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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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兄妹

果然,就像时濛预料的一样,这天晚上接近午夜的时候,黄丽出了门。她前脚刚掩上院子的门,时濛后脚就打开了仓库门。他能准确的知道时间点,是因为后院门距离仓库恰好不到三米。

时濛离开院子的时候犹豫了一秒钟,最终还是决定不喊时雨和谢闻远了。我就远远地看一眼,时濛这般心想着:看一眼,再确认一下黄丽有没有把定位器装到某个人身上,这样就是向成功又迈出了一步。

可惜事与愿违,时濛远远缀着黄丽到了碰头的车站,才发现站牌下等着的,除了那两人之外还有一个最近经常在报纸上经常看到的西区大人物——黑水帮老大刘立。他怎么会在这里?黑水帮不是刚死了个暗桩么?而且官司也已经了解了,还能有什么事和这两瘟神见面?时濛脚步一顿,又远远地了一眼,确认是刘立后,他立马转身,随意地拐进了最近的一条小路。

深夜时分的马路旁,连末班车都已经开过的公交车站,行道树在凉风中沙沙作响,不是飘落几片下来,除此之外,路上再无其他声响。时濛贴着墙往里站了站,确定自己的身影完美融入墙影里,又确认了马路上没有车辆驶过,这才一寸一寸地探出头往车站看去。

还好候车亭里的三男一女都没有发现他,时濛一探头又立即收回,黄丽和时建国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刘立和黄家的那个私生子就说不准了。就算他们一时没有发现自己,为了以防万一,还离得远一些。时濛一边沿着小路往里走,一边从裤带里摸出那枚定位器,放在一个口袋里的还有一对无线耳机。

时濛和谢闻远都没有告诉黄丽的是,让她去放的定位器上的芯片里还装了一个监听系统,只要他们戴上耳机就可以听到对方的谈话。甚至在谢闻远的监控室里还有配套的录音机,能够在他们都没在听的时候将定位器那端的所有声音录下来。

小路的尽头是一个老旧小区,小区大门还开着,门旁的门卫室里只有一个保安趴在桌上打瞌睡。时濛迈进大门,在门旁的花坛边上随意一坐,侧脸朝着门卫室门口,开始专心听黄丽那边的动静。

定位器似乎被黄丽放在包里或是衣兜里,几个人对话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二小姐您可算来了,我们都很担心您个呐!”粗声粗气中透露出显而易见地讨好之意,说话这么油腻大概是刘立。

一声轻哼紧随其后,是一个年轻的声音:“你担心个什么劲,姐,你没事吧?”这大概是上次跟踪时候碰到过的那个私生子。

黄丽的脚步声终于停下了,她说:“我没事。”

第三个男人的声音这时候才冒出来,漫不经心地好似浑不在意:“那最好。”

时濛一怔,强忍住一把丢掉耳机的冲动,花坛中腐烂的落叶味道有些让他反胃,那个男人也会关心别人?不会的,他只是演戏而已。

时濛忘了那天他在花坛旁窃听了多久,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雨巷的。他只知道,自己回到仓库的时候,时雨坐在他平常睡觉用的沙发上打瞌睡,低垂的头一点一点的。

他把时雨背回了卧室,还没把她放床上,她就醒了:“哦,你回来了?”

“嗯。”时濛让她坐在床沿上,自己蹲在床边和她对视。

时雨揉着睡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半夜起来上厕所才看到你不在,也不早说一声。”

“事出突然,我怕来不及。”

“黄丽出门了?”

“对。”

时濛说着说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时雨也盘起腿来扒拉着床沿等他急继续讲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时濛却像是突然泄了气一般说道:“黄家似乎打算退出了。”

“退出海市么?”时雨一怔,黄家在海市和黑水帮合作,还靠着他们在各家埋下那么多暗柱,会这么轻易得放弃这块香饽饽?

“是,听说是白教堂,应该是穆老师父子两彻底把海外线给斩断了,他们大概觉得无利可图,再耗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所以都打算退出海市了。”

“都?”时雨问:“黄丽到底见了谁?”

“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时建国和刘立。”

刘立也在?时雨又是一怔,但她没有直接问出口,只是移开了目光。好在时濛恰巧垂下眼轻叹一声,并没有注意到时雨的不安。

“他们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我听不出来,”时濛回忆着说:“黄家人大概内部协商过了,那对勉强算是姐弟的,都决定离开。”

“离开?”时雨又转回目光,黄丽原本都打算在这个城市工作生活下去了,现在却要因为这次的事情而离开,只希望她不是回到临省:“定位器呢?她放哪里了?”

“时建国难度太高了,她放在那个私生子身上了,”时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一抬头,一只手握成空心拳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我想起来了,那个小子叫黄海!”

“然后呢?你监听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时濛的肩头又垂了下去:“他和时建国似乎关系不太好,都不怎么讲话。”

长夜将近,曙光熹微,时濛关上时雨的房门,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儿。他面朝着窄窗,窗子靠近天花板的那条夹缝中夹着一片泛黄的树叶,不时在窗外的秋风中颤动,又怎么都不肯落地。窗外的一角天空已经开始亮了起来,说是亮,其实也不过是比黑色浅一点的灰蒙蒙罢了。

时濛往沙发上一趟,两条瘦长的小腿还挂着沙发外,他却只是盯着那一小片天空发呆。他记得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里面形容黎明前的天空是鱼肚白,他有些纳闷:怎么会是鱼肚白呢?明明他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灰色的。

从小时候住的居民楼的窗子看出去也好,从待了五年的牢房的铁窗望出去也好,从现在这间小小的仓库抬头看去也是,全部、无一例外的都是灰色。像是在灰布上蒙了一块劣质的毛玻璃,有人觉得毛玻璃背后银灰绸缎,所以他们会一次次飞向天空去探究。

但时濛不是那种人,他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毛玻璃就是毛玻璃,不会变成灰水晶。他对时雨说的话里面,有九成是真的,黄家的确打算退出海市。还有一成,是因为时建国似乎不这么打算,他莫名在意白教堂的那批货,时濛不太明白时建国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他选择了不说。不说出来,就不会增加时雨的不安。

一墙之隔,时雨翻了个身,背朝着已经有微光透进来的门缝。她在不太黑的黑暗中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时濛的话,他东拉西扯又不敢直视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在爸妈面前说谎的模样,可是,他为什么要说慌?

时雨又翻过身来,平躺着,面朝天花板,竖起手指,将当时在场人的名字一一掰手指列出来。首先是黄丽,重新回黄家对她来说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至于黄家的私生子,自己只看过照片,不太熟悉便不好下定论,大概也是黄家的一枚棋子吧。还有刘立,黑水帮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任人摆布后损失惨重,要说他没有异心,时雨觉得那才是怪事呢!刘立会同意黄家退出海市,无非是想接机休养生息,然后另谋出路罢了。

最后就是时建国了,时雨望着天花板,收回了手叹了一口气,要她分析这个人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会回到海市,是冲着柯家来的。所以白教堂的那桩生意,他就算无利可图,也一定会从中作梗的。自己和黑叔的人轮流守了医院好几天,都不见黄家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时建国是不是和黄家起了分歧。

想到这里,时雨又不免在心底暗自责怪起时濛来,到底还有什么关于时建国的消息,是不能和自己说的?

然而,只过了短短一天后,时雨就明白了时濛的苦衷。

同样的深夜,同样的灯红酒绿,马路上同样有欢度小长假的人们。时雨坐在小卡车的后排望着车窗外,车水马龙不一会就被人烟稀少所取代,车速也逐渐慢了下来。车斗里没怎么固定住的几个塑料桶随着车身的晃荡,不时碰撞着车厢后壁,现在连这碰撞都减缓下来了,但仍然是安静的车厢中唯一的声音。

时雨转回头,再次检查一遍身上的装备,而后压了压帽檐,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前排的人都也都戴着帽子和口罩,倒是有些意料之外的默契。路上的路灯光一盏接一盏地将光线投入昏暗的车厢中,坐在副驾上的男人时不时借着路灯光和后视镜瞥她一眼。

许久之后,他掀起口罩擦了把汗,终于开口说到道:“我这次算是阴沟里面翻船喽!被自己人摆了一道还得将功补过,那你又是为什么来?”

时雨翻了个白眼道:“钱老板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开车的正是赌场老板钱老五,他讪笑两声道:“我这不是好奇么?你要是来还债怎么不拉上你哥?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嘛!”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汉子附和道:“是,老板说得是。”

时雨看了两人一眼,也跟着笑笑:“我可不像你一样,需要那整个赌场来表忠心,我哥有他的活,别扯上他。”

钱老五移开视线,专注于车窗外,心里颇为后悔自己跟她提起这一茬。

他们提及的那位正主,还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仓库门外传来:“咚咚咚!”

时濛一惊,猛得惊醒过来,一翻身差点掉下沙发。等他好容易打开门,才发现敲门的是谢闻远,时濛惊奇道:“干啥啊?大晚上的。”

谢闻远带着抗蓝光眼镜,脖子上还挂着耳机,脚踩着拖鞋,俨然是刚从家里跑过来的。他一把推开时濛,边进屋查看边问:“紧急情况!时雨呢?”

“什么情况啊?”时濛挠挠头关上门,一指卧室:“她睡里面呢,怎么了?”

“她有没有出去过?我们家网管说看到她出去了。”谢闻远往里走了两步,又回头摆摆手,吐槽道:“算了,你肯定睡死了,问你也是白问。”

“嘿,几个意思啊?”时濛边跟着往里走边挠头:“不对啊,她最近又没啥事,大晚上的,出去干嘛?”

“我也想问,”谢闻远让出门:“过来解锁。”

时濛上前将一侧眼睛对准虹膜锁,“嘀”一声,门开了。谢闻远推开门,时濛跟着探头往里看,床上的毯子平铺着,房间里并没有主人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