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探河中城
濯妄取下肩上的布袋,掏出一个葫芦递给安亦昉,又将袋中的几把草药放进山洞北面的藤筐中,吹灭油灯,引着安亦昉回到洞外。
“葫芦里既无灵丹妙药,也无日月洞天,装的是酒,我刚用草药换的,尝尝。”
“谢谢道长,我不饮酒。”
“哦,那算你运气好,好茶也有。”濯妄笑盈盈地说。
俩人来到草棚外一处空地,濯妄在几块青石间的空地上生起篝火,在山泉中打了一壶水,挂在三脚木架烧了起来。等到水沸,濯妄在壶中放了一把晒干山楂片,洗了两个竹杯,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从火上取下铁壶,倒了两杯茶。
“安小友,请!”
“孙道长,请!”
安亦昉端起竹杯,微微清香入鼻。对着杯沿吹了几下,抿一小口,酸中带甜,别有一番风味,称赞道:“果然是好茶。”
濯妄饮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往嘴里扔了一片山楂,“此茶无需蒸也无需焙,晒干便可。健胃行气,散淤解滞,人若善摄生,当可免于病。”见安亦昉不言不语,从怀中取出一本《千金方》,就着火光看起来。
翌日清晨,安亦昉仔细记下出山入城的道路,别过濯妄,牵马下山。
濯妄照着医书取出几味草药,泡在瓦罐中,还没来得及放在火上,抬头看见安亦昉牵着马又走了回来。
“道长,有一事求教。”安亦昉犹豫道。
“求教不敢当,安小友但说无妨。”
安亦昉牵着马,把前几日做的噩梦向濯妄讲了一遍,讲述过程中又惊得汗毛直竖,“我曾独自一人在荒原野外生活多日,未尝有过这样的梦魇。”
濯妄安静地听完,往灶中添了几根木柴,“贫道研习淮南子炼丹之术,对麻衣留观看相之法并不擅长,解不了安小友的困惑。”
安亦昉闻听不再多言,行礼之后牵马离开。远远地听到濯妄的声音悠悠传来:“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驻足听了濯妄的话,安亦昉苦涩地摇摇头,“和尚也好,道士也罢,这些方外之人,总说些他人听不懂的话。”
出了五老山不久,便见到河中城,安亦昉不敢直接骑到城下,远远地观望一阵,见北门果然没有官兵驻守,城门紧闭,城墙上旌旗招展,城墙外濠和羊马墙隐约可见。
安亦昉策马一路向西走到蒲坂关,见到河中城西门外营寨林立,黑压压的一片,官兵指挥着丁夫正在垒筑栅营。眼前的情形和之前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再去南门已无必要,想要进城还得在北门想办法。
河中城西北一片二十里见方的池洼之地,名为“女盐池”。池中所产,盐味少苦,不及县东大池盐。适逢兵祸,前几天又刚下过雨,更无人采盐,安亦昉找到了池旁一处破败工棚,暂时栖身其中。
入夜之后,安亦昉换上一身黑衣,黑巾盘发,足蹬草鞋,障刀别在腰间,箭橐背在身后,右手拇指带上牛皮指韘,左手持弓,熄了篝火,把马藏在工棚之中,提上一口气,朝河中城北门奔去。
深夜的河中城仿佛被黑色怪兽叼在口中,城墙上星星点点的火把犹如怪兽眼中反射的鬼火,时隐时现,时而昏黄、时而幽蓝;静谧之中似乎隐藏着触手可及的杀机,把生灵万物压制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距离城门不足二里,安亦昉潜伏观察良久,确认没有朝廷军队的巡逻,用黑布蒙脸,这才俯身向城门跑去。
躲在参差不齐的羊马墙中,安亦昉抬头往城楼上看。城台之上,黄色大旗猎猎作响,偶尔有巡城的军兵探出头张望。
安亦昉暗守了快一个时辰,见城墙之上巡逻有序,换防有章,可见李守贞治军严明。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并没陕州孔录事所提到的流民出城的情况。
安亦昉往北退了二里,快速向西跑去。远远望见城垣转弯处角台上,一座高耸的角楼灯火通明,几个人影面西而望。再往西走,隐约听到城外有马蹄之声,应该是白文珂麾下的巡逻兵在夜巡,城西双方的守备果然比城北严密许多。安亦昉不敢再往前行,起身返回,天亮之前回到女盐池的工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