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伞
一放学，江惜云就冲出了学校，男人早已骑着摩托车等候在了校门口，她连头盔都还没带好，就催促男人快走。
朱明煦的行踪很快就被找到了，他经过的地方，都是监控密集的区域，男人利用职权，很轻松的就发现了他，并调取了关于他的详细资料，把江惜云要的发给了她。
这还是男人第一次带着她把摩托开的这么快，他向来都是安全第一，但实在架不住江惜云的不停催促。
二人一路驱车，很快赶到了一中附近，老远的，江惜云就看到了朱明煦，他正在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说着什么。
就是为了她吗？江惜云想起了汪尘告诉她的那些原因。
“若是为了这样的姑娘，倒也值得。”她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但很快，看二人的神情，她就发现了不对劲，打算走过去看看。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江惜云下了车，对男人说道。
“你小心点！”男人看着她着急离去的背影嘱咐道。
来不及回应，只是朝后摆了摆手，算是示意他放心，江惜云就躲到了朱明煦所处拐角的另一侧。
“下雨了。”
耳闻了全部过程后，江惜云发现又下雨了，似乎老天总是喜欢在放学的时候下雨，难道是为了让她合理的还伞吗？
她打着伞，从拐角走了出来，站在了这个神情呆滞的男人面前，为他挡住了风雨，虽然用的是对方的雨伞。
但朱明煦却并不领情，她也没有生气，毕竟，那些话说在谁身上，都不会比他做得更好的。
她捡回了伞，已经没法打了，想着先收起来修好再还给他。
雨还在下个不停，好在她带了自己的伞，亮红色的伞面也许会比黑色让人心情好一点，江惜云如此想着。
但他还是不领情，又想故技重施，这是她最后一把伞了，必须要保住！
她制止了朱明煦的行为，在照顾对方心情与让他认清现实中间，她选择了后者，并用自己当下觉得最直接，见效最快的方法来帮助他。
她给了他一耳光。
朱明煦一下就愣住了，他并不觉得疼，只是似乎这一巴掌，把之前所隐藏起来的负面情绪全部释放了出来，沮丧、痛苦、羞耻、不安、委屈，一起冲了出来。
他对着江惜云大嚷：“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为什么打我！你为什么打我……”
声音从开始的激烈，到最后夹杂着哭腔。
就像是江惜云给了他一个台阶，或者说是一个突破口，让他有理由可以发泄出来，一说完，他就止不住的号啕大哭起来。
大抵是还在乎脸面的，哭着哭着朱明煦就蹲了下来，头埋在了膝盖里，不想让江惜云再看到他更多的丑态了。
大哭一直持续了三分钟，才慢慢有所缓和，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
整个过程，江惜云都站在他前面为他撑伞，到最后朱明煦完全收声，她才跟着蹲了下来，拍了拍他还在颤抖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在乎你的人有很多，老师，汪尘，你的父母，还有……我，大家都很担心你！”
朱明煦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反正江惜云也没指望他会有所反应。
她把拍在朱明煦肩膀上的手移到了他胳膊上，尝试着从膝盖里抽出他的手来。
并没有费多少力气，朱明煦好像已经卸下了所有防备，任由江惜云随意摆弄。
她把伞塞到朱明煦手里，用自己的手握住他的手帮他抓牢，在确认他已经拿住了以后，又慢慢撤掉了自己的手。
“下周一，希望会在班上看到你！”，江惜云最后丢下了这一句话，带着那把摔坏的黑伞，冒雨离开了。
摩托车上，男人早就穿上了雨衣，见到江惜云跑了回来，赶紧把另一件小一号的雨衣递了过去。
江惜云接过后就站在他旁边穿上，男人一边看她穿，一边调侃的说：“唉！变心了，变心了！你居然就这么把我丢在雨里不管！”
江惜云正忙着穿雨衣，听到男人的话，连看都不看他，就回怼道：“你这不是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嘛！”
“嘿！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卸磨杀驴啊！”男人佯装生气道。
正说着，江惜云已经穿戴整齐，长腿一抬，轻盈地坐到了后座上，轻轻打了一下男人的后背说道：“哎呀，你就不能正经点！”
男人看出了江惜云的不悦，也不再贫嘴，看向那边还在蹲着的朱明煦，问道：“就这么不管他了？”
江惜云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姿势，双手扶住了男人的腰，回答道：“管不了了，现在把他绑回去也只能带回去他的人，还是要让他自己意识到问题，自愿回去才行，你帮我继续监控他，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就好。”
“唉，周末了还要为你加班，我太难了！”男人抱怨着发动了摩托车，在轰鸣声中，二人迅速消失在了雨里。
朱明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旅馆的，他感到非常累，可又无法入睡，一闭眼就是黄笉训斥自己的脸，吓得他不敢闭眼。
他想到了上一次，自己好像也是这种状态，最后是靠打游戏忘记一切的，可这边的网吧，一定管的很严，他应该是进不去的。
最终，他还是坐到了电脑前，因为他发现，这家旅馆虽然简陋，但居然有电脑房的配置，就加钱让老板娘换了一件间。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他看着游戏界面，竟然一点玩的欲望都没有。
他把这怪罪于没有网吧那种气氛上，又或者是，这一次没有那个人陪他一起玩？
朱明煦不愿意想到汪尘，如果黄笉只是说了些狠话拒绝了他，根本不会对他造成多大打击，那些话他听多了，但黄笉提了汪尘那些，那伤害瞬间就呈指数上升，刀刀暴击。
自己最喜欢的人，喜欢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且只有自己不知道，在中间一直充当着小丑的角色，一想到这里朱明煦的脑子就快炸了。
他逼迫自己握住了鼠标键盘，召唤出自己最爱的凤凰坐骑，一直不停地往天空飞去，飞到了游戏世界的最高处，又把视角从第三人称调到了第一人称，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地面的一切。
突然，他按下了一个键，取消了坐骑，失去了坐骑的游戏人物猛地开始从高空下坠，而他也可以透过屏幕，感受着相同的坠落感。
这款3D游戏一直都是以真实感著称，朱明煦犹如身临其境，与自己的游戏角色一起，感受着地心引力与空气阻力，看着眼前的大地越来越近，刺激感也越来越强烈，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他被摔死了。
现实与游戏最大的区别就是，现实里死了就是死了，而游戏却可以死而复生。
朱明煦的游戏界面变成了黑白色，灵魂被天使所拯救，他需要回到自己的尸体旁边得以复活。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代价，他的每次死亡，装备都会损失一部分耐久度，这需要花费不少的游戏金币来修复。
不过朱明煦此时根本不在乎这些，一复活后，他就立即重新上演了一遍刚才的戏码，很快，他的屏幕又变成了黑白色。
一夜没睡，就这么摔死复活，摔死复活，朱明煦折腾了自己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老板娘过来问他是否要再住一天，他才停了下来。
这一夜的自杀行为，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朱明煦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也许很丢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没有独自在社会上生存下去的能力。
没有选择再住一天，他打算在房间到点前离开，回到自己三中的房子里，他将在那里面对之后会发生的一切。
同样的公交车，同样的座位，同样的路线，只不过，原来的起点变成了终点，仅仅过了20多个小时，朱明煦就深刻体会了“物是人非”这个词的含义。
又经过了那可笑的一个半小时车程，站在门口，朱明煦刚想掏出钥匙，就发现锁竟然是开的。
他猜到了是什么情况，并且想象到了，自己推门进去，就会看到爸妈恼怒的坐在屋里。
回来的路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但推开门的一刹那，他还是害怕了。
他有点害怕看到父母的脸，不管是愤怒的，焦急的，还是失望的，他都不想看到。
但他还是推开了门。
意外的，他没在里面看到任何人，难道是进贼了？
很快他就排除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看到，自己走前收拾起来的一切，都被摆放了出来，并且打扫得干干净净，床单被褥也全部整齐的叠在了床上。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妈妈的叠法。
朱明煦想不通，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愿意去想发生了什么，一看到那张熟悉的如同家里的床，一夜没睡的疲劳全都涌了出来，压在他的眼皮上，重得抬不起来。
什么也不顾了，朱明煦把包一扔，连衣服都不脱，直接跳上床睡死过去，他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天塌了就塌了吧！
他做了一个梦，是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只不过，这次梦里不再是黄笉和江惜云交替的脸，而是换成了黄笉和汪尘。
他们两个，正张牙舞爪的合力朝自己袭来，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模样，自己的腿却还是变成了树根，扎在了地里动弹不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红伞突然阻隔在了他的面前，一只温暖的手从身后握住了自己的手，把自己往后拽去。
奇怪的是，那只手在握住自己的一瞬间，他的腿就恢复了正常，可以自由行动了，整个人也任由那手牵着，跑向身后无边无际的远方。
他看着那人的背影无比熟悉，正想看清她的脸，那人就十分配合的转过了头，可就在朱明煦即将看到那人全貌的一刻，梦却醒了。
意识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床头也有一张脸，熟悉的脸。
是妈妈。
朱明煦以为自己又到了另一个梦里，立即就知道了不是，因为他又闻到了一股烟味。
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他爸爸正蹲在门口抽着烟，脚边散落着一地的烟头，看数量怕是抽了不下一包。
该来的终于来了，朱明煦心说要不要这么刺激啊？梦境现实双重打击啊！
并没有出现任何他想象中的场景，妈妈见他醒了之后，只是温柔地说了一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说着，指了指一边桌子上的几个一次性饭盒。
朱明煦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顺从的坐了过去，打开了那几个饭盒，是几个菜加一盒米饭，其中还有他最爱吃的番茄炒蛋。
朱明煦的确饿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什么也没吃，一闻到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肚子就控制不住的叫唤起来。
他掰开一次性筷子，在妈妈的注视下大口吞咽着，爸爸依旧在门口抽烟，没有看他一眼。
饭菜都还是热的，不烫嘴，就是最适宜入口的温度，朱明煦吃着吃着，鼻子就一酸，他突然发现，妈妈是如何做到这么多年，只要在他身边就能让他吃上热饭的，这似乎是她专属的超能力。
想到这儿，眼泪彻底绷不住了，不是昨天那种号啕大哭，就只是流泪，不停地流泪，他顾不上拭去，任由那些泪水滴落，拌着米饭全部被他吃了下去。
朱明煦已经不记得，那晚他和爸妈说了多久的话，只知道到了下半夜，满脸疲惫的父母才离开他的房间。
谈话内容完全不同朱明煦所想，自始至终，他的爸妈没有问过他一句关于这件事的原因和经过，就只是告诉他，他年纪还小，步入社会太早了之类的大道理。
换作以前，他对这些话肯定是不以为意的，甚至还会顶撞几句，但经过了昨天的亲身体验，再听这些竟也颇有感触。
一直到第二天，他爸妈对他表现出十分信任的感觉离开，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犯了这么大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结束了？
朱明煦一度认为自己还是没醒，自己这些经过全部都发生在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境中，否则，实在没办法解释这反常的一切。
正迷糊着，他突然想起父母与他的对话中，频繁的提到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称呼。
他经常会听到，“多亏了你同学”，“要不是你同学”，“你可要好好谢谢你同学”，诸如此类的话。
昨天听到的时候，因为情绪还不稳定，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肯定是在他回来之前，就有人和他父母说了什么，才会让他们做出这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他立刻就想到了汪尘。
虽然他没有告诉汪尘自己会去哪里，但无非就在一中附近，难怪连江惜云都能找到他。
“这小子嘴也太不严了！”朱明煦在送走父母回去的路上边走边想着。
可即使汪尘帮他在父母这边免去了很多麻烦，但他和黄笉隐瞒自己的事，还是让朱明煦对他心怀芥蒂。
回到房间，朱明煦躺在床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的时候他把一切都想的那么简单，没想到回来也能这么简单，起码，对他来说最难的父母这一关算是度过了，剩下的就是老师那一关了。
不过老师那边他也并不太在意，最多就是当众骂两句丢人罢了，不会有面对父母时强烈的自责与愧疚。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自己所想的那样，但星期一早上，当他站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内心还是害怕了。
没有直接去班上，是因为他爸昨天告诉他，班主任让他先去一趟。
朱明煦早就喊过报告了，但并没有得到进来的允许，他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在桌前收拾教案的班主任，他心里清楚，这是再给他下马威。
离早读课开始还有五分钟，班主任终于起身朝门口走来，朱明煦识相的挪了挪步子，把门让了出来。
就班主任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顿了顿，推了一下眼镜，但并没有看朱明煦，而是目视前方说了一句：“求情道歉的话，你父母已经说的够多了，希望你不要再做一些让他们低三下四的事了，跟我去班上吧！”
说完，班主任依旧没有看他，自顾自的就走了。
这句话听得朱明煦很难受，脑海里浮现出他爸爸妈妈一脸歉意的，在班主任面前点头哈腰的画面。
本来他打开学前一天就不喜欢这个班主任，现在便更加讨厌了，虽然两次都是他有错在先，但孩子的喜怒可不会管什么缘由。
讨厌归讨厌，他还是知道分寸的，不能破坏了爸妈努力为他争取的结果，只好老实的跟了上去，不过他也没少在后面朝班主任翻白眼，这也是他目前唯一的发泄方式了。
班主任带着他在上课铃响起前赶到了班上，朱明煦以为同学们在见到他的时候会引起一阵骚动，然而大家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全都低头看书了。
只有两个人，抬头看他的时间要长一点，并和他有着短暂的眼神交流。
第一个是江惜云，她正看着自己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朱明煦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下周一，希望能在班上看到你。
自己真的如她所说的来了。
朱明煦不敢再看江惜云，这个人参与了那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一巴掌。
现在看着她，简直就是对自己的公开处刑，仔细想想，要面对江惜云，才是这件事所有结果里最难的一个。
与他有眼神交流的第二个人，就是汪尘了。
他的表情很复杂，复杂到朱明煦无法形容，也可能，是他如今面对汪尘，本就心情复杂到难以言明，才会看他也觉得如此吧。
虽然朱明煦的心理活动很多，但其实并没有站在原地多久，大概也就停了四五秒，他就习惯性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迈出这一步对他来说很难，打从父母走后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想好该以各种态度来对待汪尘，即使整件事和他的关系并不大，甚至还帮了自己许多，但朱明煦就是无法释怀。
他也没有为难太久，因为班主任非常乐于助人的帮他回避了这个麻烦。
“等一下！”班主任叫住了朱明煦，目光扫视了班级一圈，最后落在了江惜云旁边的空位上，对朱明煦说道：“你去坐江惜云那里。”
“也是，汪尘在班上可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自己已经不配和他坐了。”朱明煦心里如此想着，脸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转了个方向，朝教室最角落走去。
但他离江惜云越近，他就越发现，这条路好像要比通往汪尘那里的更难走，对于和江惜云做同桌，似乎比面对汪尘更让他不知所措。
朱明煦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权，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理念，来到了江惜云身边。
江惜云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却拥有两个位置的使用权，对于耐得住寂寞的人来说，还是很享受的。
她一直坐在靠窗的里座上，这也是朱明煦喜欢的位置，所以朱明煦没有选择直接坐在空出来的外座上，而是很不客气地朝江惜云要求道：“让一让，我要坐里面！”
这是一次博弈，对朱明煦来说，不光是座位问题，也是日后的主动权问题，他不想因为那天的事，一直被江惜云所牵制。
结果要比朱明煦想象的顺利的多，江惜云只是笑了笑，说了个“好！”，就把靠窗的位置让了出来。
朱明煦坐到了新位置后，感觉一头雾水，他以前对生活的理解，都是不如意十之八九，怎么折腾了一遭，一切都顺起来了？
就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在发现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本想隐瞒周围的人，却被好友散播了出去，然后大家出于同情，开始反过来瞒着他做出各种事情，希望男主能走的开心一点。
“汪尘到底是怎么和他们说的？”朱明煦疑惑极了，却又不想找汪尘交流，心里跟猫挠似的。
安置好朱明煦后，班主任很快就离开了，高中不同于初中，已经不会发生没有老师就会乱糟糟的情况，所有人，或者说几乎所有人，都在执行早读该干的事。
朱明煦并不是一个差生，相反的，三中其实在w市是属于中上等的高校，也说明了他的成绩不算差，只是性格上有着很大缺陷。
他答应了父母以后要好好学习，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五十多个人坐在一间教室里读书，朱明煦慢慢感觉到呼吸困难，大概是胖子对于氧气需求比一般人大吧，他便打开了窗户，这也是他喜欢坐窗户边的理由之一。
此时正值秋末，但早晨的温度已经低到了冬天，在外面的冷风吹进来，朱明煦一下精神了许多，看书也更加投入了。
“啊嚏！”，旁边的江惜云一个喷嚏打断了他。
朱明煦转头看去，江惜云正在用纸巾擦着鼻子，似乎是感冒了。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关上窗户，毕竟对方是个瘦弱的姑娘，不像之前和汪尘同桌的时候，两个糙老爷们怎么样都行。
“谢谢。”江惜云突然说道。
虽然没有抬头，但朱明煦知道是对自己说的，一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过他并没有回应江惜云，面子上的问题让他决定要一直傲娇下去。
可江惜云好像并不打算就此了结，朱明煦感觉自己大腿正在被江惜云用什么东西敲打，有点不耐烦，刚想呵斥她，低头一看，敲打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他那把黑伞！
“还给你。”江惜云小声说着，示意他接过去。
朱明煦愣了愣，还是接了过去，他发现伞骨折叠的关节部位，有几处丝线缝补过的痕迹，立即想起来是那天自己摔坏的地方。
这下他就更不好意思了，他突然意识到，江惜云的感冒会不会是因为那天她把伞给了自己，淋了雨造成的？
一定是的！朱明煦在心里默认了这个想法。
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但这次好像亏欠江惜云的有点多。
他想改变一下对她的态度，又觉得太过刻意，还是决定顺其自然的好，便依旧不作回应，默默把伞收进书包里。
江惜云的那把红伞，在他昨天收拾书包的时候也装了进去，打算找个机会还给江惜云的，现在正是时候，就掏了出来也学着江惜云的样子，敲了敲她的大腿。
江惜云接了过去，也塞进了书包，她笑着看向朱明煦，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还疼不疼？”
朱明煦遂即又想到了那天的窘态，赶紧把头扭了回去佯装看书，耳朵依然在注意旁边江惜云的举动，就听到她嬉笑了两声，也没了动静。
隔了好久，朱明煦偷偷一瞥，才看到她已经在专心看书了，自己便也投入到学习里。
一上午都没再有任何变故发生，是任何。
朱明煦不是一个课间爱活动的人，江惜云也不是，汪尘更不是。
所以上午几节课朱明煦过的格外悠闲，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写写画画，时而对着窗外发呆，只是不能打开窗户，呼吸不到新鲜空气让他有点难受。
很意外，他没有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样，变得颓废，变成像小说里的冷酷差生，浑身上下充斥着对生活的不以为然，周围笼罩着厌世的气息。
相反的，他变得积极向上了，连上课发呆的习惯，都被他安排到了下课时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像除了座位改变了，生活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冲动行为改变什么。
朱明煦思考了很久，觉得是因为大家都没有指责他导致的。
父母并没有说他什么，同学们也都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班主任稍微说了两句狠话，其实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根本都算不上是狠话。
正是这些周围人的态度，让他想颓废都没有理由。
就好像一个人做了一件自己觉得没错，但是却不被世界所认同的事以后，正打算拿起武器与整个世界为敌时，却发现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怪他，反而还安慰他、同情他、原谅他，搞得他完全不知道枪口应该对准谁了，只好默默放下武器。
他把这一切都归功于汪尘，觉得是他，在自己走后让江惜云找到了自己，还通知了自己的父母，让他们不要怪自己，又告知了班主任，让他把事情在学校里压了下来。
还好黄笉把他骂回来了，要是如他所想的答应了，那汪尘就成了拆散他们的罪魁祸首了，算他小子运气好，赌对了！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汪尘也不是在赌，他早就知道黄笉喜欢的是他，所以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的，也许早在自己告诉他要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想怎么帮自己善后了。
“那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朱明煦小心眼的想着。
想曹操，曹操就到。
一放学，朱明煦看到了汪尘正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同桌的江惜云显然也发现了汪尘，她偷偷地把手藏到课桌下，对着汪尘使劲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朱明煦并没有发现江惜云的小动作，他也是不想汪尘继续靠近的，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汪尘，要说些什么。
但他没办法凭借意念阻止汪尘的前进，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朱明煦想要逃避。
他立即起身，朝近一点的后门走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刚走了几步，就被加速追上来的汪尘堵在了路上。
“中午去哪吃？”汪尘好像并不知道朱明煦现在对他的看法，还保持着之前的相处模式问他。
很快，汪尘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因为朱明煦没有想以前那样回答他，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汪尘又追问了一句：“去外面，还是去食堂？”
这回朱明煦终于开口了，但他的回答并不是汪尘给出的两个选项之一。
“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说完，就打算绕过汪尘，继续朝后门走去。
汪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个后退步又拦在了朱明煦的面前。
朱明煦抬头，瞪着汪尘的眼睛，眉头紧紧地皱到了一起，满脸的不悦。
一旁的江惜云渐渐感觉到，教室里开始弥漫起火药味，不过，是那种炸不死人，但是可能会吓到人的儿童炮仗里的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