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曾经，我是一名浪客
先撇开那个拉入心湖被李天罡营造幻觉种种恐吓的毛贼不谈，咱们说说楼下大堂正在发生的事。
那位斗笠客，牵着他的那匹瘦驴来到了客栈大门前，老板娘已经回屋睡觉，只剩下老掌柜独自守着夜。
见门口有动静，其实老掌柜还是有些慌的，先前那批毕竟不算是正经人，如此简单就散去没有再多讹诈点钱，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个生意人，顾客就是上帝，没办法，他压制住了内心的慌张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脸走了出去。屋外很暗，老掌柜提着灯笼出去的，见门口站着一位蓑衣斗笠客，牵着毛驴一语不发，老掌柜舒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这人奇怪。
他没有认为自己是撞邪啥的，毕竟皇城脚下有龙威镇压，任何邪祟岂敢靠近，主动开了口。
“这位公子，是投宿还是？”
“投宿，请问马棚在哪？”
蓑衣斗笠客的声音很沙哑，跟喉咙卡着痰似的，老掌柜这才放心，主动帮忙牵着驴，绕了一圈，将驴绑在了后院的马棚里，领着斗笠客进了客栈。
进了大堂，斗笠客依旧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他坐在饭桌旁，敲了敲桌子，意思不言而喻。
“啊，现在也没剩下些食材了，只有些面食，给你整点？”
老掌柜笑着到。
“血手，你拉的面我可不敢吃，沾了太多血。”
斗笠客低头喝着茶水，他的脸像是始终有团黑雾笼罩，看不清面貌，但是这一句开口，老掌柜眼神有一刻变得极其凌厉，随之又变化的温和，脸上带着一副和蔼的笑容，只是有点僵硬。
“这位公子可真是爱开玩笑，我手上杀的鸡鸭鱼挺多，但也称不上血手，杀气太盛。”
“在你的认为之中，被你所杀之人只算得上是鸡鸭鱼？那未免也太不尊重人命了，你可让我好找啊，当初好不容易寻到你的子嗣想要探个口风，谁知这人心里有鬼竟是一言不合就跳了河……”
斗笠客如此冷淡说道，却让老掌柜刚憋出的脸色一瞬间拉了下来，两只眼睛散出冰冷寒光，嘴上依旧挂着一抹笑容，却显得如此渗人。
“你……刚刚说了什么。”
老掌柜语气带着杀意，他佝偻的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背挺拔，瞬间气势大涨，充满着攻击性。
“这就要动手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斗笠客这话说的，带着调侃意味，老掌柜一时间双手颤抖，发出尖锐且诡异的笑声，他浑身有一股血气忍不住的溢出，似成了血雾，弥漫他的全身。
“哈哈哈哈哈哈，你再说一遍！”
老掌柜双眼血红妖异，一副老皮上血管突出，清晰可见，他的双手手臂有一层红色结晶体生出，覆盖他的手掌，形成两副五指尖锐的手套。
“看来，你还是有在练邪功啊。”
斗笠客冷笑，他依旧静静喝着杯中茶水，血雾被他营造的一层蓝色光辉抵挡在外，没有近身。
接着，斗笠客含着一口茶，突然起身，猛的朝老掌柜吐了一口像是化作利刃的茶水，然后掏出木剑，一手反持，挥出了一道圆弧剑气。
两击施展相隔不过一眨眼，老掌柜怒火滔天，本想闪身后直接一只手捏爆那斗笠客的头颅，却发现那击圆弧剑气的攻击方向，竟然不是朝他而来，而是朝着客栈的房梁。
“你他妈的！这可都是钱！”
老掌柜脸色抽搐，多年的隐姓埋名他已经融入了普通人生活之中，也要为生机考虑，斗笠客这招可以说是阴险至极，怪不得不在外面动手而是在屋内，就是想要老掌柜束手束脚，一身神通无处尽情施展。
老掌柜一个跃身，血雾化作盾形挡住剑气，再而一道血手反身轰出，一只血色手爪虚影涌现，力道与距离掌握的十分巧妙，然后就是跃出客栈，斗笠客一个闪身躲过攻击后，犹豫了片刻，就紧随跟去。
大堂闹出的声势很大，本在楼上戏弄毛贼的李天罡听的真切，不单单是他，所有人也都听到，甚至感觉到那股恐怖的气势，吓得毛骨悚然，惊醒后窝在床被里不敢露头，这是人的应急反应。
看着被自己折磨的昏厥过去的毛贼，李天罡轻叹一声还真是不经耍，就将其晾在一边，立马凑到窗边想要看看是不是在屋外打起来了，结果就看到那被血雾包裹的老掌柜，以及那位追杀而出持着木剑戴着斗笠至今未展真容的神秘客。
“卧槽，真尼玛稀奇，还真有非修行人能够施展出这种带颜色的东西！”
见那神秘客挥出一道道带着淡蓝光晕的剑气圆弧，被老掌柜散发出的血雾变成的圆盾形体抵挡，李天罡感叹，掂量了一下自己如今能发挥出的实力，觉得自己先前定的战力不够标准，应该是能打七八个诸如老掌柜、斗笠客之流的武者，然后就是摇头晃脑，决定先不插手，万一老掌柜实在扛不住再替他挡挡也不迟。
讲到楼下两人激战，在空旷的泥泞过道有来有往，一方攻势一方守势来回转变。
斗笠客的剑法算不算高超李天罡说不上来，只觉得他那气挺足的，挥斩二三十道剑气依旧气息绵长，未有阻塞感，显然只是开胃小菜。
而老掌柜身上弥漫的血雾依旧凝如血脂，他的攻击频率比斗笠客的低，但每次施展都是不经意间，若不是斗笠客反应及时估计直接就要暴毙在场，但身上难免有几处擦痕，看着似乎是斗笠客处于下风。
可是没人看出，老掌柜的气息已经有些紊乱了，毕竟年老体衰久未与人搏斗，无论是身法还是技击不再如年轻时灵活多变，反应也要慢了半拍。
“老家伙！取你项上人头后，我就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被遵为一代大侠！你可别不识好歹！乖乖领死！”
斗笠客大喝一声，突兀的掀起斗笠，斗笠的帽沿生起十几根尖刺，瞬间化作暗器被其丢掷出去。
暗器是实物，老掌柜的血雾只能抵挡气劲，一个疏忽大意险些被割去头颅，堪堪被其一个后仰贴地躲过，然后就是几个侧滚，再次躲过倒转回来的斗笠，却还是露出破绽，被斗笠客贴了身，双手举剑就往下一刺。
眼见躲不过，本想再反抗的老掌柜忽然就散去了血雾，双眼微闭，一脸释然，就连斗笠客都是一阵出神，不解其意，只不过下一秒就狰狞的大笑，狠的就是朝老掌柜心脏处刺下。
斗笠客的面容约摸三十岁出头，有鼻子有眼的长得还算顺心，留有胡茬面相看着很洒脱，只是为人就不怎么地道了。
就在斗笠客出神的前一秒，李天罡迅速出手，一道符纸丢掷出窗外，迅速燃起化为一道火焰剑光朝斗笠客的手腕刺去，也就是在他回神狰狞大笑的那一刻，他刺下去的手忽然没有了知觉，就见手腕有黑色火焰燃起，发出焦臭，一柄粗糙的木剑无力的侧砸在了老掌柜的胸腔，两只带着血的手掌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就掉在了老掌柜的两侧。
“啊！！！”
斗笠客双眼迷茫的看着失去了手掌的双臂，火焰仍在灼烧他的断腕处，他这才吃疼来回甩动双臂，要扑灭那火光，发出痛苦的嚎叫。
这时候，其实李天罡已经看到老掌柜的喉咙处正在酝酿一股气劲，估计刚刚只是迷惑斗笠客要乘他分神之际一举杀敌，不得不愧一声老江湖，只是在见有人出手后他就散去了这绝杀一招，表情凝重的抬头望去，恰巧与李天罡来了个对视。
“果然。”
老掌柜轻语道，站起身子也不再担心什么了，一爪子直接掐断了还在痛苦挣扎的斗笠客头颅，跟拎鸡仔似的提着死去的斗笠客，脚尖拖着地被他拎去了后院，进行毁尸灭迹。
看着老掌柜头都不回的背影，李天罡挠了挠头，他真是被这位老人的果断吓了一跳，虽说修行也有一两年心境算古井无波了，但第一次见杀人还是有一点点慌张的，毕竟他也算是参与者之一。
只是慌了片刻，李天罡这才想起这不过是试炼场对于人弱点营造的试炼环境而已，嘲笑自己一声小题大做，就不怎么在意了，这才想起那毛贼的事。
不过两三柱香的时间，门口处已经不见毛贼身影，李天罡不免暗叹一句这丫做贼的心理素质还真是高，要是他以前没有修行那段日子啊，遇到这档子事儿巴不得直接躺尸到早晨，哪还敢早醒跑路。
“吃一堑长一智，看你丫的以后还敢不敢入室行窃。”
嘀咕一句，李天罡就带上了门，不过没有躺床上直接入睡，而是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书铺淘来的仕女图册，对图册里婀娜多姿的姑娘们不断评头论足，等待老掌柜的到来。
不到半个时辰，门口有人敲门，李天罡合起图册，道一声“来了”，起身开门。
老掌柜的背似乎又驼了几分，面相也显得更为老态，也没有那么精神了，笑容却真挚了不少。李天罡笑着扶着老掌柜让其坐下，轻轻带上门，给其倒了一杯茶，坐在床沿，也不说话，就这么望着老掌柜。
“我知道你想要知道我的故事，我也知道你不是凡人，应该是山上的仙师……”
在老掌柜那沧桑嗓音之下，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画卷便在李天罡面前缓缓展开。
老掌柜姓徐，名浪，字不羁，早年是一名剑客，平生最爱仗剑走天涯，斩尽世间不平事，那时江湖上无人不识他的名号，被誉为不羁浪客徐三剑。
之所以叫徐三剑，是因为他那一句常年挂嘴边的口头禅，一斩贼寇，二斩妖邪，三斩人心丑恶，那时的他，可谓是豪气干云，名声足足压着当时的武林盟主一头。
老掌柜如今的妻子不是他的第一任，是他在暮年回到家乡后，见往日青梅竹马丈夫上了战场后悲戚战死，孤身带着孩子艰辛，恰巧两人再遇时仍有心动，便结伙度过余生，之所以来到了皇城，还是后来他们的子嗣赴京赶考，不幸落榜后为了让其更好的备考，不必为钱财担忧，这才搬迁于此，开了个小客栈谋取生计。
而老掌柜的第一任，其中涉及到江湖丑事，也是他中年为何又被称为血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