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氢氧化铜
寒假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就调整了班里的座位。
根据上学期期末考试的班级排名，班主任让班级第一名搭配倒数第一，第二名搭配倒数第二，以此类推。老师管这叫做对对红，班里同学私下管这叫做“配对子”。
合欢上学期的成绩倒数第一，悲含倒数第二。
所以合欢和江离坐了同桌，但因为江离人高马大所以两人被分坐在了最后一排，悲含和林夕做同桌，被分在了倒数第二排，江离他们前桌。
上学期期末，合欢跟小曼在旱冰场算是得罪了林夕，想来这学期不做同桌也好，省得见面不知说什么还尴尬。
只是自己跟江离同桌，这让合欢实在难以置信。就好比自己身旁坐了个人人心之所向的白马王子，那种被全校女生带着敌意的眼神炙烤着的感觉，合欢想都不敢想。
这样试了几天，合欢对这个人人觊觎已久的风水宝座简直如坐针毡。她觉得自己像个犯罪分子总被便衣警察暗中盯着一样，总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准什么时候就得罪了自己的江家大少爷，像上次那样再被几个女生拦截半路。这些暂且抛之脑后，就自己跟江离同桌这件事情，就够全校女生把自己碎尸万段的了。
尤其看到江离抽屉里常常冒出来的粉色信封和巧克力零食，她就故意躲开眼神不让它们冲击自己的视线。但即使这样，合欢还是觉得因为自己抢了这个座位而全校女生都与自己为敌，整个西华也只有小曼肯跟自己并肩同行，这样惨淡的光景，实在是比与林夕做同桌好不到哪里去。
她在内心闷叹了一口气，轻轻合上课本，就转头偷偷看向江离的侧脸。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户轻微打在他齐眉的刘海上泛着金色微光，仿佛周围的温度在他的带动下突然变得温暖起来。这个全校瞩目的男孩子，这个冷若冰霜的男孩子，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望尘莫及的男孩子，竟然离自己最近。
心底突然浮上来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像是自豪，又像是炫耀。自己暗喜之时，又忽然想起他已“名花有主”，这种刚刚浮上来的感觉就像春日里刚刚冒出头的嫩草被狠狠踩了一脚，不复重生。
“你盯着我看什么呢？”江离突然转过头，轻轻堵住了原本直射他侧脸的那束阳光。
四目对望那一刻，合欢突然想起寒假江岳来接自己的那天，江离怒不可遏拉着自己直奔家中的情景。其实她是第一次被一个男生牵手，那种指尖相互碰触的感觉，像极了有静电传遍全身，酥酥的，麻麻的。
合欢不知那种感觉为何会突然涌上心头，但此刻看着江离那双清澈又深邃的眼神，心境和那时的自己无缝吻合。就像有一头小鹿猛地撞击自己的胸口，又觉那眼神像极了一瓶胶水，将自己的视线早已粘了过去，而现在想要挪开，合欢觉得有些…嗯…有些痴心妄想。
“江合欢，你再看我，回家就告诉爸不给你生活费让你活活饿死。”
“呃…”
合欢随手拿起桌上的书遮挡起自己早已”红透半边天”的脸颊，只觉心脏一直“砰砰”跳个不停，直等到下课，她才抓起桌上的水杯掉头就跑，活像后面追赶着几只狼似的。
前排林夕拿着物理卷子轻柔的转过头，看着江离露出娇羞的神态，问他一道物理题的解题思路。
陆悲含朝林夕翻了个白眼，话不多说拎着水杯就朝合欢的方向追去。
时间真是稍纵即逝，合欢刚刚觉得自己破天荒认认真真听了一节化学课，这一天就接近了尾声。原因想来是因为化学老师来上课的时候拿了几个实验玻璃杯，不知道往里面倒了些什么东西，那瓶子里面的透明液体瞬间就变成了深蓝色，里面竟还飘有白色絮状物。
就像一个透蓝的大海中拼命游动着的水母，那实验杯里的蓝色液体混合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在合欢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竟变成了一片藏有秘密和生命的”海洋”。
化学学了好几年，合欢第一次觉得这是一门有趣的课程。突然感觉之前没有配平的化学方程式和那些原子分子就像自己错过的好几个亿变得异常珍贵，她恨不得一下子把前几年落下的所有化学知识都能恶补回来。
说来也巧，第二周的化学课，老师就要求全体同学在实验室做银镜反应，同桌两两一组课前在实验楼前集合排队。
高一的化学课中，银镜反应是第一堂需要学生亲自实验的氧化还原反应，学校却将这门实验放在了第二学期。合欢在感觉错过好几个亿的同时，还不忘埋怨自己的化学天分是被学校这样“毁灭人才”的安排下才被消殆尽的。
合欢是第一次进化学实验楼，里面除过充斥着各种实验物品刺鼻的气味以外，与教室不同的，就是课桌之间间距大了很多，每个桌子上都配有水龙头洗手槽，合欢默默在内心感叹了一句，这学校还真是讲究的不行。
她乖乖站在一旁看江离操作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就突然想起来上次化学老师在教室做的实验。上次坐在最后一排看也看不清，若是今日能够近距离观察到它，那才算今日的实验室真的没白来一趟。
所以在江离安静等待“银镜”生成的时候，她偏着头弱弱的问了一声：“江离，上次老师在课堂上做的那个实验是什么啊？”
江离并未搭理她。
化学实验因为太容易发生爆炸存在安全隐患所以实验机会变得异常珍贵，不知有多少物质只要跟水稍微一接触就会发生剧烈反应，而如今这样自己亲手操作的机会，就好比李白登青天，难上又加难，他可不想白白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去回答合欢那些幼稚的问题。
见江离没搭理自己，合欢又重复道：“就上次她做的那个蓝色的实验？”
江离转过头，看到合欢忽闪着她那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向自己撒娇，他重重地摇了摇头，回过视线盯着正在加热的试管，淡淡回了一句：“我不吃这一套。”
早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才对，合欢耷拉着脑袋，轻轻“喏”了一声，就强迫自己盯着江离手中的试管，看着那破银子什么时候才会变成镜子。
江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习惯合欢的叽叽喳喳的，有时觉得她烦的要死，奇怪她嘴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说，甚至她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都有把自己逗乐的本事。可当气氛真的沉默下来，江离又觉得很不习惯，就像要适应从狂欢到孤独的这个过程需要很大力气一样，江离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
于是他用眼神示意合欢靠近自己，“过来。”
“啊？”
“过来，你来拿着试管。”
合欢轻轻嘟起嘴，不乐意的埋怨道：“你不是拿的好好的，干嘛让我拿。”
“你不拿着我怎么做氢氧化铜实验？”
“什么实验？”
“就你说的那个蓝色实验！”
“啊！你…”
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合欢总是遇到激动的事情忍不住大叫一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自己的内心。所以她刚刚的尖叫成功引起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同学们纷纷转过头投过来诧异的目光，老师也成功被吸引至此，但见两人都没有任何异常，银镜反应制作的也是井井有条，何况江离不管是成绩还是各方面都已闻名全校，老师并没有多加刁难，只是轻声训斥了几声，实验室才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江离愤愤道：“江合欢，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这臭毛病改一改。”
合欢只顾拉开江离，接住他手中的试管，催他赶紧动手，可别等到下课自己才能看到一瓶残缺不全的”半海”。
“你拿什么回报我？”江离舒展开自己的眉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轻轻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合欢白了江离一眼表示不满，“趁人之危。”
江离耸耸肩，摊开手，“那还是别看了，反正挺危险，这节课是银镜反应，免得被骂。”
“喂喂喂…我…”合欢看着江离，气的直跺脚跟却又无可奈何：“你说好了…”
江离脸上浮起淡淡的坏笑：“你不是老给悲含打水喝么？那我桌子上的水杯，也由你来负责好了…”
合欢惶遽不安又怕江离反悔，脸被气的通红：“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
“你还看不看你的'海洋'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可没想到如今”看人”也要付出代价。合欢微微叹气，谁让自己目光短浅从来没见过大海。
“以后你的水杯我负责，有我一口水喝，就有你一口水喝，我保证。”
江离忍不住想要大笑，就像得到了敌人的无条件投降，他心中宛若百花齐放，脸上却为了不配合内心极力收敛表情被憋的通红，却还不忘一本正经道：“要八分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