到冰冷的地砖时,她突然想起六岁生辰那日,父皇抱着她坐在太和殿飞檐上俯瞰皇城,暮色中的琉璃瓦像千万片凝固的晚霞。

额头撞击金砖的闷响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

诸子剑缓缓直起身,眼前蒙着层温热的雾气,“父皇,您说帝王家的孩子要学会含着血微笑...您看,儿臣学会了呢。“

她轻轻抚过棺椁,寒凉触感顺着指尖爬上心口,如同抚过那年父皇的衣袖。

殿外更鼓初鸣,天光初起,世事如昨,热泪未干。

诸子剑、白玉与齐峰三人再度踏上归兰之途。两日一夜风尘仆仆,方才抵达兰国西境冠俱门,却见天际黑烟滚滚,浓烟如巨蟒盘踞在冠俱门城楼,呛鼻浓雾之中夹杂着市井百姓惊呼奔逃之声,震耳欲聋。

“这火势...“齐峰话音未落,白玉的咳嗽声已撕开烟幕。诸子剑瞥见他左手尾指微颤,那是大师傅年少时大火中落下的旧疾发作征兆。

突然,一阵爆裂声突然撕开浓烟帷幕,诸子剑侧身闪过坠落的燃木,飞溅的炭屑在她左颊划出血痕」

她不动声色地横跨半步,用背脊为老人挡住扑面火星。

“绕巷!“白玉剑鞘叩击青石板。

三人以布裹口鼻,潜行于街巷烟火之间,辗转而行,终自西折北,避开主道,直往城东而去。

忽有一抹红影于滚滚烟幕中若隐若现,晃动间如血般鲜明。

白玉目光一凝,低声道:“子剑,去瞧瞧。”

“是。”诸子剑小心趋前,红影之下赫然是一袭红衣覆体之人。

轻揭红衣,竟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女,昏厥已久,唇色泛白,呼吸微弱。

她回身禀道:“师傅,是个小女孩,尚有微弱气息。”

“将她带走吧。黑烟再蔓,怕是活不了。”

诸子剑背起昏迷的小女孩疾行,鼻腔里充斥着燃烧的桐油与檀木混合的刺鼻气味——前者是官仓标配,后者却是宗庙祭祀用材。

当永宁府的睚眦兽首门环撞入视线时,诸子剑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

府门外,两名佩剑的宣阳宫杀手执戟而立。

二人见三人至,即刻上前施礼:“见过黑士。”

诸子剑吩咐道:“将此女安置于偏房,悉心照料,待其醒来,自可离去。另备清水洁衣,送至客房,静心何在?召她来见我。”

“是!”二人刚欲领命而去,却猛然注意到诸子剑身后之人。

两人目光一触,心头一震,连忙下拜:“齐老万安!”

齐峰颔首:“起身吧。”

见白玉未掀笠帽,诸子剑心领神会,知其不欲示人,亦未多言。

三人随即入府,缓步至后院。诸子剑指向庭中两间雅房,道:“师傅,齐老,房舍在此,权作歇息。”

齐峰望了望身上尘垢,嫌弃道:“这烟味倒让我想起北漠狼烟。也罢,将就一宿。”

言罢率先入内。

白玉驻足不动,眼神落在诸子剑面上,淡淡道:“叫你师姐明日辰时三刻来见。”

诸子剑拱手应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