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戛然而止

回忆在这时戛然而止。程路站在南城街头，手中的柠檬水已经不再冰凉。十年过去了，她依然能清晰地记得陆瑜杨说“我一定会考上你的大学“时认真的表情。

“程程？你发什么呆呢？“黎夕陌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我们去那家新开的服装店看看吧？“

程路机械地点头，跟着好友走进店铺，但心思早已飘远。她从未想过，十年后的今天，自己还能如此清晰地记得那些细节——陆瑜杨笑起来眼角的细纹，他打球时习惯性舔嘴唇的小动作，甚至是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气。

“这件怎么样？“黎夕陌拿着一件淡蓝色连衣裙在她面前比划。

“嗯，好看。“程路心不在焉地回答。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陆瑜杨的场景。那是高二下学期，学业压力越来越大，而陆瑜杨即将面临中考。不知从何时起，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通话时间越来越短。敏感的青春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放大成风暴。

那天，程路在电话里听到陆瑜杨那边有女生的笑声。她明知可能只是同学，却还是忍不住质问：“是谁？“

“就班上的同学啊，我们在讨论题目。“陆瑜杨的声音透着疲惫。

“讨论题目需要笑得那么开心吗？“程路知道自己不讲理，但控制不住。

“程路，“陆瑜杨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你能不能别这样？我很累。“

那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年少的心高气傲让程路脱口而出：“那分手吧，反正你也嫌我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陆瑜杨轻声说：“好。“

就那样，她的初恋结束了。后来程路无数次后悔当时的冲动，却再也没有勇气联系陆瑜杨。再后来，她考上大学离开了小县城，听说陆瑜杨中考失利，去了市里的高中。两人的生活轨迹就此分开，再无交集。

“程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黎夕陌不满地戳了戳她的脸颊。

程路猛地回神：“啊？对不起，我有点走神...“

“从刚才看到那个帅哥开始你就心不在焉的，“黎夕陌狐疑地看着她，“该不会...你认识那个人？“

程路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认识？何止是认识。那是她整个青春里最明亮也最疼痛的记忆。

“算是吧，“她最终含糊地说，“很多年前的事了。“

黎夕陌正想追问，程路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学校教导主任打来的。

“程老师，明天上午九点有个重要会议，县里新来的投资商要参观我们学校，可能会捐建新的教学楼。所有老师必须参加，穿正式点。“

程路应了下来，挂断电话后叹了口气：“明天又要早起了。“

“投资商？“黎夕陌眼睛一亮，“该不会就是今天那个帅哥吧？我表姐说那个大人物确实有教育方面的投资计划！“

程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果真的是陆瑜杨...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十年过去，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勇敢追爱的少女，而只是一个在小镇教书的普通老师。而陆瑜杨，显然已经功成名就。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她小声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但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当程路第二天穿着最正式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裙，忐忑不安地站在学校会议室时，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正是昨天那辆黑色越野车的主人——陆瑜杨。

比起昨天匆匆一瞥，此刻的陆瑜杨更加清晰可见。剪裁精良的深蓝色西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曾经阳光少年的气质如今沉淀为成熟男性的沉稳与自信。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在看到程路时微微停顿，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程路感到一阵眩晕。十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但此刻心跳的频率告诉她，有些记忆从未真正褪色。

教导主任热情地介绍：“这位是陆瑜杨先生，星锐科技的CEO，也是我们南城人。陆总这次回乡，有意向为母校捐建一栋新的教学楼...“

陆瑜杨礼貌地微笑，开始介绍他的教育公益计划。程路站在后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她注意到陆瑜杨说话时仍保留着那个小习惯——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食指轻敲桌面。

会议结束后，老师们被要求排成一列与陆瑜杨握手。程路的心跳随着队伍的缩短而加速，当终于轮到她的那一刻，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程老师，好久不见。“陆瑜杨握住她的手，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程路抬头，撞进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十年光阴，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少年少女，但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的夏天，那个夕阳下对她微笑的少年从未离开。

“好久不见，陆...陆总。“她艰难地挤出回应，感觉喉咙发紧。

陆瑜杨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松开。“希望有机会能聊聊。“他低声说完，转向下一位老师。

程路机械地走开，手心还残留着他触碰的温度。她不知道陆瑜杨这句话是客套还是真心，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聊聊“。十年的时光横亘在他们之间，填满了太多未知与改变。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命运给了他们第二次相遇的机会。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年少时的遗憾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