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5章 惊梦忏情,临亲愁绪
是夜,张淑芳忽闻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唬得她赶忙从床上坐起,一边摇晃着廖宁,一边急切喊道:“快起身,你妈这是怎的了?刚喊救命,怎的又没了声响?”
二人急忙跳下床,匆匆奔去。推开房门,张淑芳忙道:“廖宁,你快按人中,我去喊妹妹们。”
“好,你快去。”
“嗯。”张淑芳应了一声,旋即跑到对面房间门口,“咚咚咚”地边敲门边喊道:“廖巧,廖芳,快起来,快起来呀,妈叫不醒了。”
廖宁一边呼喊,一边按压,一下、两下……嘴里不住唤着:“娘、娘……”
廖芳姐妹俩闻声,不约而同翻身而起,赶忙来到大伯母床边,握住她的手,焦急喊道:“妈,妈您怎么了?快醒醒,醒醒呀?”
过了片刻,大伯母悠悠转醒,瞧了瞧自己安然躺在床上,忙问道:“我的钱呢?”
张淑芳道:“钱不就在您手上吗?”
大伯母惊魂未定,抬起手看了一眼,道:“我方才这是怎么了?”
“您莫不是还在装傻?”廖宁满腔义愤地质问道。
大伯母回想起适才所做噩梦,只觉汗毛倒竖,脊梁骨阵阵发冷,心有余悸地说道:“此刻哪还敢装,真真吓死我了,险些便见不到你们了……我方才……我方才真梦见有鬼朝我走来,掐住我脖子不松手。你们可要信我,我确没装傻。儿子啊,莫不是报应来了?这钱,我不要了,快、快、快去把钱退与人家。”
廖宁难以置信,问道:“妈,您可想好了?当真不要钱了?”
“当真,看来这钱我要不得,要了恐丢了性命。”
“妈,您做的这些事,伤天害理,可是犯法的,您还敢要钱?”
“嗯、嗯,不要了,不要了。幸而她无事……不然我真没脸见人了!儿啊,你妈我在这事上确实做错了,我定改,改正这一身的缺点和错误,你们能原谅妈吗?”
廖宁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妹妹都成了哑巴……您如今说改正错误,又有何用?您且说实话,可是您把佳红丢进堰塘的?”
“我说,我说,是我抱她去的堰塘,本想将她淹死,不想被人救起……而后我又想方设法将她卖了。莫要怪你二伯母……这主意都是我出的。我对不住孩子,更对不住过世的亲人。让你们为我操心至此,往后我定改,求你们原谅我,可好?”
大家听了,皆咬牙切齿。
廖宁气愤不已,紧握拳头,吓得大伯母赶紧坐起身来。
廖芳泪流满面,伸手握住她那干瘪的手,道:“好,好,妈妈,我们会原谅您的,您快睡吧,眼看天就亮了。”
大伯母道出自己的过错后,忙躺了下去,拉上被子,闭眼的瞬间,只觉无地自容。
廖宁气得瞪眼翘舌,半晌说不出话,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出去。
且说大姑她们三人,心中烦闷,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起身,收拾好我的东西,又走进厨房,做了早饭。用过饭后,她们匆匆将每间屋子查看一遍,而后提着东西,前往大伯母处,正巧碰见二伯母与三个儿女站在院中。
大伯母抬眼一瞧,赶忙低下头,羞愧难当地喊道:“姐姐们,早上好,你们用过饭了吗?”
“我们用过了,多谢。”
廖巧站起身,从裤兜里摸出十块钱,走上前道:“大姑,给……这是我妈的十块钱,大姑您拿着。”
廖国琼一脸疑惑,问道:“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走后,我妈做噩梦,被吓晕过去,醒来后便说不敢要钱了。”
大伯母低着头,满面羞愧,挠了挠头道:“是呀……我晓得错了,此事让我愧悔万分,往后若有机会,定要弥补我的过错。”
“她已然说不了话……您又如何弥补?妈,您做的这些事,连老天都不会轻饶。”廖宁气愤地说道。
廖国琼走上前,拉住廖宁的手,道:“宁儿,罢了,大清早的,莫要再说你妈了,此事便让它过去吧。”
“嗯,大姑,对不住,佳红确实是我妈害的。”
“知道了不说了,我们这便回去了。”二姑说着,看了看,从包里摸出几把钥匙,又道:“佳红既已走了,我们将她衣物送去,而后便各自归家。另外,趁大家都在,有一事说明,你俩家商量商量,看爷爷奶奶的房子由谁来住。侄儿侄女们,日后若有闲暇,便到姑姑家来玩,成婚之时,告知姑姑一声便是。”
“好,好。大姑、二姑、三姑,再多留几日吧。”
“不了,在家已耽搁两月,也该回去了。”众人说着,便行至院门口。
三姑落在后面,喊道:“大姐,我们去爹娘的坟上瞧瞧吧。”
“对对对,往后难得回来一趟,是该去告知一声。”𡈼说着,便来到坟前。
清晨,天空阴沉沉的,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纷纷扬扬飘落,给这方天地笼上一层凄清的薄纱。
大姑满心悲戚,喊道:“爸妈,让你们失望了,我负爸妈的遗愿……对不住,对不住啊……弟弟、弟媳,孩子被抱养出去了,我们实在愧疚啊!”
言至此处,她泪如雨下,稍作停顿,叹了口气,嘴唇微动,似还有话要说,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裹挟着雨丝拂面而过,仿佛是逝者的轻叹。
大伯母与二伯母不约而同揉了揉眼睛,战战兢兢朝坟前走了两步,喊道:“爹,娘,国全、国民、国华、小红,要怨便怨我们俩吧,是我们将她送走的,对不住,对不住你们啊……我们没脸求大家原谅。”妯娌俩说着,双双跪在坟前,不住作揖、跪拜。
廖国琼姐妹们见状,各自叹息,泪流满面地转身离开坟地,朝大路行去。
大伯母、二伯母起身,带着儿女,目送她们渐行渐远,这才各自回返家中。
廖国英边走边唉声叹气,忽又转身对两位姐姐道:“唉,此番离去,又不知何时才能"言罢,痛心不已。
二姑打了个哈欠,接着长叹道:“从昨日至今,我这心始终悬着,总担忧她不说话,会遭人嫌弃,心里空落落的,实在不踏实……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廖国琼亦叹道:“是姑姑们无用啊!”
“还不是她们俩造的孽!”三姑气愤难平。
廖国琼仰望天空,细雨飘落在她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道:“罢了,不说了,她以后能否说话,就看她的造化了。”
姐妹三人忧心忡忡,只觉心中如乱箭攒心,沉重似石,往昔的记忆百转千回地在心头浮现。
一个半小时后,她们行至泉孝十一大队的路上,转过弯道,踏上田埂。只见社员们在田间忙碌,挖土的挖土,人人皆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微风依旧裹挟着雨丝拂面而来,却怎么也吹不散姐妹们这些年来深埋心底的痛苦与悲伤。
她们一路走着、想着、看着,不觉已来到于正义的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