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误会
黄笉一大早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虽然老板的话一直很少，但却不是这种刻意回避的态度。
蒙蒙的状态也很奇怪，以往老板进出，她总会理直气壮地抬头去看，怎么今天一看到他，就像猫见了老鼠一样立刻缩到电脑后面躲着？
这两个人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对吵了架的小情侣？
黄笉敏锐的洞察力告诉她，昨晚那顿饭，一定有问题！
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对她来说知道的越少才越好，她只希望这样的气氛早点结束。
蒙蒙很纠结，到底要不要把昨天汪尘交给她的翻译工作发给他。
虽然他俩今天都很默契的对昨晚的事情进行了选择性失忆，但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汪尘，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他来找自己要吧。
这样的尴尬一直持续了三天，到了周四快下班的时候，从外面匆匆回来的汪尘才主动找蒙蒙说了话，而一开口，居然就让自己明天陪他出差！
这家伙，又在耍什么幺蛾子？不过看上去，他的心情很好，不像是要整她的样子。
蒙蒙虽然不知道汪尘的态度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但碍于黄笉在边上，她也只能点头答应。
汪尘确实心情很好，一回到办公室，他就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又从包里拿出两张纸来回翻阅，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
他之所以产生如此巨大的态度转变，就是因为刚刚带回来的这两张纸！
下午四点的时候，汪尘在一所学校对面的快餐店见了君衡的杨凯栋，三天前拜托他调查的事，终于有了结果。
“她的主要经历都在RB，凭我的关系没法查得特别详细，不过你要的都查到了。”
杨凯栋一边大口咬着快餐店里的廉价汉堡，一边从包里掏出两张纸递给汪尘。
这家伙，好歹也是个小有成就的公司老总了，却还是大大咧咧的模样。
汪尘既没有指责杨凯栋，也没有向他道谢，而是仔细去看纸上的内容。
上面大多都是日文，杨凯栋怕汪尘看不懂，就为他解释说：“法律上她没有过婚史，RB和中国都没有，未经公证的就不知道了。那孩子也不是她生的，是她收养的，下面那张是那孩子的收养记录和个人信息。”
杨凯栋示意汪尘直接看下一张。
“孩子的父母死于六年前的一场车祸，也是同年她被蒙蒙收养了。”
杨凯栋的解释并不多余，两张纸上一共也没几个中国字，虽然汪尘一直在盯着纸上看，但更多的还是靠听杨凯栋的话来了解信息。
最后，他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小女孩的个人信息上，那是回国后蒙蒙给她办理的，也是纸上为数不多的中文。
梦熙。女孩的中文名字叫蒙梦熙！
“汪尘！汪尘！你说以后咱们有了孩子，起什么名字好啊？”
汪尘听着电话那头女孩兴奋又天真的问题，并没有敷衍了事，而是很认真的思考起来，虽然他们当时还只是高中生。
“男孩叫彦希，女孩叫梦熙。”汪尘坚定地回答，仿佛两个小生命就在自己的怀里，他已经能感受到未来的美好了。
“好，都听你的！”女孩欢快的一口答应下来。
她的确听了他的，即便那并不是他们俩的孩子，她还是固执的用了他起的名字。
而他居然误会了她那么久，还险些把她送入虎口！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蠢的人吗？
对面的学校渐渐热闹了起来，放学了。
汪尘扭头从玻璃往学校门口望去，一个接一个的孩子从里面陆续涌出，欢喜的被家长接走。
终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孩子身上，是那天在游乐场叫他叔叔的那个小女孩！那个用着自己起的名字的小女孩！那个叫做梦熙的小女孩！
汪尘看着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然而在看到来接孩子的人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又瞬间凝固了。
是朱明煦！
汪尘的思绪一下子变得清晰，猛然想起这几次去见朱明煦时他的奇怪言行。
“她去找你了？”
“你怎么就知道，那一定是她的孩子？就不能是捡来的吗？”
这个死胖子！他早就知道了，一直瞒着自己！
“好了！私事说完了，该谈谈正事了！”
杨凯栋把吃完的汉堡纸团成一团丢进餐盘，又喝了一大口可乐，把嘴一抹，表情郑重地对汪尘说道。
汪尘看着朱明煦接走了孩子，想着有空再找他算账，便把视线移了回来。
“和你合作的RB代表团，这几天一直在私下接触我姐夫，你们是不是谈崩了？”
杨凯栋的姐夫，是负责h市海关的头头，汪尘要想和RB人达成合作，必须要这个人点头，而RB人的行为，显然是想绕过汪尘。
“也不算崩，只是得罪了他们中的一个人。”
汪尘立刻就想到了松本一石，这家伙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用不用我去和我姐夫打声招呼？”
杨凯栋是汪尘大学期间就跟着一起创业的学弟，但是他却在汪尘公司刚刚步入正轨时选择自立门户。
汪尘很欣赏杨凯栋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个性，在他创业初期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两个人也因此交情颇深，除了朱明煦，他大概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了。
“周末你帮我约你姐姐姐夫一起聚一聚吧，就去你那里好了。”
“为了对付RB人？用不着那么麻烦，我去说一声就好了。”杨凯栋觉得汪尘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是，你还记得我去年和你说的规划吗？我打算拓展自营业务了。”
汪尘从来没把RB人放在眼里，自然也不怕得罪他们，和他们谈合作，更多的是为了学习他们的经营模式。
这么多年，汪尘光是挣中间那点手续费和代理费也是受够了气，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好啊，国内加工这块，你可要交给我啊！”杨凯栋一听就兴奋了，眉飞色舞的朝汪尘挤了挤眼睛。
“放心吧！”该说的都说了，他现在的心思全在蒙蒙身上，扬了扬那两张纸，给杨凯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保密，便起身告辞。
“你也放心吧！”杨凯栋识趣的挥了挥手作别。
下班前，汪尘还想和蒙蒙嘱咐一下明天的行程，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便又退了回去。
晚上，他给蒙蒙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了她出差的大致安排，对方只回了他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他失眠了。
他不知道今天杨凯栋带给他的消息是好是坏，好的方面是，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回忆那天的吻，而坏的是，他不敢再去看林秋的眼睛。
第二天，汪尘独自驾车去他指定的地点接上蒙蒙。
应他的要求，蒙蒙穿的随意，休闲。
黑色的渔夫帽，白色的长袖T恤，黑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老爹鞋，黑色的双肩包，从远处看，像一只斑马。
她把自己的指示理解的很透彻，只是，她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不过无所谓，他让杨凯栋约的是明天，而今天，用他的话来说，只是提前熟悉环境。
汪尘要求蒙蒙坐副驾驶，蒙蒙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却只是把背包扔在了座位上，又把门关上，转身坐到了后排。
她大概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吧。
他们要去的地方位于h市远郊，是杨凯栋建造的一块度假区。
最开始，杨凯栋只是因为喜欢钓鱼，承包了一片小湖养鱼没事自己去钓，后来因为喝了一口附近农家自酿的杨梅酒，又把湖旁边的一片杨梅林买了下来酿酒喝。
他这个人，好结交朋友，没事就爱吹嘘自己的湖有多好多好，又是送鱼送酒，又是一批一批的把人往这里带，折腾了几次，觉得来回路程太远玩不尽兴，就又在湖边盖了些房子。
来玩的朋友们也确实觉得他这里不错，你一言我一语的给他出主意，他便又在杨梅林里散养了几万只走地鸡，还在湖中心修了个小岛盖亭子。
渐渐的，小湖的规模越建越大，已经发展成集垂钓，游湖，民宿，农家乐为一体的旅游度假区，还把这里的农副产品和杨梅酒做成了品牌销往各地，已然成了他生意的一部分。
说起来，杨凯栋其实和朱明煦很像，都是那种想到什么就去会全心投入去做的人，所以朱明煦一毕业就跑去开了个酒吧，而杨凯栋也在他刚刚走上正规的时候毅然离开。
不像汪尘，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他无所谓什么喜欢不喜欢，只要能赚钱，自己怎么样都行。
能和这样的两个人成为朋友，大概也是因为汪尘做不到他们那种程度，看着他们为喜欢的事努力，会让自己有一种参与感吧。
曾经，他也会为了喜欢的去努力拼搏，而如今，也许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了。
汪尘看了一眼后视镜，蒙蒙从上车就一直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好几次他想找她搭话，又想起明明她是助理，自己是老板，就又憋了回去。
又沉默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地方，杨凯栋已经早早的准备好，在入口处迎接他们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汪尘身边的女人，就是汪尘让自己调查的那个女人，不过却没有多嘴，调查的时候他都没有细问缘由，现在自然更不会提。
从早上九点出发，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所以杨凯栋直接就把二人领到了湖边的农家饭店。
“八斤呢！那场面你是没看到！要不是我反应快，差点就脱钩了！”
杨凯栋一直在和汪尘吹嘘他们的午餐，听他叙述的钓鱼过程，仿佛他钓到的不是一条鱼，而是一条龙。
应杨凯栋的邀请，他们到了饭店就直接进了后厨，去见一见那条鱼生前的最后一面，然后就让那个胖胖的师傅把它处理了。
一进包房，汪尘就吓到了，他只是在杨凯栋建造这里的初期来过几次，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首先映入汪尘眼帘的，就是一个大锅台，其实整个包房里差不多也只有一个大锅台，和围在锅台一圈的椅子。
这个农家饭庄的设计，是直接把灶当桌子，大锅架在正中间，客人围锅而席，一边炖一边吃。
当老板和老板娘亲自端着那口快赶上澡盆大小的铁锅上来时，汪尘才看到，杨凯栋是让他们把一整条鱼都炖了。
“这我们怎么吃的完啊！”汪尘抱怨道。
“没事，吃不完我带走晚上吃。”杨凯栋已经看着自己的战利品流口水了。
汪尘也是服了这个人，一方面，杨凯栋对生活有着独特的追求，另一方面，他吃廉价汉堡、吃剩饭剩菜，对食物又不是特别讲究。
都是一些怪人。
午饭不光只有这条鱼，当老板娘上到第四道菜的时候，汪尘赶紧拦住了她，让她把后面的菜全取消了。
看着那一口大锅和份量极大的四道菜，汪尘已经感觉有些饱了，不过杨凯栋的杨梅酒属实还是不错的，不上头，还解腻，连蒙蒙都喝了不少。
吃完饭，杨凯栋又带他们划船去湖心小岛吹吹风，结果船才划到一半，蒙蒙就受不了了要回岸上。
刚吃完饭，又喝了酒，颠簸的小船让她的胃里和湖面一样翻江倒海，再晃下去，她怕是要污染这片小湖了。
没办法，杨凯栋又带着他们改去杨梅林。
此时早已过了杨梅成熟的季节，不过刚好是石榴成熟的时候。
“你们运气好，这是我去年刚移过来的石榴林，我还怕今年能不能结果呢，明年，给你尝尝石榴酒！”
杨凯栋一说起自己的梦幻庄园，就忍不住面露喜色。
“能吃吗？”蒙蒙指着一颗她勉强能够到的石榴问杨凯栋。
“当然，咱们平时吃的市面上的石榴，因为运输关系都没有完全熟透，我这个是留着酿酒的，现在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说着，杨凯栋索性过去帮蒙蒙把那颗石榴摘了下来，还热情的帮她拨开，和他炫耀中午那条鱼时的表情如出一辙，就跟炫耀自己的孩子一样。
汪尘看着蒙蒙接过石榴品尝的样子感到奇怪，他记得以前，蒙蒙对这种密密麻麻的东西是很抗拒的。
是啊，都是以前了，他们早不是当初心里的那个人了。
又在林子里兜兜转转的溜达了几圈，蒙蒙两只手已经被杨凯栋塞满了石榴，三人这才回了湖边。
一回去，杨凯栋就说公司还有点事要走，而且明天他还要亲自送他姐姐姐夫过来。
走之前，他把后备箱装得是满满当当，除了各种农副产品，还有他们中午吃剩的那条鱼。
“湖边和小岛上都有垂钓点，你们可以划船去钓鱼，饭店后面还某一块菜地，里面种了各类有机蔬菜，想吃什么就自己挑，让老板娘给你做，晚上住的地方我也都让老板娘安排好了，她们两口子是我这儿的负责人，有事就找她！”
杨凯栋罗里吧嗦的嘱咐了一大堆，看他的样子并不是很想走，不过他不想走的原因，是因为他没能亲自给汪尘他们介绍完这里的情况而感到可惜。
“行了，你快走吧！”汪尘看杨凯栋还要说话，就赶紧打断了他，让他放心走，杨凯栋这才驱车离去。
少了他这个话唠，汪尘和蒙蒙就尴尬了，很长时间，他们就只是在农家乐外面一圈圈的走着。
终于，汪尘实在走不下去了，就问蒙蒙胃里舒服点没有，他提议去岛上看看，蒙蒙没有拒绝。
和船只管理员学习了基本的技巧，汪尘就划桨带着蒙蒙往湖中心的小岛游去。
说是小岛，其实只是人工填出来的一小块地，百十来平米，除了一个凉亭，就是一些花草树木，边上还有几个垂钓点和一个小码头。
汪尘已经太久没有锻炼过身体了，他本身又特别瘦，划到岛上的时候两只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蒙蒙却突然精神了，一上岛看到垂钓点摆放的鱼竿，就要跃跃欲试，结果坐了一个小时什么都没钓上来。
汪尘一开始是不想钓鱼的，但是看到蒙蒙投来的求助的眼神，还是禁不住诱惑，从凉亭里走了出来。
他小时候也是苦出身，钓鱼摸虾的事没少干，本以为会手到擒来，没想到也坐了一个小时毫无收获，他甚至都怀疑杨凯栋的那条鱼是不是他买来的。
最后，也许是感动了湖神，终于让他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小鱼，才勉强在蒙蒙面前保住了颜面。
但是那鱼实在是太小，他想直接放生，可蒙蒙却不肯，说这是他们忙活两个小时的成果。
两个人带着一条小鱼往回划，大概是看出汪尘来时一个人划得很吃力，蒙蒙便拿起备用浆帮忙一起划。
两个人划船，其实比一个人划还要难，没有默契的配合是很难保持平衡的，蒙蒙才划了几下，汪尘就感觉不对劲，还没来得及阻止她，船就翻了……
在汪尘的记忆里，蒙蒙是不会游泳的，该死的是，过了这么多年这一点却没有改变。
汪尘赶紧去救蒙蒙，但是自己的体力也不多，好在湖并不大，岸边的工作人员及时赶到将二人救了起来。
万幸的是，两人都没有事，蒙蒙只是呛了几口水，咳嗽了一阵也好了，不过她却还在惦记着那条小鱼，汪尘说，都是因为他们作孽，才有此一劫。
各自回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才重新回到农家饭店碰头。
老板娘体贴的给他们熬了姜汤，蒙蒙倒是喝得很痛快，可汪尘实在受不了姜的味道，只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
晚饭，他们强烈要求老板娘不要再做大鱼大肉了，老板娘便给他们熬了点粥，弄了几个小菜，全都被他们吃的干干净净，感觉比中午的饭还要好吃。
这里晚上就没有什么活动了，吃了饭就又各自回了房间。
乡下的空气很好，天空也很干净，汪尘久违的看到了满天繁星，就搬了把椅子，开了瓶杨梅酒，到阳台坐坐。
一推开落地窗，他就看到蒙蒙也在阳台上，他俩的房间是连着的，阳台也靠的很近，只有一墙之隔。
蒙蒙看到汪尘出来了，立刻转身就要回屋，汪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拦住了她。
“别走，陪我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