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经济形势分析[1]
俄罗斯的经济衰退为世人所瞩目，工农业生产连年下降，目前的国内生产总值只相当于1991年的1/2稍多一点。1997年俄罗斯的经济总量下滑到了谷底，但仍存在众多问题和困难，前景不容乐观。
一 俄罗斯经济形势出现好转
1997年以来，俄经济形势出现了一些积极现象。
（1）1～9月份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了0.2%。这与前几年大幅下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1992年俄国内生产总值较上年下降了19%，1993年下降12%，1994年下降13%，1995年和1996年降幅稍小一些，分别为4%和6%。1996年俄国内生产总值只相当于1991年的56%。
（2）1～9月份工业产值较去年同期增长了1.5%。而前几年每年都出现大幅下降。1996年的工业产值只相当于1991年的1/2。
（3）农业可望获得好收成。预计粮食产量接近9000万吨。俄粮食产量从1993年开始出现下降，1996年的产量为6900万吨，仅是1992年10680万吨的65%左右。
（4）通货膨胀率下降。自1992年放开物价后，俄通货膨胀率一直处于高位，1992年为2600%，1993年为940%，1994年为320%，1995年为131%。从1996年开始，在西方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拒绝贷款的要挟下，俄实行了更加强硬的信贷政策，使1997年头8个月的通货膨胀率降至9.5%，预计全年不超过13%。
（5）失业人数减少，居民收入增加。据统计，截至1997年9月底，俄失业人数为650万人，较1996年同期减少了1.07%。1997年头9个月，俄职工平均月工资为87.95万卢布（约合153美元），比1996年同期增长近2%，生活在贫困线（每人每月41.2万卢布，约合71.5美元）以下的人数比1996年同期约减少9%。
除上述五点外，1997年以来，俄经济出现的新气象还有：卢布汇率相对稳定；货币即将改值；股票市场发展迅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恢复对俄贷款，外国大幅增加对俄投资，外汇储备增加；俄已偿还了拖欠的退休金和正在偿还拖欠的职工工资；等等。
在经济指标中，国内生产总值是反映经济形势最重要的标志。1997年头9个月，俄国内生产总值一反前几年大幅下降之势而出现0.2%的增长，表明俄经济出现了转机，已经下滑到谷底。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从明年起俄经济将开始低速增长，至少不会出现大幅下滑。
二 俄罗斯经济形势好转的原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俄经济下滑趋势得以遏制，并非完全由于1997年甚至近两年采取某些措施的功劳，而是俄自独立以来做出各种努力的综合结果。
第一，三年前（1993年12月12日）俄通过了新宪法，国家政体发生了巨大变化，实行了总统制。这使俄“出现了从不可调和的政治斗争走向正常的政治生活、从对峙走向合作的现实机会”[2]。从那时起，俄国内派别斗争明显趋缓，朝野斗争基本在议会范围内进行。特别是1996年6月俄大选之后，“街头政治”已很少见到。俄地方闹独立的趋势也得以遏制，近三年没有哪个州和边疆区宣布升格为共和国。车臣战争停止，其他民族自治共和国也没有搞独立运动。国家政局稳定，民族矛盾缓解，无疑有利于俄经济的稳定和发展。
第二，近年来俄经济体制转轨取得了一定的成效。1992年1月叶利钦签署“休克疗法”总统令，俄罗斯便开始按放开物价、紧缩财政、国企私有化“三部曲”向市场经济过渡。虽然“休克疗法”遭到失败，但经过近6年的风风雨雨，现在俄基本实现了初衷：物价已完全放开，预算赤字降至5%以下，通货膨胀率接近1位数，约70%的企业实现了私有化和股份制。虽然目前俄市场经济体系还不完善，特别是在法制建设方面有法不依的现象还很严重，但建立起的市场经济框架毕竟为经济的发展创造了一定的条件。
第三，积极发展对外经济活动。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发展对外贸易，二是吸引外资，三是发展双边、多边经济关系和参与国际经济合作。据俄官方统计，俄外贸额（不包括无组织贸易）从1993年的952亿美元增加到1996年的1324.5亿美元，增长了近40%。而且贸易顺差较大，1993年为231亿美元，1994年为256亿美元，1995年为309亿美元，1996年达到416亿美元。近年来，俄外贸是其经济中唯一增长的部门，它为大量进口短缺商品、支付外债和购买外国先进技术设备提供了资金保证。因此，俄官方称1993年以来，“外贸总额的增长，特别是出口额的增长，是国内生产总值下降放慢和趋于稳定的重要因素之一”[3]。
几年来俄吸引国外直接投资大幅增长。据统计，截至1997年7月，俄共吸引外国直接投资178亿美元，其中1997年上半年为66.7亿美元，较1996年同期增加了46.6亿美元。外资企业已成为俄经济的新增长点。
在发展双边、多边经济关系和参与国际经济合作方面，俄取得的最主要进展是：发展了与独联体国家的一体化，恢复和发展了与印度、中国等国家的经贸合作，与欧盟签署了《伙伴和合作关系》临时协议，申请并有可能在近几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和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已成为东盟对话国，等等。
第四，大力发展金融工业集团和小型企业。到目前为止，俄罗斯成立了约40家金融工业集团。这类企业集团集银行资本与工业实体于一身，在有发展前途的领域内体现国家的生产优势，逐步成为俄新的经济增长点。1996年，各金融工业集团的总产值达到了国内生产总值的10%，较上年提高了8个百分点。其中，有多家集团已跨出国门，不久的将来有可能达到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的水平，成为俄参与世界经济竞争的重要力量。
近几年俄小企业发展迅猛，目前已达上百万家，其中在商业性企业和机构中已占到90%。据预测，到2000年俄小型企业将发展到160万～200万家。小型企业在俄经济中已发挥出重要作用。1997年上半年俄工业产值回升0.8%，主要得益于小企业和合资企业生产的增长，而大中型企业产值下降了0.9%。小型企业还为俄居民增加了就业机会，1995年在该领域实现再就业的人数达500多万。据预测，到2000年，该领域就业人数（包括再就业职工）将达到2700万～3000万人，即占俄全部劳动人口（7270万人）的40%，小企业创造的产值将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0%～25%。另外，小企业还有能保证投资实现最快回报和有效地利用资源等优点。
第五，举借外债和延期还债。举借外债和吸引外国投资一样，是利用外资的一种形式。截至目前，俄罗斯共举借外债330亿美元，为缓解国内资金困难，促进和带动其他资源的利用，减轻经济下降的压力，起了一定作用。由于经济衰退，俄基本上没有偿还外债的能力，尤其没有能力偿还陆续到期的苏联时期的近1000亿美元的债务。为了缓解债务压力，俄采取了通过谈判延期偿还的方式。不久前，俄加入了巴黎俱乐部，并同巴黎俱乐部、伦敦俱乐部达成协议，所欠两个俱乐部的绝大部分债务延期10～25年还清。
第六，近两年俄制定了一系列政策和措施，特别是政府改组后在经济政策上进行了一些调整。例如，为了保护民族工业，减少了某些消费品的进口或提高了其进口关税；鼓励出口，扶持出口创汇企业；调整税收政策，加大税收力度，颁布了《关于俄罗斯联邦税收体制改革》的总统令，制定了《俄罗斯税收法典》；在提高个人所得税、消费税的同时，减少和降低企业生产性税种、税率以及贷款利率，以刺激企业和公民投资；拍卖国有企业，增加国家收入；加强海关监督，防止资金外流；制定近期、中期发展纲要，调整产业结构、经济结构；等等。
三 尚存在的困难和问题
凭借良好的物质技术基础和丰富的自然资源，通过几年的努力，俄罗斯遏制了经济下滑，但其经济发展仍存在众多困难和问题。
1.市场体系有待进一步完善
目前，俄仍处于新旧体制转轨过程中，市场体系在总体上还处于不平衡、不完善和不稳定状态，市场调节作用没有很好地发挥，市场机制没有真正形成。主要表现为：①市场体系不完整，发育不均衡。如生产要素市场的发展，特别是资本市场的发展滞后于商品市场的发展，使市场机制的整体功能难以正常发挥。②市场主体不规范。虽然俄有70%的企业实现了私有化和股份制，但很大一部分企业是在“加速私有化”进程中实现的所有制形式的转变，它们只是换了招牌，并没有真正建立起适应市场经济的机制，特别是在财会制度、成本核算等方面，仍在沿用旧体制的做法。一些企业的领导人也没有市场意识，认为“战略计划，研究市场价格及潜在的市场容量和饱和度，发现竞争者和研究他们的强与弱，对供销体制进行分析，金融管理，对自身的花费、费用结构及动向进行分析……仍是某种不必要的异国情调”。[4]③市场规则不健全。其一，有些法律相互矛盾或不配套。因此，俄不得不经常对某些法律或决议进行修改和补充。其二，有法不依。国家执法机关和人员不按章办事，营私舞弊；企业则主要是不按章纳税和违法经营。
2.粗放经营方式不利于经济增长
经济增长方式由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是现代化社会大生产的内在规律，是落后国家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面临的重大任务。苏联后期也提出了由粗放型向集约型增长方式转变的任务，但由于体制问题最终未能实现这种转变，把这项任务留给了俄罗斯。实现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涉及改革经济体制、优化产业结构、调整投资政策、加速科技进步、发展教育事业、改变思想观念和传统习惯许多方面，是一项相当复杂的、艰巨的系统工程。近年来俄罗斯只是在经济体制转轨方面做了一些工作，其他方面的工作基本没有做，甚至有些问题较苏联时期更突出了，如投资政策问题、科技进步问题、发展教育问题等。粗放经营方式不仅是大量消耗人力、物力、财力的问题而且使其产品失去竞争力。近几年俄罗斯技术设备出口大幅下降就是证明。再者，俄罗斯粗放经营潜力已近枯竭。苏联后期经济停滞和目前俄经济迟迟不见好转，是这方面的例证。俄罗斯粗放型经营方式将严重影响其经济复苏的进程。
3.经济结构不合理
俄罗斯继承的苏联的经济结构是一个畸形结构，主要特点是国民经济军事化，农业、轻工业、重工业比例失调，加工工业不足。几年来，由于经济衰退，投资下降，俄没有把调整经济结构提到议事日程，致使本来就不合理的经济结构更加扭曲，如农业产值比重进一步下降，由1990年占工业产值的28%下降至1996年的22%，加工工业产值由1991年占工业总产值的84.0%下降到了1994年的76.7%。
经济结构畸形加剧，反过来又影响俄经济复苏。因为俄轻工业和农业落后，需花掉大量外汇进口消费品和食品，则使用于国内的投资和购买先进技术设备的资金势必减少。经济结构不合理和经济衰退有一定的因果关系。为了走出困境，最近俄政府通过了一系列有关经济方针政策的文件，以期调整不合理的经济结构，如俄《1997～2000年中期纲领——结构改革和经济发展》、《工业政策构想》等。但是，经济结构的调整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做到的。俄罗斯的经济结构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将影响其经济的发展。
以上三点是俄经济中最主要的问题和困难，也是今后较长时间影响其经济发展最大的问题和困难。但是，俄政府当务之急是解决投资下降、拖欠职工工资、企业欠债、大部分企业生产仍在下滑和控制通货膨胀等问题，因为这些问题不解决将直接威胁着俄政局的稳定。
四 经济前景不容乐观
在俄罗斯经济中，既有促进其发展的因素，也有消极因素。因此，在分析俄罗斯经济前景时，不能因目前出现的一些积极现象而过于乐观。根据俄经济中尚存在的问题和困难，对其经济前景的估计可分作三个阶段。
1.近两三年俄经济的发展将在波动中有所增长
1995年俄罗斯的经济曾出现过积极现象，国内生产总值下降了4%。这对俄经济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因该项指标在前几年是两位数。1997年俄经济又出现了积极现象，国内生产总值可能出现0%～1%的增长。这对俄经济来说又是一个较大的进步。俄罗斯经济不断出现积极现象，说明其增长已有了一定基础，今后两三年出现低速增长是完全可能的。至于经济发展可能出现波动，首先，这是由俄经济增长基础相当脆弱决定的。1995年俄经济出现积极现象之后的第二年，经济下滑再度加速，同上年相比下降了6%，究其原因，只能说是当年是选举年，受总统选举的影响。可见俄经济发展多么容易受到冲击。其次，经济下滑至谷底出现短时间的徘徊，属正常现象，更何况俄罗斯近几年要解决一些如补发拖欠职工工资这样的迫在眉睫的问题。最后，俄罗斯是一个多事之国，说不定会有什么突发事件影响其经济正常发展。
2.下个世纪初，俄经济增长率可能在4%左右
低于大多数原东欧国家目前6%～7%的增长率，更低于我国约10%的增长率。下个世纪初，俄罗斯将主要解决完善市场经济体系、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调整经济结构问题。俄罗斯是一个大国，解决这些问题将相当困难。因此，在其经济走出低谷后，不太可能马上出现一个追赶速度，像原东欧国家那样，出现5%以上的经济增长率。俄罗斯也不能与同样是大国的中国相比。虽然我国改革开放后面临着与俄罗斯相似的问题，但我国不存在像俄罗斯那么多的政治、社会、民族问题。
3.下个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俄经济有可能出现快速稳定增长
十几年后，俄目前经济中存在的问题和困难基本解决，剩下的问题主要是发展生产力，优化产业结构。俄罗斯目前的产业结构处于资本密集型阶段，西方发达国家处于知识和技术密集型阶段。俄罗斯在现代科学技术领域落后西方15～20年。因此，在下个世纪第二个十年，俄产业结构有可能赶上西方发达国家目前的水平。届时，俄经济增长速度虽然不见得能达到两位数，但其发展将是稳定的，相对来说是快速的。
[1] 原载于吉林省东北亚研究中心《东北亚研究》1998年第1期。
[2] 叶利钦总统1997年《国情咨文》，新华社莫斯科1997年3月6日电。
[3] 《1993～1996年俄罗斯对外经济活动总结》，〔俄〕《对外贸易》1996年第9期。
[4] 〔俄〕《金融消息报》1997年7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