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往巴黎:德国人眼含热泪
英国军队登陆的港口——布洛涅
◆ 突袭法国的企图
入侵比利时,只是德国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镇压了比利时的抵抗之后,德国军队开始执行其中心任务:攻进法国并击败法国军队。德国总参谋部的战略计划,要求在极短的时间——战争爆发大约六七周后完成这项任务。他们的目标是,战争一开始就集中全力攻击法国,在不得不转而对付俄国巨人缓慢而笨拙的进攻之前,将法国人赶出战局。
◆ 德国进攻的优势
分而治之,各个击破,是非常古老的战争策略。德国地处欧洲中心地理位置,战略铁路自东向西分布,军事组织能力世界一流,这都令它在实施这一战略过程中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很难说,德国离实现计划还有多远,因为没有人能看透事物的面纱,但人们可能会认为,德国比大多数人想象的更接近于实现这一目标,甚至在这个时候,可以想象一下这个目标了。
德国人大举到来之前,比利时野战部队从布鲁塞尔撤退到安特卫普,让开了通往法国的道路,德国军队在法国的北部和东部边界上形成了一个扇形的包围圈,这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右边是比利时中部平原上的德国陆军第1集团军,由冯·克鲁克将军领导,他是前监察长,也是德国军队中最杰出的战术专家之一。这支军队由7个军以上的兵力组成,其中包括德意志帝国最优秀的部队;冯·比洛将军指挥的德国陆军第2集团军,由包括皇家卫队在内的5个军组成,驻扎在默兹河谷;这支部队的左边,比利时阿登森林覆盖的山丘上,是德国陆军第3集团军,由3个军和普鲁士警卫骑兵师组成,由冯·汉森将军指挥,他是前撒克逊战争部长;法国边境正对着的色当(1)河谷,是由4个军组成的德国陆军第4集团军,由符腾堡的阿尔布雷希特公爵率领;与凡尔登相对,面对法国边境的是德国陆军第5集团军,由6个军组成,由德国王储率领,他们强行通过中立的卢森堡公国。法国东部边境,还有两支德国军队,其中北端,由巴伐利亚王子率领6个军(第6集团军)占领了洛林,以梅茨为基地;最南端,冯·赫林根将军指挥2个军(第7集团军),占领了阿尔萨斯,并以斯特拉斯堡为基地。这七个集团军的最高指挥权名义上属于德皇,但实际上掌握在德国总参谋长,伟大的赫尔穆特·约翰内斯·路德维希·冯·毛奇将军(小毛奇)手中,他是1870年战争中指挥德国军队的赫尔穆特·卡尔·贝恩哈特·冯·毛奇将军(老毛奇)的侄子。
冯·毛奇将军(小毛奇)
赫尔穆特·约翰内斯·路德维希·冯·毛奇将军(伟大的德国陆军元帅老毛奇的侄子),战争开始时是帝国总参谋长,1914年10月25日被冯·法尔肯海因将军取代。
◆ 战役计划渐渐显露
很明显,德国军队的部署,相对于其东部边界来说,对法国的北部威胁更加明显。事实上,冯·毛奇的意图是在战线的右端发起进攻。1916年,一名匿名的德国总参谋部军官在柏林出版的一本小册子《马恩河战役》中,对此进行了详细、权威的解释,这本书后来不再发行。他在书中写道:“德国总参谋部已经决定在瑞士边境和多农山之间保持防御态势。”在重要的孚日山脉和凡尔登峰之间,只有在情况变化时,才会从防御转为进攻,因为驻扎在那里的部队,其主要任务是阻滞敌军。但是,由于大量军队部署在西线地区,总参谋部试图在蒂永维尔和艾克斯—沙佩勒之间推进,以便通过卢森堡和比利时后进入法国,最终将右翼前线不断向海边推进。
在沿着布鲁塞尔、瓦朗谢讷、贡比涅、莫城一线,最终到巴黎的东部形成一个大包围圈——有可能“把法国军队赶到默兹河,马恩河对岸,甚至赶到塞纳河沿岸,最后迂回到枫丹白露的南部,从而摧毁整个法国战线”。“而且,”这位官员补充说,“就人类头脑所能预见的而言,可能会在1914年9月底前实施这项计划。”
◆ 法国面对德国进攻所做的准备
很难确定,法国最高司令部何时才意识到德国总参谋部的战略计划。霞飞将军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程军官,曾被派去指挥法国陆军。他早期读过一些冯·毛奇的战略思想,因此,他的首次军事部署和初步作战计划主要是为了打乱冯·毛奇的计划——他们肯定没有成功实现该计划。另一方面,很明显,直到德国发动进攻的那一刻,冯·毛奇计划的细节才被透露给霞飞。
约瑟夫·霞飞将军
约瑟夫·雅克·塞萨尔·霞飞将军,他在马恩河上的果断行动及其作为法国总司令的履历,使他获得了元帅这一古老而荣耀的头衔。他是一位大众熟知、广受爱戴的人物。
其中有几个原因。战争初期,法国情报部门证明了自身存在缺陷。比利时南部森林茂密的地区,法国飞机没有侦察到预期的准确结果;德国军事组织的效率,使德国人能够做出很多人们普遍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例如,法国和英国的军事作家都曾认为,德国人只能够把7个军(最多10个军)的兵力运送到比利时,而事实上,他们部署了超过16个军的兵力。法国人何时认识到德国计划这一问题并不重要,在这些计划真正展开之前,没有人能确定其细节,面对这样的战争态势,霞飞所能采取的战略其实都差不多。
◆ 内线的优势
其中一项最重要的事实决定了这一战略的特点——法国人拥有内线优势。在法国,前线和后方拥有极其发达的铁路网络,而霞飞属于现代铁路战略学派,对铁路战略了然于心。显然,霞飞的最佳策略,是保持军事作家所谓的“行动的角落”,有足够的力量来打破德国的第一波进攻冲击,并保留“大部队的机动性”,战斗展开时,这些行动可以集中在任何特定的地点。事实上,他就是在这样做。他试图利用部分军事力量,在阿尔萨斯制造迂回,虽然法军部分防线未能经受住德国进攻的第一次冲击,但是这都不应该掩盖霞飞战略的这一本质特征。
◆ 法国军队就位
很可能,法国的动员行动没有德国那么顺利或迅速,特别是有人发现,被征召的一些二线部队缺乏装备,而这些部队在获得装备之前是无法动员起来的。因此,霞飞拥有的军队远远低于自己的预期。
尽管如此,他还是向敌人展示出了相当稳固的前线。右边,在阿尔萨斯,面对着冯·赫林根,是杜保利将军指挥的法国陆军第1集团军(由4个军的兵力构成),以及帕劳将军指挥的部分兵力,他曾参加过1870年的战争。
部署在洛林的是卡斯特诺将军指挥的法国陆军第2集团军(由4个军和3个预备役师构成),面对巴伐利亚王子的部队;鲁菲将军指挥的法国陆军第3集团军(由4个军和3个预备役师构成),在凡尔登的前面守卫,他们面对的是德国王储的部队。
面对阿登高地(法国北部,比利时东南部及卢森堡北部,默兹河的东西两方的高原)的符腾堡公爵,部署的是法国陆军第4集团军(5个军),由兰戈尔·德·加里将军指挥,最初部署在前线后方,但后来向前推进,威胁着德国入侵比利时的侧翼,占领了由桑布尔和默兹河组成的三角地带;面对冯·比洛和冯·汉森这两支部队的,是法国第5集团军(由4个军和3支预备役师构成),由德·兰列扎克将军指挥;与冯·克鲁克的第1集团军对战的,只有陆军元帅约翰·弗伦奇爵士率领的英国远征军(2个军),还有几支法国预备役部队和散布在该国西部的地方部队。
◆ 英国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英国军队出现在战场上,是几年前英法战争办公室之间非正式安排的结果。大家一致认为,如果英法两国和德国之间爆发战争,英国将立即向欧洲大陆派遣一支由数支军队组成的远征军,并在霍尔丹政府的战争办公室组织下进行计划动员及海峡运输。能够快速将这支部队部署到比利时境内法国前线的左翼,堪称一项壮举。尽管英国是在法德宣战数日之后才对德宣战,阿斯奎斯政府的无能导致它无法下定决心派遣部队,因而进一步造成部署又推迟了一天。在8月20日之前,约翰·弗伦奇爵士实际上已经有了2个军的兵力,而就在两天前,德国人对盟军的左翼发动了猛烈进攻。
约翰·弗伦奇爵士
陆军元帅约翰·弗伦奇爵士,曾在南非赫赫有名,后来成为英国陆军总参谋长。1914年,在法国和比利时战争初期,他负责指挥英国远征军。
◆ 在法国的第一次战斗
德国方面投入超过125万兵员,法国和英国则接近125万兵员,这些数量惊人的大军在进入指定位置之际,一些接触性的战斗自然而然就发生了。法国和德国边境警卫之间,就反复发生了交火。第一周,法国骑兵对阿尔萨斯和洛林进行了突袭,目的是破坏德国的铁路交通。然而,直到第一个星期结束,法德之间也没有爆发什么重要的战斗。
第一次大规模的攻击是法国人在上阿尔萨斯发动的。8月7日,在孚日与瑞士边境之间的空隙,法国第7集团军从贝尔福特出发,穿越德国边境,占领了米伊尔豪森镇和阿尔特基什镇。法国军队受到阿尔萨斯人民的热烈欢迎。占领阿尔萨斯的消息,在整个法国都被视为好运的预兆,不幸的是,法军的指挥层第一次暴露了缺陷,而后来证明这些缺陷代价高昂。面对不可避免的反攻,指挥作战的法国将军未能做出充分的准备,德军在左翼发动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反击,迫使法军在8月2日撤离米伊尔豪森,退回贝尔福特。法国将军立即被解除了指挥权,8月14日,在保罗将军的指挥下,又开始对阿尔萨斯展开进攻。
斯特拉斯堡大教堂的入口和玫瑰色的窗户
这座大教堂经历了400年的建设,于15世纪建成。美丽的正面(右图中部分可见),精心雕刻的屏风,给人一种双重描绘的效果。这座高塔是欧洲最高的建筑之一,被称为“斯特拉斯堡昂扬的精神”。
斯特拉斯堡,法国的目光中充满希望
1871年,斯特拉斯堡成为阿尔萨斯—洛林的首府,曾是德国统治下的一个帝国直辖省份,但在恍惚中,法国人的心中仍然充满着复辟的希望。斯特拉斯堡的一张旧沙发上,三个老妇人守着一面国旗,这是拿破仑的将军克莱伯的纪念。古老的丝绸旗帜期待着法国的三色旗再次飘扬在阿尔萨斯—洛林的天空下。
◆ 法国入侵阿尔萨斯
第二次进攻更成功。多纳赫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后,保罗将军于8月19日重夺了米伊尔豪森,直奔科尔马镇。8月20日,莱茵河的大桥似乎就在他的眼前,但与此同时,其他地方发生了一些事件,迫使政府暂停进一步的行动。随着德国在洛林和法比边境的作战计划的发展,北方战场需要阿尔萨斯的德国军队,阿尔萨斯因此被法军攻破,德军只守住了控制着从坦恩到孚日山脉一线的一小部分土地。法国人对阿尔萨斯的进攻仅仅是一个辉煌但未完成的插曲,并没有对后面的战事产生明显的影响。
霞飞主导的针对阿尔萨斯的这一冒险活动的动机一直备受争议,有人说,他受到的影响与其说是出于战略考虑,不如说是出于政治考虑。他确实有可能考虑到政治因素:光复“失落的省份”无疑会让法国人民感到振奋,但是,如果认为这场入侵没有坚实的战略理由,那就大错特错了。德军在阿尔萨斯的弱点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为霞飞提供了一个进攻的机会,他们有很大的机会能破坏德军在北方的计划。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这是战争的格言。在德国人还没有准备好之前,霞飞就利用一部分机动部队发动了一场进攻。事实上,针对阿尔萨斯的进攻主要是出于对当地战略的考虑。霞飞打算在洛林发动主要攻势,以便在可能的情况下击败在卢森堡和比利时的德国军队,他对阿尔萨斯的占领主要是为了保护这次进攻的侧翼部队。
◆ 霞飞第二次攻击洛林
人们早就预料到,一旦发生战争,法国和德国军队之间的第一次大规模冲突必将发生在洛林边界区域,正好位于南希的对面。这个地区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门户,位于法国的维尔敦—图尔屏障,以及德国北部的梅茨和提昂维尔堡垒及南部的孚日斯和费皮纳尔堡垒之间。就在这里,地形相对开阔,一旦法军控制了上阿尔萨斯,霞飞就计划在这里发动首次的对德沉重一击。
这次战役意义重大,法军攻击了德军防线的软肋,法国军队中最能干、最杰出的将军之一——德·卡斯特诺将军指挥了这场战役。8月14日,德·卡斯特诺以离边境11英里的南希为基地,完成了军队集结;8月13日,他的先遣部队就已经越过了边境,并取得了初步的战果。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这种突进演变成一种真正的进攻。
8月19日,法军越过梅茨—斯特拉斯堡铁路,形成了一条越过边境15英里到20英里的战线。德·卡斯特诺的左翼在德尔梅附近的山岩上,中军穿过莫朗日村,右翼位于迪约兹以东的湖区;而在更靠右的地方,杜贝尔的军队占领了萨尔堡,然后,法军与德军主力部队在此交火。巴伐利亚王储从梅茨率领德国第6集团军的全部兵力,总共5至6个军,冯·赫林根从斯特拉斯堡拉来了隶属于德国第7集团军的强大部队。
◆ 莫朗日惨败
随后,在8月20日的战斗中,德军尽管兵力占优,但在一开始就采取了防守态势。他们对这个地区非常熟悉,几乎每寸土地都用脚准确地测量过。他们把野战榴弹炮放在法国“75毫米”炮无法企及的隐蔽位置,法国人现在第一次认识到这么做的效果。德国步兵在长满树木的山坡上熟练地挖战壕,而法国步兵以惯有的火力和冲锋向前推进,但是,法国大炮并没有给德国大炮或德国战壕两旁的机枪造成什么杀伤性,而向前推进的法军却受到了实打实的炮火阻滞。令人震惊的是,攻击完全陷入僵局。“我们被炮火钉在了地上,”一个法国军官写道,“我的人匍匐在地,像暴风中的一群牲畜(宛若丧家之犬)。”
◆ 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战争的危局来了,由来自马赛的南方人组成的第15军军心不稳,他们占据了莫朗日附近前线的中心地带,却突然溃逃。德军给逃亡者造成了可怕的伤亡,然后发动了全面进攻。这种情况下,法军回天乏力,但德·卡斯特诺这位冷静而高明的将军却力挽狂澜。他撤回了两翼的兵力,整军肃纪,用被称为“铁军”的第20军堵上缺口。第20军是福煦将军领导下的军队,他是一位杰出的军事战略家,通过此战,他一战扬名,青云直上,最终成为协约国总司令。福煦将军打了一次出色的后卫作战,德·卡斯特诺的军队相对完整地撤回到边境。
莫朗日战役(德国人称之为“梅茨战役”)对法国人来说是一次真正的失败,它毁掉了进攻计划,几乎造成了最严重的灾难。巴伐利亚王储为此战的成功而欢欣鼓舞,他越过边境,极力想占领南希。大家都知道,在随后的行动中,德国皇帝本人和他的贴身保镖都在场,准备耀武扬威地进入南希。当法国人到达了南希周围的大库隆时,他们组织了一次意料之外、非常有效的部队集结。德军的进攻惨遭击退,法国人得以收复失去的一小块土地。马恩河战役中,德国在这一地区的进攻又一次受挫。到9月底,法国人又一次来到了边境,然而,在那里战事陷入僵局,这一困境几乎一直持续到战争结束。
◆ 纽夫堡和查理洛伊之战
莫朗日战役后的第二天,法国的主力部队转为进攻。该主力军队由第3集团军和第4集团军组成,由鲁菲将军和加里将军率领,他们分别部署在凡尔登和色当,面对德国王储和符腾堡公爵率领的德军第5集团军和第4集团军。在比利时东南角的维顿—纽夫堡地区,两支强大的军队遭遇了。除了知道8月22日进攻一方在整个战线上惨遭溃败之外,我们对战斗的细节知之甚少。
事实似乎是,纽夫堡战役(按照“当地的住所和名字”来命名)只不过是莫朗日战役的重复。法国炮兵又一次未能使德国野战炮和榴弹炮哑火,当步兵以高卢人的热情开始进攻时,他们遭到猛烈的爆炸和弹片包围,被机枪扫射,被铁丝网包围。事实证明,德国军官比法国军官更懂得现代战争的细微差别,法国战争办公室承认了这一点,当时他们向敌人承认了“法国中尉军官的优越性”。在这种情况下,事实证明法国士兵的锐气不过是一种积极的缺点。
德军挺进法国
这张照片显示了冯·克鲁克将军的步兵团在比利时的路边停留了一段时间。8月的骄阳使士兵与一些军官丢弃了外套。后方是野战厨房、补给车和红十字会救护车。
◆ 德国人开始进攻
德军挫败了法国的进攻,现在轮到他们进攻了。他们“隐蔽”了隆维边境上的小型要塞,并加强了塞米瓦河和其他河流的通道防守,法国人在这些河流后面退却了。法国在这一领域的撤退,与莫朗日的第15军的溃败毫不相同。鲁菲和兰戈尔·德·加里的军队向前推进时,给德国人造成了严重的损失,他们能够在默兹河的后方站稳脚跟,就像德·卡斯特诺的军队在南希做好了准备一样。法军在这里坚守阵地,向企图过河的德国人猛烈攻击,直到默兹河防线被迫向北转移,防线左翼的需求迫使法军进一步撤退。
实际上,真正决定性的行动发生在防线左翼。人们记得,比利时的桑布尔河和默兹河之间的夹角,是由德·兰列扎克的第5集团军控制的,这支部队面对的是两支德国军队,冯·汉森手下的第3集团军与冯·比洛手下的第2集团军。为什么德·兰列扎克会占据如此尴尬的显著位置,原因并不确定,可能是由于比利时政府一再要求援助,特别希望向桑布尔河和默兹河交界的比利时那穆尔要塞提供援助。
◆ 查理洛伊周围的战斗
那穆尔是比利时最坚固的堡垒之一,毫无疑问,人们认为,只要列支敦士登继续守下去,那么那穆尔也会继续守住,它加入盟军防线也许益处颇多。然而,事实证明,占领桑布尔和默兹河突出部是一种引火自焚的举动。那穆尔几乎能听到德国的号角声,高地两翼受到了压倒性兵力的攻击。8月22日,纽夫堡战役的第二天,冯·汉森的第3集团军沿着默兹河防线向那穆尔进攻,而冯·比洛的第2集团军则突袭了桑布尔河渡口和查理洛伊附近。
查理洛伊(比利时城市)之战是最绝望的战役。德国人强行通过了这条河,而最血腥的巷战就发生在查理洛伊。这座城镇几度易手,但到了晚上,它仍掌握在德国人手中。毫无疑问,德·兰列扎克仍然可以在第二天继续战斗,但就在这时,他得到消息说,冯·汉森——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这些攻击——已经成功地越过了迪南附近的默兹河,正威胁着他的后方。
这种情况下,德·兰列扎克别无选择,只能下令迅速撤退。他在法国边境的吉维要塞和莫伯格之间的战线上陷入混乱。在这里,他试图进行抵抗,但因为军队秩序混乱,或者因为自己设想的危险威胁了他的两翼,他觉得有必要继续撤退到瓦兹河谷,他的军队才能够有效应对德国人的进攻。
◆ 英国军队身处危局
德·兰列扎克第5集团军突然迅速撤离,令其左翼的英国远征军陷入危境。约翰·弗伦奇爵士从左边的班什一直机动到右边的康德,他的司令部位于古老的比利时小镇蒙斯。他指挥了两个军,一支在蒙斯右边的道格拉斯·黑格将军手下,另一支在沿着蒙斯—康德运河往左的史密斯·多瑞恩将军手下,但是整个第2集团军还没有就位,很有可能英国人在前线驻扎的兵员不到7万人。
英国战线从右边与德·兰列扎克的部队联系在一起,但是,除了占领图尔奈、瓦伦西恩斯和里尔的一些法国预备役部队外,这条线的左边比较空虚,这对随后的战斗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影响。因此,8月23日,德·兰列扎克的部队撤退到吉维特—莫伯日一线,德皇向将军们所发的通令中将之称为“微不足道的小部队”,纵使现在还在坚守,但因为没有任何侧翼保护而异常孤立,不得不独立面对冯·克鲁克飓风般的进攻。
就法国和英国蹩脚的情报部门所得到的情报而言,英国人面对的只有一个或至多两个军的兵力。英国军队完全由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组成,都是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其指挥官对在大门口战胜敌人充满自信。然而,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冯·克鲁克率领了7个军的兵力,他现在准备对英国发动五次以上的攻击:4个军进行正面进攻,一大批骑兵被派往法国西北部,切断英国与海峡港口的联系;第5军从布鲁塞尔经图尔奈出发,在英国军队左翼做了一场大迂回。
◆ 冯·克鲁克试图从侧面攻击英国人
德军的行军速度非常惊人。一位著名的美国战地记者曾跟随转战,他给我们留下了一幅生动的画面:“我们突飞猛进地前进,这让我看到了突击的力量……它也许赶不上意大利的贝萨格里耶部队的速度(2),但已经是我们跑步的最快速度了。两天来,队伍里的人一直以这种不自然的步态向前冲,像机器人一样移动着。许多人倒在路边,但军官不允许他们躺在那里。他们没有叫救护车,而是被抬起来,扔回队伍中。行军速度几乎达到每天30英里。”
这场战斗在8月23日早晨打响,当时蒙斯人正从教堂回家。在比利时南部的村庄里,英军的骑兵掩护部队一直在与德军枪骑兵作战,但他们没有带来任何关于德军军力向左翼侧翼运动的重要信息。德国炮兵一个接一个地进入阵地并开火。德国飞机出现在天上,投下烟雾弹来指示敌军战壕和炮台的位置。英军的18磅炮,比德国大炮更轻便更快速,咆哮着回应德军的炮火。接着,德国步兵开始进攻。德国人在战争开始时的习惯是进攻,不像法国人和英国人那样以疏散队形进攻,而是以密集的阵形进攻,通常是三次双波次进攻。就像一个英国士兵说的那样,他们潮水般涌向蒙斯,“就像一群人来参加世界杯”。
◆ 英国人拖住了德国人
英国步兵,也许是欧洲训练最好的步枪兵,他们会一直等到能看见迎面而来的士兵的脸才开始射击,接着,他们像在海斯和奥尔德肖特的山脉上学过的那样迅速开火。战事异常惨烈,“我们的士兵认为,”一名被俘的德国军官作证说,“每个英国人都随身携带着一挺手持式马克沁机枪。”
德军士兵以顽强的勇气,一次又一次地集结起来,再次发动进攻。英军右翼,德·兰列扎克部队撤退留下的空隙开始出现危机,迫使英军稍稍后撤并撤离了蒙斯镇,因为那里已经无法承受炮火的袭击,但是沿着这条战线的其余部队,他们的进攻并没有被打回去。这一天以战争的荣誉结束,从表面上看,全都归功于英国人。
然而,随着战斗的发展,英国士兵开始嗅出了麻烦的味道:德军炮火的强度和威力似乎表明,英军面对的兵力比他们预想的要强大得多。之后,到了下午5点,英国的约翰·弗伦奇爵士通过外交途径宣称,法国总司令部发出了“最意想不到的信息”。一封电报宣布那穆尔陷落,法国第5集团军从前天晚上开始已经全面撤退,英国面对的不是两个军,而是三个军的兵力(事实上,有四个军),而另一个军横扫了他们的左翼,进而把他们赶到了后方。
◆ 延迟消息的秘密
为什么法国总部延迟了通知英国人德·兰列扎克撤退的消息?为什么德·兰列扎克不和法国直接联系?为什么法国和英国情报部门都直到8月23日才发现冯·克鲁克的军队规模和他对图尔奈的侧翼包围企图?这些问题期待着有一天能够清楚地解释,但不管怎么解释,这封电报终于揭开了德国计划的面纱。有人看到,冯·克鲁克已成功地集中了对抗英国的压倒性优势力量——兵力投入超过25万人,他的目标是针对整个左翼盟军的包围,如果英国人为了逃避两面包围的困境,就不得不进行大规模远征撤退。
所有的军事行动中,在敌方火力压制下撤退可能是最困难的军事行动,它要求对后卫部队的规模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即掩护撤退,后卫军应该在什么时候撤退,以及后卫军应该以什么方式撤出战斗。对于上述问题中的任何一点,哪怕是最轻微的误判,都可能给敌人一个机会,把撤退变成溃败。在这种情况下,撤军就变成了失败。可是并非每次撤退都是失败,战略退却——出于战略原因采取的退却可能是取得胜利的手段。这仅仅是一种策略,一个指挥官可以用不利的条件来交换有利的条件,也可以用另一个有利的条件来交换一个更有利条件。英军现在开始的撤退,更能说明这种撤退方式。他们在蒙斯占了一个完全站不住脚的位置,经过10天不断的行军和战斗,他们换了一个位置,在马恩河以南,这是非常有利的。事实上,在多次欺骗冯·克鲁克取得决定性胜利后,英军成功地把他带进了一个陷阱,令其难以逃脱。
冯·克鲁克将军
1870年,于梅茨受伤的德国亚历山大·冯·克鲁克将军,在德军冲向巴黎和从巴黎撤退时,是德国第1集团军的指挥官。
◆ 从蒙斯撤退
约翰·弗伦奇爵士已经侦察过了,为了避免自己会被迫撤退,他在距蒙斯南部约10英里处的一个防御阵地,从法国的莫伯日要塞向西穿过了巴伐伊和布里。到了8月24日早晨,他的部队已开始退出这条战线。为什么时间如此宝贵的时候,他却迟迟不行动,个中缘由从来没有得到充分的解释,但是,一旦撤退,他们的行动就会取得显著成功。
当史密斯·多瑞恩的第2军退到蒙斯和巴伐伊中间一线上时,黑格的第1军向前天遭到遗弃的班什方向发起防御性进攻。德国人被吓了一跳,毫无疑问他们认为英国人得到了增援,于是后退防守。就在这时,黑格撤回了他的军队,并向莫伯日—巴伐伊一线撤退。接着,史密斯·多瑞恩虽然占领过黑格撤退后剩下的那个小区间,但是后来也退了出来。在撤退的过程中有几个关键时刻,尤其是在下午,史密斯·多瑞恩被压倒性的优势力量袭击了两翼,但是英国骑兵尽管分散各地,都有效地介入了每一次战斗。到了傍晚,整个部队安全地回到了新战线上。
托马斯·德·奥伊利·斯诺将军
托马斯·德·奥伊利·斯诺将军是英军第4师的一员,他在1914年9月的撤退中,特别是在勒卡图尔附近的战斗中,极力抵抗敌人的追击。
◆ 莫伯日防线指望不上
很明显,法国总参谋部的意图是,如果形势允许的话,英国应该在这条线上坚守,这条线与左边的法国堡垒链相连。很快,法国人立即意识到,原地不动就会招致灾难。法国第5集团军仍在莫伯日以东撤退,现在大家都知道,法国领土图尔奈已经被占领了,里尔已经被德国人遗弃了,而西进的德国军队则向着英军的后方——康布雷方向前进。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在莫伯日要塞的英国军队将被包围,在那里,它很可能会遭受与1870年巴泽尼军队在梅茨相同的命运,因此,他们迫切需要继续撤退。英国部队刚一踏上新阵地,就接到命令,第二天,也就是8月25日凌晨,部队在一天的行军后,退到朗德勒西—康布雷一线。
8月25日,赤日炎炎,英国军队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艰难跋涉,饱受干渴和疲劳的折磨。行军过程却没有受到德国人的明显干涉,德国人无疑和英国人一样疲惫。在勒卡图尔,英军第4师迎来了增援部队——第3军的预警队,他们是从基地乘火车过来的,这个师部署在通往康布雷的最左边。整个部队都转到前哨阵地后面的宿营地,期待着能有一个安静的夜晚。
◆ 英国在陆地上的守卫
英军的希望被德军粗暴地粉碎了。9点到10点之间,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夏夜中,英国人突然遭遇了可怕的袭击。抵抗进攻的主要力量落在了英国陆军的精锐部队卫兵身上。缺乏训练的部队很容易在夜间进攻的混乱中丧失凝聚力,但是,卫兵们纪律严明,彻底击退了进攻,给敌人造成了最大的损失。主要战地上,整个德国军营都被夷为平地。与此同时,与英军有联系的法国第5集团军的两个预备队出现在战场上并开始增援英军右翼——这是法国人第一次向英国提供实质性支援。德军的进攻一直在进行,战斗逐渐平息。
英军第1军在前几天的长途行军过程中受到了非常严峻的考验,自然使军队疲惫不堪,他们发现有必要从前线撤出,可实际命令是他们要继续向南行进,掩护他们撤退的任务又一次交托给了史密斯·多瑞恩的第2军和阿林比的骑兵师,后者位于勒卡图尔和康布雷之间。黑格刚一走,史密斯·多瑞恩就准备尾随他而去。
然而,这个程序执行起来要容易得多。8月26日拂晓时分,德军沿着史密斯·多瑞恩的前侧翼和左侧翼发起进攻,其猛烈程度超过了英军所遭受的任何一次攻击。德军不仅在英军对面集结了一支人数超出4倍的部队,而且从图尔奈出征的部队现在也从西方夹击英军。不久,英军就深深卷入战斗之中,除了斗争到底,别无他法。有人试图从索尔代将军的法国骑兵部队获得支援,该部队曾在康布雷掩护了德·兰列扎克军队的撤退,但是,索尔代的马累坏了,一开始就无法前进,只好在康布雷附近的一个法国步兵旅的帮助下,让史密斯·多瑞恩尽力自保。
◆ 从勒卡图尔撤军
这次交战,可能是整个撤退过程中最为关键的时刻。有一次,普鲁士卫队的骑兵直接冲进英军的前线,打了最激烈的肉搏战之后才被驱逐。德国人绕过了英军的两翼,德国炮兵开始包围英军的阵地。很明显,如果英国人想要逃离彻底的毁灭,就必须尝试撤军。命令要求在下午3点30分左右撤离,幸运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德军的进攻似乎已经结束了,尽管史密斯·多瑞恩的后卫损失惨重,但他的主力实际上躲过了追击者的追捕,成功逃脱了。他本来应该这样做的,这只能算是一个奇迹,因为在勒卡图尔战役和任何指挥官所承诺的战斗一样毫无希望。
漫长的8月之夜,倾盆大雨和昏暗的黑暗中,法军继续撤退。这种情况下,绝不会有高效率的军队,他们军纪涣散,不可救药。当事各方迷失了方向,踉踉跄跄地落入德国人手中,或向西袭击,最终在海峡港口附近出现。黑暗中,戈登高地步兵团被德军包围,成建制地被消灭。他们非常疲劳,许多人不得不丢弃装备,即便如此,也几乎无法勉强自己前进。一名警察在圣昆廷围捕了250名掉队士兵,后来他灵机一动,买了一个玩具鼓和一便士的哨子,在痛苦的笑声中演奏起来,并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哈姆。
◆ 英国人做事杂乱无章,但没有泄气
对德国人来说,就像他们后来所做的那样,英军的撤退必败无疑,但事实上,即使英国人组织不力,他们也不会意志消沉。“在泥土、污垢和疲倦的掩盖下,”一名美国志愿者作证说,“我看到了清澈的眼睛和冷酷的下颌,即使他们几乎无法行走。”十字路口站岗的参谋人员整编了错综复杂的各个部队,当第2军在瓦兹山谷赶上第1军时,部队已经恢复了某种凝聚力。这是一支已经疲惫不堪、历经磨难的部队,但仍然斗志昂扬,仍然屹立不倒。
8月27日以后,英国远征军的生存受到了威胁,而在那可怕的5天里,这种迫在眉睫的危险已经消失了。右翼,法军第5集团军现在已移交给弗朗切特·德·埃斯佩里将军指挥,在吉斯地区坚守阵地,准备对冯·比洛的部队施以重压;左线,索尔代的骑兵终于开始行动了,法国的步兵师也开始加入,这使英军减轻了一定压力。
8月29日,约翰·弗伦奇爵士让疲惫的军队休息了一天。从瓦兹河山谷撤退到马恩河,甚至到了马恩河后方,但在这次行动中,英国人成功地避免了任何普遍的接触作战,因此一位德国将军抱怨说,他们“穿着七联靴”撤军。此外,他们的撤退符合法国总司令在第一次法国进攻失败时制定的总的战略计划——这一计划要求执行时具有铁一般的耐心和自制力。
◆ 霞飞将军的策略
从表面上看,8月最后一个星期,即将结束的会战没有给协约国带来任何鼓舞。法国北部边境要塞链上的隆维、蒙梅迪、梅茨、吉维、伊尔松和里尔——几乎在第一次攻击之前都已经陷落,尽管隆维英勇的抵抗持续了一个多星期。9月7日,只有莫伯日和凡尔登还在抵抗,而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德国陆军攫取了所有的胜利。然而,法国第3集团军却被迫回到凡尔登的堡垒中,这座古老而著名的城市几乎陷入了困境。法国第4集团军,徒劳地企图控制住这条线,无奈被迫撤退到雷塞尔。经过8月28日和29日两天的激烈战斗后,法国人从燃烧的城镇被赶了出来,被打回到马恩河。再往西,虽然法国第5集团军在吉斯取得了相当大的胜利,从而减轻了撤退的英国人的压力,但德国人在8月29日占领了拉弗德雷镇。英国人仍在撤退,他们显然只关心如何从追兵的魔爪中逃脱。
法国和英国当局起初都竭力向公众隐瞒事态的真相,官方公报措辞简洁,晦涩难懂。当索姆河第一次出现在行动报告中时,许多人认为这是桑布尔河的错误拼写,但渐渐地,逃亡者和落伍的士兵到了可以通信的地区时,真相开始泄露。
◆ 泄露了撤退的消息
8月30日,《泰晤士报》驻法国记者向报社发送了一份电报,称英国人是“一支支离破碎的军队”。这条消息到达伦敦的那一天,仍然被称为“黑色星期天”。巴黎城内,成群的逃兵从北方蜂拥而至,讲述着可怕的德国暴行,给人留下了非常不愉快的印象;当法国政府宣布法国政府将立即迁往波尔多时,法国首都的景象几乎难以形容了。城里大批民众逃离,纵然有所管制,但是仍然很容易变成惊慌失措的逃窜。对于许多法国人来说,1870年那样的日子无疑已经回来了。
然而,事实上,情况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糟。
尽管形势迫使法国人再次撤离上阿尔萨斯,但由贝尔福特、埃皮纳尔、南希、图尔和凡尔登等堡垒支撑的东部屏障仍然坚固;德·卡斯特诺的军队已经制服了德军对南希的对峙状态,并恢复进攻,将对手推向边境。在凡尔登西面,法国军队已经受阻并被打了回去,但损失不大,他们站在与马恩河(法国河流)和瓦兹河平行的地区,马恩河和瓦兹河一直被认为是法国在北方的第二防线。
◆ 霞飞重组了军队
此外,由于德国计划已经泄露,霞飞已经有了充分的机会利用铁路来改变策略。他建了两支新军:福煦将军领导的第9军,他从著名的“钢铁军团”的指挥中获得擢升;莫努里将军指挥下的第6军。第9军由洛林前线的部队组成,其中包括“铁军”,它集中在法国线的中心后方;第6军的核心由阿尔萨斯获胜的第7军组成;在英国的左翼阵营中,还有几个预备役部队的分支。索尔代的骑兵,已经在盟军的极左防线上采取行动,威胁着冯·克鲁克前进的右翼;法国第6集团军,在巴波姆和阿尔伯特进行了后卫行动之后,8月30日之前,他们已经在亚眠和罗伊之间建立了自己的防守阵地,并与英国骑兵保持着联系。这些城镇后来成为了一场更激烈的战斗的风暴中心。这些地方吸引了冯·克鲁克大量的兵力,并极大地减轻了英国人的压力。
道格拉斯·黑格爵士
1915年12月,指挥第一支英国陆军部队的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在法国和佛兰德斯担任总司令,接替了约翰·弗伦奇爵士的职位。
◆ 霞飞主张开战
现在似乎是时候让霞飞的部队作战了。他的军队再次呈现出从凡尔登到亚眠的一个相当完整的前线形势,法国第5集团军已经在临近的吉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8月30日,霞飞经认真考虑后,下令法军前线恢复进攻,但最终他还是决定不这么做。他这样做的理由似乎是双重的,首先,雷塞尔的预备役削弱了法军右翼中心的兵力,尽管福煦第9军的介入可能已经恢复了这里的局势,但仍然包含了危险的元素;第二,约翰·弗伦奇爵士不相信他的军队能够在休息和整顿之前,成功恢复进攻的气势。
◆ 英国军队的困难和争议
英军的损失实际上并不严重,当时损耗并没有达到整个部队的20%,但是士兵身体极端疲惫。此外,英国交通线路的中断,以及由此导致的英国基地从布洛涅向法国西部的圣纳扎尔的转移路线受阻,阻止了增援计划的到来,并严重打乱了供应部署。法国人不愿独当一面作战,这让英国国防大臣基奇纳勋爵非常不满,他来到了巴黎,在那里,两名元帅之间发生了一场不愉快的争吵。同时,他也承受着巨大的政治压力,国内力图让他放弃法国领土,但是他的战略是一种奥林匹亚的平静精神。霞飞接受了事实。8月30日,霞飞下令继续撤退到马恩河。巴黎以东的塞纳河,位于巴黎的东南部,那里是退无可退的极限。
撤退期间,霞飞很有可能做出明智的判断。一周后,马恩河战役似乎表明,协约国军队即使在8月30日投入战斗,从凡尔登到亚眠,取得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进一步撤退令霞飞收获很多,除了领土之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当法国人逐渐接近自己的补给地的时候,他一直在把德国人从他们的供给和增援基地上越拉越远。
俄国对东普鲁士的入侵已经开始加速,那里是德国人的家。霞飞认为,他可以确信无疑地说,“德国在西方的战线会立即削弱,而在东方的战线会得到巩固”。此外,马恩河阵地还为盟军提供了迄今为止所缺乏的东西:巴黎庞大的防御工事营,为盟军的左翼提供了一个强大的支点或阿普伊角,同时这也给德国军队的右翼力量提供了机会,事实上,他们的优势最终被利用了。
◆ 冯·克鲁克的困境
霞飞在马恩河上撤军的决定让冯·克鲁克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从布鲁塞尔出发,胸怀壮志,他的目标是征服英军,并突破协约国军队的整个防线。有两次,是在蒙斯和勒卡图尔,他有极好的机会来实现这一目标,但在这两地他都失败了。当他发现法国的第6军在英军的左边移动时,他立即向西南方向移动,明显的目标是继续外侧面运动。8月30日,他从亚眠来到圣昆廷,仅与英国左翼保持一墙之隔。
冯·克鲁克无疑希望盟军能在这条战线上出击,在这种情况下,他将有第三次机会发动包围;但是8月31日,莫努里开始从巴黎撤出,面向德国人布防。冯·克鲁克现在面对这些选择:他可以跟着莫努里,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很快碰到巴黎周围的防御工事,或者他可以通过一个危险的侧翼机动,前出到东南方向来到莫努里和巴黎堡垒面前,恢复与左翼的德国军队接触,和他们一起在马恩河攻击盟军。他选择了后者,或者冯·莫尔特克选择了他。用仍远在后方的包围火炮袭击巴黎是一件乏味的事情,无论如何,尽管人们普遍相信,包围巴黎似乎并不属于德国总参谋部最初计划的范围。
这张图描绘了巴黎的防御工事
本图描述了巴黎的防御,这是德国人计划1914年9月攻入的城市。最基本的防线是由21英里长的旧城墙组成的,下一个圆圈包括建于1870年的堡垒。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排堡垒和炮位——总共40个——建于1878年。在战争的头几个星期里,在城市的北边,难民们成群结队地涌入。
◆ 德国人打算围攻巴黎吗?
士兵们,甚至是低级军官们,都执迷不悟地认为他们要去“巴黎”,但是,在克劳塞维茨学说的熏陶下,参谋们成长起来了。克劳塞维茨学说认为,军事行动的第一个目标是歼灭战场上的敌军,一旦目标实现,堡垒和都城就会像成熟的果子一样从树上掉下来。事实上,我们知道,在发给冯·克鲁克军队的第一批地图中,巴黎地区没有包括在内,尽管巴黎东部的马恩山谷的地图也包括进去了。冯·克鲁克在进行侧翼行军的冒险时,无疑是出于必要,但是他可能也指望着法国第6军能把自己封闭在封闭的巴黎军营里,他当然也不害怕英国人,因为他认为英国人已经退出了战争。
盟军在马恩河上有序撤退了。法国第3集团军,现在已经把鲁菲的指挥权转移到萨拉伊的指挥下,向后转,在凡尔登进行了旋转,直到它面对西北方向,它的左路在奥尔南河的位置上休息。兰戈尔·德·加里的第4集团军和弗朗切特·德·埃斯佩里的第5集团军从马恩河下面撤退,摧毁了撤退时的桥梁;福煦的新9军出现在他们之间,主力部队驻扎于费尔尚普努瓦斯。英军从瓦兹河和马恩河从容撤退,于9月3日越过马恩河,在拉费特苏朱拉河和拉尼河之间的南边占据了阵地。莫努里的第6军在巴黎前面站岗,霞飞似乎从什么地方调来了新的部队,这支部队现在得到了进一步的增援。
◆ 德国人觉得赢了这场战争
德国人相信他们面前是已经被击败的敌人,没有能力再战,德军可以继续前进。皇太子的军队的右翼转向南方,面对萨拉伊的凡尔登兵团扎营,几乎包围了凡尔登要塞的三面;阿尔布雷希特公爵指挥下的符腾堡第4集团军在东南方向摇摆着,向萨拉伊的左翼和加里将军的右翼施压;冯·汉森的第3集团军穿过查隆斯向南移动,与兰戈尔·德·加里的左翼和福煦的右翼相对;冯·比洛的第2集团军与它密切接触,朝南,面对福煦的右翼和弗朗切特·德·埃斯佩里的右翼部队。与此同时,冯·克鲁克在巴黎城前执行了大胆的侧翼进军,他经由桑利斯向东南移动,离开乌尔克沿岸的第4预备队,担任侧卫,于9月4日横渡马恩河。他无视右边的英国人,转向库洛米耶,显然是要攻击弗朗切特·德·埃斯佩里的第5集团军。
◆ 德军在法国的暴行
进攻过程中,德国军队不幸再次以不可言说的野蛮行为玷污了德国的名声。德国在比利时的暴行众所周知,而且历史也证明这是事实。德国在法国的暴行还不为人所知,但也同样受到了考验。没人能读到受命调查这些暴行的法国委员会的报告,而不相信德国人在法国被指控的所有反人类罪行实际上都被德国人犯下了,许多情况下,委员会收到了现场证据。
最突出的例子,是在巴黎以北25英里的美丽古代小镇桑利斯。桑利斯受到了法国军队的保护,勇敢地抵抗了冯·克鲁克军队的进攻。当德国人以平民参与战斗的借口进入该镇时,他们把这个城镇烧得一干二净,在逮捕了白发苍苍的市长和其他主要居民之后,为了嘲弄军事法庭,他们迫使老百姓挖出自己的坟墓,面向对着他们开火的敌军。桑利斯的命运就是鲁汶命运的重演。
◆ 德国当局的责任
同时,桑利斯发生的事情也发生在马恩河流域许多偏僻的村庄里。那里,老人遭到残忍枪杀,婴儿被刺刀刺死,砍死婴儿,强奸妇女并剖尸。德军的罪行堪称人间浩劫,罪孽罄竹难书。这些罪行在德国军事当局的口中难以描述,在法国葡萄酒的刺激下,德国士兵的过度行为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这都很难说得清。当然,德国的总参谋部负有不能逃避的主要责任,就像1791年,法国的雅各比人把恐怖变成了一种政治武器一样,1914年的德国将军制造了恐怖的事实。《兰德克里奇的克里格劳奇》是德国总参谋部在战前为指导德国军官而出版的一本手册,该书明确规定:“战争中,某些严酷的条件不可缺少,更重要的是,真正的人性往往在于无情地运用这些条件。如果战争需要,每一次隔离、每一次暂时或永久的剥夺、每一次使用、每一次伤害和所有破坏都是被允许的。”而且,“国际法绝不反对利用第三方的罪行(暗杀、纵火、抢劫等)来损害敌人的利益”。
美丽的小城阿拉斯,在轰炸之前
阿拉斯,虽然在法国看起来像佛兰德斯城市。这个小广场展示了佛兰德斯风格的老建筑,上层建筑悬在人行道上,柱子构成拱廊。钟楼或德维尔旅馆,矗立在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正面,有七个不同的拱廊和华丽的哥特式窗户,里面有精美的吊钟,顶上是镀金的公爵王冠。在建筑物和广场下面,通常是巨大的酒窖。整个法国北部被入侵的地区,这些酒窖在战争期间被用作防御工事。古代,这里是阿特拉尔——一个高卢部落的首府;15世纪时,它是和平会议的召开地点;18世纪,阿拉斯是罗伯斯庇尔的出生地。
阿拉斯,小广场在轰炸后的图片
莎士比亚作品中提到,阿拉斯是一个繁荣的城市,以挂毯闻名,“阿拉斯”甚至被用来作为这类挂毯的名字。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传统的古风一直笼罩着小城(尽管在那里没有找到阿拉斯的挂毯)。在集市上,广场上,是一个个摊位、手推车和往来的农民。后来这里遭到轰炸和毁灭,钟楼看上去像是一个风雨侵蚀的峭壁;房子上全是弹洞,人民逃走了!两年内,德维尔旅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德国人对暴行的不满
事实上,这些事件只是符合了俾斯麦的著名禁令,即让敌人的人民“除了眼泪,别无他物”,以及威廉二世对他的军队的建议,即以“匈奴王阿提拉统治下的匈奴”为榜样。一定有许多德国军官和士兵不赞成这一政策,他们为自己的同伙们的罪行感到羞愧。一名被俘的萨克逊军官在他的日记中写道:“这个地方是我们军队的耻辱。”但是,考虑到德国总参谋部公开的态度,那些对这种过分行为进行谴责的人往往是无助的。总指挥就是那个金发的野兽。
加入这场战役后,德国人似乎非常有信心。他们认为法国军队,尤其是英国军队,已经被彻底打败了。他们似乎认为,所有必要的事情都是为了“政变”。9月是色当的周年纪念日,而且对于一个更新更大的色当来说,胜利的征召更加明显。不仅是德国人民,把他们在8月底的胜利,自然而然地上升到一种爱国精神错乱的状态,充满了伟大的期望,就连德国的最高司令部也越来越相信这一想法。这一点的证据是毋庸置疑的。9月4日,一名德国军官在日记中写道,他在9月4日见到了冯·克鲁克,并与冯·克鲁克的一名工作人员进行了交谈。法国人缴获了他的日记并出版。
◆ 一本德国日记的摘录
“看到在撤退中的敌人的间谍报告,这些报告令人非常满意。他们是毫无组织、心怀不满的一群狼狈暴徒,他们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凡是从巴黎来的人都不值得我们害怕,我们摧毁了法英军队的残部之后,将返回巴黎。第4预备队将获得胜利进入法国首都的荣誉。”
然而,就在这些诗句被写出来的那一刻,霞飞正在为长久反攻做准备,并且为德国人设置了陷阱。几天后,德国人就在他们的身后蹒跚而行,法国人超越了对手,并战胜了对手。
◆ 马恩河奇迹是计划好的
9月3日,巴黎的军事长官加里尼将军通过他的空中侦察员发现,冯·克鲁克正沿着巴黎前的桑利斯向对角线行进。他立即通过电话把这个情报告诉了霞飞。两位将军策划了这次行动,结果就是法国人所说的“马恩河的奇迹”。莫努里的部队已经部署好了,现在强力扩充的军械库应该置于加里尼的命令之下。加里尼应该在乌尔克的后翼上发起攻击,这是一次强有力的攻击,而在马恩河以南的盟军部队则在整个战线上向前推进。因此,冯·克鲁克将会夹在双向火力的夹击之间,这是意料之中的,他很难从陷阱中解脱出来,在他过度自信的陷阱中,他跌倒了。在这项计划的实际执行过程中,霞飞和加里尼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起了交叉作用。
9月4日,霞飞发布了战斗命令,开头部分如下:
“有必要从德国第1集团军所处的危险境地中获取胜利,因为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协约国军队的左翼兵力之上。”“9月5日,所有安排都将在6日开始实施。”
莫努里是要把德国人赶出法国;英国人要向东北方向前进,向库洛米耶和蒙米拉伊前进;法国第5集团军要向北移动;福煦的第9军是将敌人的主力控制住的中心部队,并掩护第5集团军的进攻。不幸的是,加里尼和莫努里决定在9月5日进攻。9月4日,他们两人都乘汽车前往法国总部,并请求英国在这次袭击中进行合作。然而,法国人已经按霞飞的要求从克雷西的森林中撤退,前往塞纳河的山谷。此次行军的目的不确定,但这很可能是为了让德国人继续进入设置好的口袋。这也许是黄鼠狼邀请母鸡进入包围圈,因此,法国人毫无疑问更愿意按照霞飞的指示行事,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加里尼和莫努里的要求,因为他计算出至少需要48小时才能恢复进攻。因此,9月5日,当莫努里袭击时,就只有他独自进攻了。由于阵地暴露,同时发生双重攻击的机会也消失了。
◆ 合作失败的责任
如果莫努里和其他法军能够同时发动攻击,那么冯·克鲁克的位置就会近乎绝望。在这个问题上,合作失败的责任究竟在哪一方,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一方面,人们指责法国人没有在9月5日向莫努里的部队提供支援,而后者有权利期待支援;另一方面,加里尼和莫努里被指责过早地开始了进攻。现在,可能还没有到如何公正地评估责任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加里尼应该在9月5日发动打击是多么的重要,我们也不知道法国人是否真的能在那天感到这一战的威力。任何情况下,缺乏合作,尽管不幸,但对改变战争的性质并不重要,因为9月6日早晨,当盟军在马恩河以南出击的时候,盟军的胜利是不容置疑的胜利——这场胜利注定会成为世界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
德皇和皇太子在德国的总部
战争最初的几周,皇帝和他的随从们搬到了德军的总部。但是,皇室家族变得越来越失去威望,因为他们未能赢得荣誉。王储由于缺乏指挥能力和臭名昭著的个人行为,迅速失去了公众的支持。
一个德国机枪师
德国机枪到处都是——藏在隐蔽的巢穴里,或者突然出现在决斗中,或者带到很远的地方进行突然袭击。照片中的枪是由三脚支撑的重型机枪,需要两个人移动。战争初期,德国人拥有的机枪比其他任何竞争对手都多。
(1) 色当,法国东北部一城市。1870年普法战争的战场,法军大败于此。
(2) 贝萨格里耶部队成立于19世纪的萨丁尼亚王国,作为一支高机动性的步枪兵部队,其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在战场上侧袭敌军以破坏敌方阵形,因此士兵都得接受高度的体能及射击训练,也让他们拥有了Bersaglieri(神枪手)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