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同伴因素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实证研究
同伴经历是指个体与家庭外同龄人各种直接或间接的经历[4]。本章将基于同伴经历的多水平模型对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同伴因素进行梳理。该模型认为,同伴经历可分为三个水平:同伴交往(peer interactions)、同伴关系(peer relationships)和同伴群体(peer groups)。其中,同伴交往是同伴系统中最简单、最基础的水平,它是指两个个体间持续一定时长的社会交流。交往双方具有相互依存性:一方的行动既是对另一方行动的回应,同时又作为另一方行动的刺激物。同伴关系是同伴系统中较高的水平,是指彼此熟识的两个个体从持续的交往过程中衍生出来的意义、期望和情感。由于个体间彼此认识,所以每次交往的性质和过程都会受他们先前交往经验以及对未来期望的影响。在同伴关系中,友谊是最受关注的两两间关系。同伴群体是个体出于共同兴趣或处于相同环境而自发形成或正式建立的社交网络。在同伴群体水平上,通常包括个体被同伴接纳、拒绝和侵害的情况。
1.1 同伴交往水平
同伴交往困难的青少年难以在现实生活中获得心理需要的满足,容易体验到挫折感,他们可能借助虚拟网络世界来克服社交孤立[5]、展现理想自我形象[6],从而增加网络成瘾的风险。许多研究采用“长处和困难问卷”的同伴交往困难分量表对青少年的同伴交往问题进行测量。绝大多数研究发现,同伴交往问题是青少年网络成瘾的风险因素[5-16],尽管少量研究发现它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关系不显著[9,17-21]或存在负向联系[22]。最近,研究者开始探讨同伴交往影响青少年网络成瘾的中介机制和调节机制。吴贤华等人[13]发现,同伴交往问题会显著降低个体的生活质量,进而增加青少年网络成瘾。Kaess等人[9]发现,同伴交往问题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关系受到性别和国别的调节:该关系在男生中要比在女生中更强,在法国要比在澳大利亚和德国等其他10个国家中更弱。
1.2 同伴关系水平
1.2.1 朋友数量
在朋友数量方面,研究数量少且存在分歧。例如,毛富强等人[12]发现,朋友数量少是青少年网络成瘾的风险因素。但是,Rasmussen等人[23]发现,同性和异性朋友的数量与青少年网络成瘾无关,且每周与朋友相处的时间也与青少年网络成瘾无关。
1.2.2 友谊质量
理论上讲,现实生活中友谊质量较差的青少年更多体验负性情绪、难以在线下获得社会支持[24],更可能将网络使用作为缓解负性情绪的手段,从而增加网络成瘾的风险。截至目前,近30项研究探讨了友谊质量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关系,但现有研究的结果存在一定的异质性。大多数研究发现,高质量友谊与青少年网络成瘾存在显著的负向联系[12,24-44]。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研究发现,高质量友谊与网络成瘾并不存在显著的联系[23,35,43,45-51],甚至存在正向的联系[50]。结果分歧的原因可能在于,不同研究对个体所结交朋友的性质、友谊质量是针对线上还是线下友谊进行测量等方面的操作有所不同,也可能是友谊质量本身所起作用利弊相互抵消或友谊质量所起作用受到其他因素的调节。
最近,研究者开始探讨友谊质量影响青少年网络成瘾的中介机制和调节机制。在中介机制方面,研究者发现,较高的友谊质量可以通过促进自尊[36]、自我效能感[41]、归属需要满足[25]、自我认同完成[43]、功能性网络使用[37]来减少网络成瘾,也可通过降低孤独感[28,33]、减少色情/游戏类网络使用[37,43,48],进而减少青少年网络成瘾。值得注意的是,有部分研究发现,良好的友谊质量可能促进娱乐服务偏好[31]、社交性上网动机[39]和社交类网络使用[37],进而增加青少年网络成瘾,体现出友谊质量对青少年网络成瘾的消极影响。在调节机制方面,研究者发现,友谊质量对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影响没有受到性别[23,47,49,51]、年龄[49]和总体心理症状严重性[46]的调节。在有调节的中介机制方面,友谊质量通过促进归属需要满足进而减少网络成瘾的路径在母子依恋安全性越高的个体中越显著[25],友谊质量通过促进自尊进而减少网络成瘾的路径在自我控制越低的个体中越显著[36],友谊质量通过降低孤独感进而减少网络成瘾的路径在男生和女生中均显著[28]。
1.2.3 朋友特征
当青少年结交具有不良行为的同伴时,容易在其榜样示范作用下发生观察学习,也容易感受到来自不良同伴的压力和强化,从而增加自身沉迷网络的可能性。截至目前,近20项研究探讨了一般性不良同伴交往和网络使用同伴交往与青少年网络成瘾之间的关系。这些研究基本上表明,两类不良同伴交往均是青少年网络成瘾的风险因素[12,49,51-62]。然而,也有少量研究表明,不良同伴交往与网络成瘾没有显著的联系[50,63,64],甚至还具有负向的联系[50]。
最近,研究者开始探讨消极同伴交往影响青少年网络成瘾的中介机制和调节机制。在中介机制方面,研究表明,结交网络成瘾的同伴会增加个体的非适应性健康信念(减少网络使用的障碍感知、网络使用的社交收益感知、减少网络使用的自我效能感知),进而增加其网络成瘾[62]。在调节机制方面,研究者探讨了不良同伴交往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关系是否受到性别[49,62]、年龄[49]、自我控制[52,58]、同伴社会地位[51]等因素的调节。部分研究发现,该关系只在同伴社会地位较高的男生中显著[51],或只在年龄较小的青少年女生中显著[49]。
另外,研究发现,好朋友在社会提名法中表现出的被接纳程度与青少年网络成瘾显著负相关,但好朋友的社会地位与青少年的网络成瘾无关[51]。同伴压力是青少年网络成瘾的风险因素,且该效应在男生和女生中不存在差异[47]。
1.3 同伴群体水平
1.3.1 同伴接纳和同伴拒绝
少量研究采用社会测量法考察同伴接纳和同伴拒绝对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影响,但结果存在一定的分歧。例如,有研究发现,同伴接纳与青少年网络成瘾呈负相关[28,33,50],且这种联系被孤独感所中介[28,33]。但是,也有研究发现,同伴接纳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联系并不显著[50,65]。研究者给出了两点解释[65]:一是同伴接纳是由同伴提名法测得的反映个体在班级内相对地位的客观测量指标,这种同伴经历可能不如个体主观感知到的亲密关系那样具有积极作用。二是同伴接纳没有区分同伴群体的性质。若同伴群体中存在很多网络成瘾的青少年,那么他们对目标青少年的高接纳水平可能利弊相互抵消。
1.3.2 同伴侵害
同伴侵害是指个体遭受来自同伴的身体、言语和关系攻击或欺负。根据自我医治假设或压力-应对理论,同伴侵害会促使个体通过网络使用来应对这种压力和负性情绪,从而增加个体沉迷网络的可能性。截至目前,近20项研究探讨了同伴侵害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关系。这些研究一致表明,同伴侵害是青少年网络成瘾的风险因素[23,66-74]。最近,研究者开始探讨同伴侵害影响青少年网络成瘾的调节机制。研究发现,同伴侵害与网络成瘾的关系在男生和女生中均显著[23],在积极应对越多的青少年中越不显著[74]。目前较少有研究探讨同伴侵害影响青少年网络成瘾的中介机制。
近年来,网络侵害成为新兴的同伴侵害形式。有研究发现,遭受网络欺负也是青少年网络成瘾的风险因素[67,75-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