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紫峰动乱
是日。
剑魂钟响，冲天剑气掀云浪。
紫峰山乱，沉渊群魔自西来。
沉渊，便是东来剑阁禁地外的那道万丈深崖。
午时，数十关押在恶人牢里的凶人破笼而出，群魔天降，杀得禁地守卫和一干长老措手不及。加之剑气堂堂主马不凡落在魔人手中，被扔在地上生死不知，更不见掌门卓清都，一众门人颇有些投鼠忌器，行动间畏首畏尾。
不过讯号倒是发出去了，剑魂钟一响，不绝的警讯声顿时传遍了整座紫峰山脉，莽莽数百里山川如同沉睡云雾中的巨龙，正在迅速的醒来。
禁地出事，不管是内中的秘籍或诸多闭关长老，亦或是禁地之下的恶人牢，都是整片山脉中最重要的地方，讯号在这方亮起，整个紫峰剑盟都会来人。
东来剑阁的长老们协同禁地的看护弟子，且战且退，躲入禁地之内，牢牢的守住大门，敌众我寡，他们并不渴望自己这点力量就能将群魔消灭，只要能拖住这些魔头一会，赶来的同道们就能将那唯一的小经堵死，这些魔头依旧难逃法网。
“刘长老，我们要不要……”
一名颇受宗门看重的弟子本在禁地内观看秘籍，领悟前辈心得，不想遭此大难，眉宇间不见了往日的沉稳与傲气，有些焦急的望着禁地内一侧幽幽的通道。
“暂且不要！”
刘长老同是瞄了那条通道一眼，旬日之前那场灵气暴动让在此闭死关的前代长老产生了不小的伤亡，此时惊动他们，只会让本就渺茫的突破机会直接变为虚无。
禁地闭关的长老是师门最后的力量，不到灭宗的时候不得动用，在刘长老看来，这群魔头虽然狂暴，却不过是身陷瓮中，剑盟七派是不可能让他们闯出去的。
只要再坚持片刻，强援必至。
“集结！”
果不其然，一声苍老的呼喝在外响起，那些急于攻入禁地的魔头便全都不甘的退了回去。
这禁地只有一条沿蜿蜒山崖修筑的小经可供出入，宽仅五尺，道险且长，在剑魂钟响起的刹那，他们就注定要成为瓮中捉鳖，冲不出去，魔头们不想两面受敌，便只能冒险抢下禁地当作据点。
在刘长老的带领下，剑阁弟子终于撑到剑盟同盟的到来，如今这群魔头已是插翅难飞了！
紫峰剑盟的七大剑派共百余名长老带着数百门下底子纷纷而至，扼据要害，举剑叠阵，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将一群魔头又缓缓逼回了沉渊之侧的断崖。
一边是数百人的紫峰剑盟，一边是被囚禁了数十年却依旧凶名在外的魔头们，双方紧张对峙，不敢妄动，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现场的气氛为之一紧。
悬崖之外常年翻卷的流云一时间都为之凝固。
不过没等紫峰剑盟的人发起反扑，魔头却先乱了起来，最重要的两个人居然不见了！
“老鬼呢？”
“剑鬼不见了！”
“无舌师兄也不见了！”
“他们不是站在最后吗？”
“刚才老鬼那声是从哪发出来的？”
“谁看到他们上来了？”
“没看到！”
“我也没看到。”
“糟了，上当了！”
“沉渊高一千三百丈，老鬼的剑气能催化任意铁器发出剑气，此前锁住他的铁链便是件很趁手的武器，再加上无舌师兄深厚的功力，这一千三百丈他们或许可以一点点的跳下去！”
话一说透，众魔头只感到一股绝望，无舌师兄刚给了他们逃离的希望，却又转身就把他们抛弃，让他们面对数百强者铸起的铜墙铁壁。
“无舌！”
“老鬼！”
“我们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宣泄过后，又是迷茫。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兵解自裁？还是继续被关押受辱？三十年猪狗不如的日子老子过够了，要不是想着有一天能逃出来杀他个天翻地覆，一报当年之仇，早他娘就想死了。”
“对，多杀一个就是赚的！”
“那便杀。”
“杀！”
临死暴起的凶魔是可怕的，哪怕他们明知中计，扭曲的魔心和嗜血的本性依旧让他们变得疯狂。
入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陷入那种疯狂的境地中，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有理智的疯子才是最恐怖的。
紫峰剑盟的人也大概知道到了事情的始末，此时却无暇他顾，去追究其中的细节。
跑了六道剑鬼和无舌师兄无疑是件大事，若是再让这一群疯掉的魔头也溜出去，为祸世间，作为关押魔头的紫峰剑盟将会成为整个天南天北的敌人，往后别说立足，恐怕连门派都要被其余正道连根端掉。
只有先除掉这些被抛下当弃子的魔头，才能没有后顾的去找无舌和庞云飞，在上万人的生存和宗门名誉面前，逍遥无极的秘密也只能摆在第二位了。
紫峰山上杀声四起，血气冲天，两伙人终于避无可避的开战了。
身陷绝境让魔头们放下畏惧，极尽疯狂，而作为正道身负的责任和可怕的后果亦让紫峰剑盟没有了退路，同样的咬牙拼命。
剑起风云舞，敢叫群魔哭。
诛魔大阵，紫峰剑阵，紫峰山上剑气纵横，白鬼呼嚎。
战斗起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正因为快，所以才惨烈。
一个人的性命，数十年的成长，数十年的修为，数不清的羁绊，道不完的牵挂，就在那某一瞬间，被一掌或一剑的带走，活着的人才值得留恋，尸体只能给人以哀伤，即便是敌人的。
魔头到底是人少势弱，皆尽伏诛，从此他们在世间便只留下了一具尸体，以及造就了两倍于自己的敌人尸体。
禁地之上，满目哀伤，没有一个魔头愿意乞降，紫峰剑盟的人看着满地的尸体，只觉得无比的懊丧，剑阁之主，剑气堂主一并身亡，却无人知晓藏魔洞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当务之急，是捉拿剑鬼和无舌。
沉渊之下，六道剑鬼庞云飞背着无舌师兄，正在崖壁之上飞速的下降，两侧的迷雾滚滚，绿影匆匆，每隔几丈的距离，庞云飞手中的铁链便会飞向石壁，或是卷住遒劲的苍松，或是没入坚硬的山岩。
声音清脆作响，在幽幽寂寂的空谷中绵绵回荡。
下降的速度和高度不能太过，否则铁链无法将他们牢牢的稳固在崖壁上，所以庞云飞的功力消耗得很快，不过四百丈便气喘吁吁，面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老。
庞云飞疲累的说：“主上，老奴力有不逮，还请主人助老奴一臂之力。”
让那群魔头去吸引火力并送死是两人一齐想出的主意，从庞云飞没有拒绝的神态便可知他自己一人也可以沿着悬崖而下。
不过这种时候，江行舟即便怀疑老鬼在隐藏实力也不会真个放手不管。他倒是能自己下去，可之后呢，一路向北，如何躲避追堵搜查？如何找到极北之地？
那可不是知道一个方向就可以的，还有衣食住行的花销，吃了七年的牢饭，一身腌臜，能有好的选择谁也不愿接受这一身污秽落魄，留个土著在身边用处大着呢。
向往美好是所有生灵的共性，当这种共性和人生选择达成一致时，连呼吸都会忍不住发出赞美的叹吟。
所以江行舟没有拒绝，此前控制马不凡消耗的能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没有直接将能量传递到庞云飞身上，而是夺过了对方手中的铁链，以更高的频率，更快的速度下降，每到庞云飞以为要失控的时候，才甩出手中铁链，卸掉下坠的力道，固定住两人飞速下坠的身子。
展示自己的实力也是种无声的警告，这种默契在两人身上流转着，他们自己也都知道，当什么时候这股默契被打破时，便是他们刀兵相向的时候。
一千三百丈，对谁来说那都是天堑，庞云飞操持了四百丈，江行舟则接管了剩下的九百丈，也不知具体花费了多少时间才看到崖底。
铺一落地，两人都靠在一颗大树上略作休息。
脚踏实地的感觉，野趣芬芳的呼吸，目及无尽的视野都让两人欣喜若狂，尤以庞云飞的感觉最为强烈。江行舟看着他，甚至认为要不是自己在场，这被关押了四十年的老魔头一定会跪着亲吻一下土地来表达他无边的喜悦。
不过到底是绝世老魔，饱经沧桑，庞云飞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开始找寻出路。
崖底常年无风，水气湿重，瘴气弥漫，这种地方不宜久留。
两人在崖底没有待多久，剑魂钟已经响起了第三次，那些被忽悠上崖的魔头们只怕是凶多吉少，紫峰剑盟很快就会大规模的来搜捕他们，甚至会不惜发出至尊通缉令，纵横三百余里的紫峰山将会构成一张巨网，无数人会朝着他们扑来。
一个绿林盟主发出的通缉令，一个身负绝世秘密的逃犯，一个数十年前就凶名远播，称得上是百年来最凶残的绝世恶魔，必然会引起整个天下的疯狂搜捕。
江行舟没有妄动，他在等庞云飞找方向，七年都等得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急。
四十年，尘世间可能会上演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戏码，但总比江行舟这种完全两眼一抹黑的家伙强，庞云飞选了一个方向，江行舟就毫无犹豫的跟着老魔头的脚步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