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残风几缕拂柳青
入夜之后，齐鲁四莽便盘坐静息了。西门海棠盘坐在俩徒弟一旁，虽闭着眼睛，但难以入眠。
她心里除了为俩徒弟担心外，还怀着一件事。这件事就是如果这次寻药她将遭受不测，那么就将自己一生的绝学传授给俩徒弟。
她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因为在无归林里住着她的冤家对头。这次前往无归林，她的冤家对头绝不会放过她。她也知道她的武功不及她的冤家对头，所以她觉得这次凶多吉少。
既然这样，她还为何执意前去？一方面是为了救陆无情，为徒儿做些事，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想了结了这段长年已久的恩怨。这段恩怨，让她长期生活在不安中。这种不安的生活，让她痛苦不堪。如今，她已老了，岁月不长，生死已经对她无关紧要了。人有时偶然间总是会生出一些想法，并为此想法执着。
翌日清早，江盼和桑天震才悠悠醒来，望着屋顶发呆。西门海棠出了口气，问道：“你们都饿了吧？”江盼嗅了嗅鼻子，惊呼道：“好香啊！”桑天震欢叫道：“我猜一定是烤肉。”西门海棠从身侧拿起一个油纸大包，放在俩人面前道：“快吃吧，烤鸡香极了。”
江盼也不记得多久没有吃烤鸡了，当下扒开油纸，撕下一只鸡腿，刚要往嘴里送，忽然想到不知师父还有没有吃，于是递到西门海棠面前道：“师父，你吃。”
“好！”西门海棠应了一声，十分欣慰地接过鸡腿。江盼又撕下另一个鸡腿，递给桑天震道：“师兄，这个鸡腿你吃。”
桑天震道：“我是师兄，该让着师弟，所以师弟，还是你吃吧。”江盼已经垂涎欲滴了，不过还是忍了忍，道：“师兄，还是你吃吧，还有好多呢。”桑天震点头道：“好吧，我吃。我不吃，你也绝不会吃。”
高屋伸出大拇指道：“西门恶婆，你收了俩好徒弟。小小年纪就懂孝敬长辈的道理。真是羡煞我了。”
西门海棠感慨道：“是呀。天下徒弟无数，好徒弟难得啊！”她看着俩徒弟开开心心吃着东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吃过早饭，一行人前往不归林。行路间，西门海棠问道：“高大侠，还未请教这二位兄弟大名？”高屋笑着指着一个微胖的，说道：“这位排行老二，姓全名黄金，人送外号黄金神拳。”那微胖的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高屋又指着一个微瘦的，说道：“这位排行老三，姓张名白玉，人送外号白玉铁掌。”那微瘦的亦含笑欠了欠身。
高屋继续道：“婆婆莫要见怪，他们二人乃是天生聋哑，所以婆婆一直以来未曾见他们说话。”西门海棠道：“失敬失敬，我只知齐鲁四莽侠义英雄，却不知其中两位竟是残士，更让人敬重不已。”
“过誉过誉了！”高屋话锋扭转，道，“昨日见那无归派掌门吴绿伞并不像极恶之徒，那为什么提起‘无归林’三字人人丧胆呢？”西门海棠道：“你有所不知，在无归林中隐居着一位妖女。这位妖女，虽已年过五旬，却生得犹似十八九岁的少女，美艳无比。”
方屯道：“那女人五十岁了都不老，一定是天女下凡。”西门海棠笑道：“并非什么天女下凡，而是她自有青春常驻之法。”高屋叹道：“这世间真有这种奇妙法术？”西门海棠道：“我说出来，你别被惊吓了。”
高屋笑道：“婆婆太小瞧于我了，只管讲来。”西门海棠暗运内力，施出传音入密之功，道：“那女人每寻到妙龄美貌女子，便将其脸面生生割下，覆于自己脸上。凭着一手高强的拟容术，装扮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高屋微微吃惊，心道：“此人真是残忍至极。”西门海棠道：“她的大名，你一定有所耳闻。正是被称作千面妖女的曾碧玉。”高屋道：“原来是她。前些年，我们四人得知此人为恶多端，便四处查其踪迹，以为将其铲除，不过一直未曾找到。原来，她躲在这无归林中。”
西门海棠道：“四位莫要小瞧她，她的武功十分厉害，用毒更是一绝，心如蛇蝎，取人性命，无有失手。”方屯道：“我们五个人，还怕她不成？”西门海棠道：“这里面的道理，我就不多说了，总之遇到此人万万要小心。”
树林子十分的茂密，其间有一条窄小的路。路口一旁立着一块千斤巨石，上面刻着“无归林”三个字。
高屋叹道：“无归林果然名不虚传！林如织网，树高百尺，鸟进难离啊！”西门海棠道：“我来此只为采药，采得药，我们便离开。”高屋道：“曾妖女为恶多端，倘若纵容不束，非我辈人之所为。婆婆采药之后大可离开，我们定要会会此人。”其他三人颔首凝神，意表赞同。
西门海棠道：“既然四位皆有其心，那婆婆怎能袖手旁观，愿意助一臂之力。”高屋道：“有婆婆相助，定能除了这个妖女。”众人情绪高涨，有恃无恐，大步进入无归林。
林中岔路极多，纵横交错犹如织网。林间地上花草铺锦，芳香馥郁，如浪如潮。高屋笑道：“想不到这林中给人的感觉真是亦美亦恶，亦留亦返。”
西门海棠俯身寻找着药草，来到一个骷髅头跟前，说道：“看你还往哪里跑？”她神神叨叨的，让江盼、桑天震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盼问道：“婆婆，你在跟谁说话？”西门海棠恍然，笑道：“这千年的灵草都已成精，见有生人来抓，就想着法逃跑。我刚才就是跟这些灵草说话。”桑天震道：“师父骗人，故弄玄虚，长在地上的草儿怎么会逃跑？”
西门海棠道：“你不信，师父就让你心服口服。来来来，你把这棵紫色的草给我挖出来。”桑天震道：“这还不容易？”说完蹲下身，就开始挖。挖着挖着，惊叫道，“紫色的草怎么没了？”西门海棠道：“那灵草已经跑了。你这回信不信了？”桑天震挠挠头道：“算徒弟输了。”
西门海棠点了点头，从身上扯出一根红绳，俯身将一棵黝黑草儿绑了，道：“这回看你怎么跑！盼儿，挖出来。”江盼拿着个小铲子，小心翼翼把那棵黝黑的草挖出来了。西门海棠道：“盼儿，把灵草收起来。我告诉你怎么用。”江盼感觉这话说得奇怪，疑惑问道：“师父，你不回无忧庄了？”
西门海棠道：“当然回。我是想让你亲自为你娘熬药，好尽一番孝心。”江盼笑道：“原来是这样。那请师父指点。”西门海棠道：“这草药不能沾烟火，需生食，一次食二钱，多则变利为害；一天早晚各一次，不可多，亦不可少；连食七天，其毒尽消。”
“几位从哪里来？来此做甚啊？”话音十分娇美。虽相隔甚远，但传递来却清清楚楚。众人寻声源处，就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款款走来。她穿着的衣裳像是用大型粉白花瓣做成，清新淡雅，漂亮绝伦。手臂雪白如玉，左手握笛，右臂挽着一个花篮。花篮里放满了采摘的五颜六色的花朵。待她慢慢走近，又见她脸上皮肤白如凝脂，吹弹欲破；五官精美绝伦，貌似天仙；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睛略微有些无神。
高屋道：“小姑娘一定是无归派弟子。”小姑娘答道：“是呀，怎么了？”高屋道：“我们来此就想采些药草，贵派不会这么小气吧？”小姑娘道：“采吧采吧，又不是我种的，我才懒得管。”
方屯笑道：“俺还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这个人名叫曾碧玉，有个外号叫千面妖狐，你可知她在哪里住？”那小姑娘略微沉思，答道：“真是巧了，你打听的那个人我正好知道他住哪里。我带你们去。”高屋道：“那有劳姑娘了。”
西门海棠远远喊道：“何必如此操之过急，明日再拜访不迟。”高屋道：“婆婆，我们四人已经按耐不住了，这初次交手就交给我们四人。婆婆领着徒弟先慢慢采药。”小姑娘道：“别说了，快跟我走吧。路远着呢。”
高屋道：“请带路吧。”西门海棠还想再劝一句，可是四人跟着那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西门海棠隐隐感觉不妙，感觉这个小姑娘就是千面妖狐曾碧玉，可是又能肯定。于是，对俩徒弟道：“走，咱们也跟上去瞧瞧。”
小姑娘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柔声问道：“你们找曾碧玉所为何事？她这个人坏的很，动不动就杀人。”高屋道：“她一定害了不少人吧？”
小姑娘道：“很多很多，有调戏她的男人，有貌美如花让人生嫉的少女，还有要杀她的侠士……总之很多。”
高屋道：“以后就好了。我们这次来就是要除掉她，为被她害死的人报仇雪恨，伸张正义。”小姑娘笑道：“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除了她，这一带就保平安了。”
走到一个草棚前，小姑娘道：“这天有点热，咱们喝口茶再赶路吧。”高屋道：“好是好，可是去哪里喝茶？”小姑娘喊道：“茶鬼，快上好茶！”话落，一个侏儒从草棚里挑竹帘走了出来，笑道：“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