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基坦的埃莉诺：从法兰西王后到英格兰王后

精彩看点

十字军勇士理查一世——好争吵的国王——理查一世的王国——英格兰与诺曼底的统一——阿基坦的埃莉诺公主——埃莉诺同时代的人——王室联姻——联姻的条件——埃莉诺继承阿基坦公国——埃莉诺的修养与造诣——十字军东征——修士鼓吹十字军东征——埃莉诺与路易七世发起十字军东征的原因——亚马逊式的装扮——嘲笑的作用——女性十字军的计划与目的——安条克公国——遇到萨拉森人——选择营地——王后显将才——争吵——王后在耶路撒冷——婚变出现——十字军东征失败——回到法国——埃莉诺王后的新情人——婚变再次出现——亨利王子的动机——史学家们的争议——离婚的真正原因——偏执的求婚——化险为夷——杰弗里对埃莉诺的图谋不轨——当时司空见惯的事——埃莉诺避开杰弗里——与亨利王子成婚——亨利王子远征英格兰——亨利王子最终加冕——埃莉诺成为王后

理查一世是一位十字军勇士，他的性格粗暴、鲁莽而极端，对当时的世界影响很大。年轻时，他与父亲不和，而他的事业也从此开始了。事实上，他的父辈们还健在的时候，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就纷纷陷入了家族内讧，各方彼此猛烈攻讦。内讧源自不同的家族支脉在法国、英格兰的财产与属地的纠纷。大家为了打击对方，无所不用其极。为了了解这些内讧的真相，并充分了解理查母亲的为人，我们首先需要看一下这些王室里的家族支脉的统治区域。

在《征服者威廉》一书中，我们已经了解到，欧洲大陆上的诺曼底公国是如何与英格兰统一在一起，从而形成一个国家的，只不过不是英格兰征服并统治了诺曼底，而是诺曼底征服并统治了英格兰。这两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在地图上一览无余。诺曼底公国位于法国北部，隔英吉利海峡与英格兰相望。除了诺曼底公国，诺曼底公爵还统治着法国其他许多地方。对于他们而言，他们统治下的法国部分和英格兰，法国部分更为重要，而英格兰则更像属地。

地图上有一条卢瓦尔河，发源于法国中部，向西流经一个富饶美丽的国家。这个国家就是阿基坦公国，位于卢瓦尔河的南部，由一位年轻漂亮的公主埃莉诺统治，后来她成了理查一世的母亲。在她的那个时代，她已经举世闻名，就是死后，也名垂青史了，她被誉为“阿基坦王国的埃莉诺”。

埃莉诺从祖父那里继承了领地。她的父亲和她的叔叔雷蒙德参加了十字军东征，期间父亲战死了。雷蒙德通过联姻成为安条克公国的统治者，下文我们还会提到他。埃莉诺14岁的时候，她的祖父退位，对此她表示理解。当时法国还有另外两个势力强大的君主，分别是统治巴黎的法王路易六世和受封诺曼底公爵的英格兰王子亨利。路易六世有个儿子——路易王子，是法国王位继承人。埃莉诺的祖父希望她和路易王子结婚，这样就可以加强这两个国家的关系。埃莉诺的祖父厌倦了权力，希望退位，在忏悔和祈祷中度过余生。他在位期间，统治残暴，现在年事已高，他开始追悔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所以他希望如有可能，能在有生之年忏悔，谢罪。

于是，他将所有的贵族召集在一起，当众宣布了他的想法——希望埃莉诺嫁给路易王子。接着，经过讨论，他们一致同意了两个条件，一个是埃莉诺要与路易王子先见面，然后由她决定要不要嫁给他。要是埃莉诺不愿意，其余人不得强迫她成婚。另一个是，要是埃莉诺和路易王子成婚，他们的阿基坦公国不能与法国合并，而是继续以独立的王国存在，由路易王子和埃莉诺以阿基坦公爵和公爵夫人的名义共同治理，而不是以法国国王和王后的名义治理。接着，埃莉诺和路易王子就被安排见了面。埃莉诺当然愿意嫁给一个国王，最后她表了态，于是婚事就定了下来。

对于埃莉诺而言，这门婚事确实是再门当户对不过了。她的丈夫是法国王储，而法国的首都巴黎繁华无比，无论在当时还是现在，都堪称欧洲的中心。法王已经年迈，在世的日子不会太长了。实际上，在路易王子成婚后不久他就驾崩了。于是，埃莉诺在她刚满15岁的时候，就成了法国王后、阿基坦公国的公爵夫人。毋庸置疑，她的地位如日中天了。

她年轻漂亮，性格活泼，很快就过上了快乐的生活。她受过良好的教育，能魅力十足地演唱游吟诗人创作的歌曲，在那个时代，这些是最流行的音乐了。她还能作曲，甚至还能依曲填词。因此，埃莉诺由于才学出众而闻名遐迩。实际上，在当时能够识文断字的女士是很罕见的。

她在巴黎的王宫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她也常回阿基坦公国。波尔多是该国的首都，那里有埃莉诺自己的王宫。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后，最终她计划随十字军东征。十字军东征是从西欧出发，借道现在的土耳其，攻打巴勒斯坦，收复耶路撒冷和葬有耶稣遗体的圣墓。

迄今为止，法国和英格兰的王子、骑士以及其他王室贵族为了赢得荣誉，已经进行了多次十字军东征。加之，修士们公开的大力的宣传和鼓吹，人们踊跃参加十字军东征。为了激发人们的热情，他们甚至在聚众布道的时候高举十字架，并承诺如果他们愿意去，就会在天堂得到优待，而且任何为这次东征做出贡献的人，不论他曾经犯了什么罪，都会得到宽恕。另外，修士们无论何时听说哪个贵族或国王犯了大罪，都会趁机鼓动他们参加十字军东征，去拯救巴勒斯坦地区的基督同胞们，以便洗脱自己的罪孽。

其中有个修士控告埃莉诺的丈夫路易七世，说他在和邻居的一次争吵中，派出一支军队猛攻邻居的镇子，并且一把火烧毁了镇上的大教堂，在教堂里避难的150个人也被烧死。不管是在那个时代，还是现在，侵犯教堂都是重罪，于是修士们敦促他参加十字军东征，为他所犯的罪去忏悔、赎罪，因为他不光亵渎了教堂，还因一时冲动导致许多无辜的妇女、儿童活活被烧死。于是，路易七世决定参加十字军东征，埃莉诺决定随他而去。埃莉诺参加这次东征，一方面是由于热衷冒险，另一方面是想扬名立万。在她看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公主，率领一支十字军东征，一定会让她成为世人眼中威名赫赫的女英雄。所以她立即着手准备，并且在她的影响和激励下，宫廷里侍女们的热情也被调动了起来。

侍女们很快收起了她们优雅的裙子，扮成亚马逊人的样子，这样她们就可以像男人们一样骑马了。她们谈论着军队、武器、战马和军营，以便吸引周围所有的男人们——王子、男爵和骑士，鼓励他们参加十字军东征。结果很多男人参加了，但还有些不以为然，更想待在家里的，他们觉得这种狂热而鲁莽的计划，除了带来灾难就别无所获了。侍女们嘲笑这些男人的怯懦和缺乏勇气，并把女红递给他们说：“我们已经不做女红了，但是如果你们要待在家里，就去做女人做的事吧。这些女红归你们了，这样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们就有事可做了。”在侍女们的奚落和嘲笑下，很多男人感到惭愧，就纷纷参加了十字军，因为说到底他们是有血性的，面对参军的女人，他们很难无动于衷。

最后十字军队终于被组建起来，并整装待发。然而，由于王后埃莉诺和她的侍女们坚持要求携带大量行李，所以严重影响了大军开拔。虽然她们已经扮成了亚马逊人的样子，但这仅限于在军营或战场上，出了军营或战场她们还是希望能纵情享受，尤其是到了东方的大城市，要过豪奢的生活，所以她们执意要带不计其数的行李，包括各式各样的裙子和女士用品。法王路易七世尽管反对这些荒唐的行为，但埃莉诺和侍女们觉得，在十字军东征期间，如果不携带女士用品，那日子就太难熬了，所以只能由着她们了。

这些女人们任性的想法和荒唐的举动，在整个东进期间不断干扰着十字军。最后，十字军到达了地处小亚细亚的安条克公国。在这里，十字军遇到了萨拉森人。当时，安条克公国的人们都是基督教徒，由雷蒙德王子统治，他就是前文已经提到的埃莉诺的叔叔。雷蒙德王子年轻英俊，埃莉诺想去安条克公国的首都，但十字军为了防御，并且反击沿途袭扰他们的萨拉森骑兵，选择从安条克乡下经过，所以就没有去那里。

碰到萨拉森骑兵袭扰时，将军们对于如何安排这些女人、怎样处理她们的行李，显得不知所措。最终国王决定提前送她们回去，并派遣精锐军队一路护送。他命令他们在白天持续前进，不要停歇，晚上到他指定的高地安营扎寨，因为那里比较安全，不会受到萨拉森人的袭击。当他们到达指定的高地时，埃莉诺在附近发现一个山谷，那里绿意盎然，土壤肥沃，既浪漫又美丽。埃莉诺当机立断，决定在这里安营扎寨，她的侍女们也一致认为这里比光秃秃的山上更适合安营扎寨。结果，萨拉森人来了，切断了埃莉诺的护送军队与国王率领的十字大军的联系。一场激战过后，法军大败，数以万计的将士被俘，大军的粮草以及侍女们所有的行李被抢走了。最后，埃莉诺逃回法王那里，而法王只得带领残军逃往安条克公国首都。雷蒙德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了。

埃莉诺和她的侍女们稍作休息，从惊恐和疲累中缓过来后，就变得活跃起来。可是不久，法王和埃莉诺因为雷蒙德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雷蒙德年轻帅气，很快就对埃莉诺表露出好感，这让法王醋意大发，最终他发觉埃莉诺跟雷蒙德之间的关系暧昧，就大发雷霆。他决定带着埃莉诺立即离开安条克公国。埃莉诺十分不情愿，可是法王非常生气，命令她必须跟他一起离开。法王离开安条克是很突然的，甚至都没有跟雷蒙德辞行，就带着埃莉诺和他的所有随从一同去了耶路撒冷。埃莉诺尽管闷闷不乐，但还是屈从了。

法王和埃莉诺一样，也闷闷不乐。他决定不再让埃莉诺随他出征，把她留在耶路撒冷，简直形同软禁，而他则继续率军出征。不久，法王回到耶路撒冷，询问他出征期间埃莉诺的表现，得知埃莉诺在他出征期间与耶路撒冷的一位王子的关系也很暧昧，他气愤至极，当众宣布要和埃莉诺离婚，还说她是个邪恶的女人。

法王的一位大臣设法宽慰他，说服他至少要放弃离婚的想法。大臣不是假惺惺地说埃莉诺是无辜的，不该被休掉，而是告诉法王，一旦与埃莉诺离婚，阿基坦公国以及埃莉诺婚前其他丰厚的财产就都和法国没关系了，仍归埃莉诺所有。另外，法王和埃莉诺有个女儿，叫爱丽丝，她现在还很小，等她长大了一定会继承国王和埃莉诺的财产。所以，如果法王和王后能把日子过下去，以后还是会和好的。这位大臣继续劝说国王，如果一旦离婚，这些就会荡然无存。

“如果你和她离婚了，”他说，“那么她很快就会再婚，她的所有财产就和你的家族一点儿关系没有了。”所以，法王最终决定忍受不忠的妻子带给他的耻辱，没有离婚。但是他对建功立业失去了兴趣，不想再东征了。一方面因为东征没有战果，一方面因为家庭矛盾。于是，他带着王后和她的侍女以及残余部队离开了耶路撒冷，回到了巴黎。在巴黎，法王和王后在一起又生活了两年，过得一点儿都不开心。

这时，埃莉诺因为与人私通，又爆出了丑闻。时间飞逝，她结婚已有十三年，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按理说，该是成熟稳重、谨言慎行的时候了，但实际上，她不仅情人无数，还迷上了安茹王朝的亨利王子，他就是后来英格兰的亨利二世，本书主人公理查的父亲。当时亨利王子是诺曼底公爵，到巴黎来拜谒法王路易七世。他在巴黎待了一段时间后，埃莉诺竟然要和路易七世离婚，改嫁给他。他的年龄比埃莉诺小很多，当时只有十八岁，但他谦和有礼，举止稳重，从而令埃莉诺着迷。意料之外的是，亨利王子对埃莉诺也同样着迷。不过，尽管她依然很漂亮，但毕竟是明日黄花了。埃莉诺年近而立，结婚都十三年了，可她还是向亨利王子频频示爱，最后甚至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娶她，她就和路易七世离婚，并将她所有的领地作为嫁妆。

现在还有一个原因促使亨利王子接受埃莉诺的求婚。亨利王子自称是英格兰的王位继承人。当时，英格兰的国王是斯蒂芬，但他认为斯蒂芬是篡位者，所以一心想把他赶下台。埃莉诺向他保证，凭借她领地的力量，帮他夺回英格兰王位易如反掌。最终，夺回王位的考虑占了上风，亨利王子就不顾内心的意愿，答应了娶年龄近乎是他两倍的埃莉诺，而埃莉诺也很快离了婚。

关于这次离婚的原因，史学家们看法不一。一些史学家认为离婚是国王路易七世提出的，理由是埃莉诺和别的男人有染，而埃莉诺在发现路易七世决心和她离婚后，就计划嫁给亨利王子，以保住她的权势和地位。另外一些史学家认为，离婚是埃莉诺单独向罗马天主教会申请的，理由是她和路易七世是近亲结婚，而天主教会是不允许近亲结婚的。还有人认为，离婚的真正原因是路易七世受不了埃莉诺散漫多变的性格，而埃莉诺也想再找一位更加中意的伴侣，但这种观点不足为信。其实，埃莉诺从没喜欢过路易七世。路易七世性格刻板忧郁，整天想的都是教堂、忏悔和祷告，埃莉诺觉得他不像个国王，反倒像个修士。为了恪守天主教教规，他穿着做工粗糙的衣服，而不是像个国王一样穿着华丽。他还剃掉卷发，刮掉胡子，这些都让埃莉诺厌恶至极。埃莉诺瞧不起自己的丈夫，还在别人那里嘲笑他，说他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老神父，总而言之，埃莉诺对路易七世是一点儿感情都没了。他们都愿意结束这段婚姻，也同意将离婚的事公之于众，免得引起非议。

无论如何，埃莉诺总算离婚了。她离开巴黎，前往阿基坦公国的首都波尔多。而亨利王子也赶着去见她。她沿着卢瓦尔河畔前行，在卢瓦尔省逗留了一两天。这个省的伯爵英俊潇洒，放荡不羁，竟然向埃莉诺求婚，其实他的真正目的是获得埃莉诺的领地。虽然埃莉诺断然拒绝了他，但他非但不接受，反而找借口将她扣在了自己的城堡，除非埃莉诺答应他的求婚，否则就不释放她。埃莉诺绝不会就这样屈服，于是就假装愿意留在这里，并做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伯爵放松警惕。最后，她瞅准时机，晚上逃离了城堡，坐上了一条事先准备好的小船，溯流而下到了图尔斯，这个镇子远离伯爵的城堡，已经属于其他人的辖地了。

从图尔斯到阿基坦的路上，埃莉诺又遇到了另外的危险，但是侥幸化险为夷。事情是这样的，安茹王朝的杰弗里，就是已经和埃莉诺订婚的亨利王子的弟弟，企图抢走埃莉诺，强迫她嫁给自己，而不是嫁给他的哥哥。这似乎很奇怪，有人如此卑鄙无耻，竟然要算计自己的哥哥，抢走哥哥的未婚妻。其实，在当时，这样的事发生在英格兰王室，根本不足为奇。他们彼此算计，兄弟算计姐妹，丈夫算计妻子，父亲算计儿子。这些算计大都会演变成公开的战争，而血缘关系最近的人之间爆发战争，往往是最残忍无情，最令人绝望的。

因此，杰弗里企图抢走哥哥的未婚妻，侵占她的领地，在敌对的兄弟之间已经算是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了。杰弗里最初的打算是，等埃莉诺的船一从上游下来就抢走她，可是埃莉诺在中途改走另一条发源于南部的支流，从而侥幸避开了杰弗里设下的陷阱。埃莉诺沿着这条支流侥幸躲过了杰弗里的伏击，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安全到达了阿基坦公国。亨利王子很快赶来见她，然后他们就结婚了，这距埃莉诺和路易七世离婚只有六周。这门婚事从始至终都是交易。虽然埃莉诺的品行颇受诟病，但她依然是拥有权力的女公爵，而且现在又成了英格兰王位继承人的妻子，所以，无论她的品行怎样，都不会影响世人对她的尊敬。

从埃莉诺与亨利王子第一次约会，到理清所有离婚相关的诉讼，并再婚，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了。现在，埃莉诺三十二岁了，而亨利王子才二十岁。亨利王子似乎并不爱埃莉诺，当初答应娶埃莉诺只是为了得到埃莉诺的帮助，借助阿基坦公国的力量帮自己夺回英格兰王位。

结婚一年后，他们就发兵征讨英格兰。大军配有三十六条大船，士兵数量庞大。最后，亨利王子带领军队，率先登陆英格兰，并向斯蒂芬的大军发起进攻。战争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双方势均力敌，最后就决定和解。他们达成协议，由斯蒂芬继续当英格兰国王，但他去世后由亨利王子继位。于是，亨利王子率领军队返回诺曼底。大约两三年后，亨利王子获悉斯蒂芬去世的消息，就立即以英王的身份赶往英格兰，埃莉诺则以王后的身份随行。很快，他们就在威斯敏斯特进行了加冕仪式，并举行了盛大游行。

从此，阿基坦的埃莉诺，也就是理查一世的母亲，于1154年当上了英格兰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