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忆定格
杨宇晴见顾星夷情绪低落，坐到她旁边说：“星夷，生活就像一条蜿蜒的河流，有些石子沉入了河底，就让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吧。如果你心里有什么负担，不悦，别忘了，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我们一直都在。”
顾星夷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激。
杨宇晴说：“有些渴了，我去大门口买几瓶水，你在这等我。”杨语芊似乎读懂了空气中的微妙，悄悄跟随上杨宇晴的脚步，留给顾星夷一个静谧的空间。
教室里，只剩下顾星夷一人，她的目光落在斑驳的黑板上，那些粉笔字仿佛也承载了过往的记忆，让人心生感慨。
一句温柔而略带迟疑的声音：“好久不见”，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顾星夷看着站在教室门口的人，他穿着浅灰色连帽卫衣，深灰色的休闲裤，显得轻松而自然，他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亲切又温暖。眼睛还是那么明亮，他的眼神像极了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好久不见。”顾星夷的声音细若蚊蚋。
“你还好吗？”
“好。”顾星夷的回答简短而干脆，但声音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去你家找过你。”他的声音低沉。
“嗯，听说了。”顾星夷轻轻垂下眼帘，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
“我们……还是朋友吗？”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仿佛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答案。
“是。”顾星夷的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
“那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总是躲着我？”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不解和委屈。
顾星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以一种近乎逃避的姿态回答道：“事情多，忙忘了。”这句话听起来那么苍白无力。她的眼神闪烁不定。
他凝视着顾星夷那双曾经闪烁着星辰般光芒的眼眸，缓缓开口“你真的变了，换以前根本不屑于用这么敷衍的说辞来搪塞我。星夷，我也可以帮你，可你总是疏远我，我不明白为什么？”
顾星夷抬头看着他，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眨着眼睛，不让泪珠滑落。
他心里一阵抽痛，记忆中的她，总是笑靥如花，眉眼含春、灿若星辰，何曾见她眼里有过泪花。
“对不起！是我话说重了，你别哭呀！”云霄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伸出手想给顾星夷擦眼泪，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生怕自己的举动会让她更加难过。
然而，泪水最终还是突破了防线，无声地滑落，顾星夷的声音带着哽咽：“你说得对，我变了。我不再是高中时那个无忧无虑、对世界充满好奇的顾星夷了。而你，云霄，你依旧保持着那份温柔、善良，自信且阳光，因为你从未被生活的风雨所侵扰。”
顾星夷转头看向窗外，看到那段回不去的过往。“世事如棋局局新，命运弄人步步艰。”她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哀愁，“那一年，哥哥在抗洪一线负伤。父母赶去看他，在回来的途中遭遇车祸。父亲离世，母亲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终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我选择带着母亲回到家。那是母亲充满童年回忆的地方，试图用熟悉的环境安抚她受伤的心灵。夜晚，我常常能听到母亲压抑的哭泣。哥哥至今昏迷，姥爷年纪大了，母亲又是这个样子。我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成为家人的依靠，起码要是精神支柱。第二年，我去复读了，在那里，我很安静。不像在这里的时候，那么任意妄为，没有父兄给我撑着天，哪里还有任性的资格。”
顾星夷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云霄身上，看着他说：“回不去了，云霄。我已经放下了画笔，转而追求那些能更快让我和家人过上安稳生活的专业。我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追求梦想的顾星夷了。我的世界里，充满了生活的琐碎与责任，我困于眼前的苟且，所思所想都是如何让家人过好。往后余生，我可能还会囿于柴米油盐，我的生活一地鸡毛。而你，你的世界依旧广阔无垠，充满了无限可能，你可以追逐梦想，探索未知，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游遍山海湖泊，九天揽月、青云直上。你的生活，我追不上，云霄，我们不同路了。现在你明白了吗？”
云霄摇摇头“不明白，那又怎样？我愿意。”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给你回信，或是走得更近，又能改变什么呢？我们都还是学生，你说你要帮我，你怎么帮？是直接问你爸妈拿钱还是跟我一起承担家里的责任？有幸在家长会上见过你母亲，她对你的期许，对你身边的朋友有多挑剔，你应该很清楚的。以我现在的家境，她会同意吗？既然没有结果又何必强求开始呢！明知抓不住还伸手，就显得多余了。既然手中的沙子抓不住，不如扬了它。云霄，谢谢你，我会记得你这个好朋友的。”
云霄无言以对，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学校的大门之外。他再次走到走廊边，凝视着空旷的校园，心中五味杂陈。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也在诉说着一段关于成长、关于离别、关于未来的故事。
从学校回来，顾星夷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以为自己早已经释然了，可看到云霄后，内心还是掀起了波澜，哪里是表面上的云淡风轻。
云霄是顾星夷心里浓墨重彩的一笔，陪伴着她枯燥又繁忙的高中生涯，此去经年，见与不见，心底的一隅都为他保留一个位置。因为喜欢，没法单纯的与他像别的好朋友一样相处。因为多看一眼就会沦陷，只有他不出现，心底才能平静一会儿。有时候疏远是因为太喜欢而又很无奈时做出的选择，明知幻想就是幻想，期望只能是期望，何不狠心斩断念想，他的也好，自己的也罢。
大三那年的暑假，夏日的夜晚，微风轻拂，带着一丝丝凉意。顾星夷手捧一杯刚泡好的茉莉花茶，那淡雅的茶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她慵懒地躺在姥爷那把历经岁月磨砺的摇摇椅上，吱呀作响的椅子仿佛在低语着往昔的故事。
仰望这满天繁星，静谧的星空，心中莫名涌起一丝淡淡的悲凉，顾星夷不禁遐想，父亲是否也化作了这满天繁星中的一颗，静静地守护着她？而当自己年华老去，终将有一天也会融入这片星空，成为那无数无名星辰中的一员吧。
正当思绪飘远之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顾星夷缓缓接起电话：“喂，您好！”
电话那头，杨宇晴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哽咽着告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星夷，吴老师……去世了。”
顾星夷的心猛地一沉，她不敢置信地重复道：“吴老师？你是说我们的吴老师？”
恩师的突然离世，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和失落。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心房。又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了她的心头。
追悼会当天，众人身着庄重的黑色西服，步入那个充满哀伤的场所。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花圈层层叠叠，每一束鲜花都承载着对逝者的无尽哀思。
师母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脆弱，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需要旁人搀扶才能勉强站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顾星夷走到灵柩前，却没有勇气去瞻仰吴老师的遗容。她低着头，泪水无声地滑落，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心目中的吴老师永远定格在那个穿着皮衣、五彩缤纷的牛仔裤，长发随风飘扬，充满活力与激情的模样。
“请全体来宾面向亡灵三鞠躬……”主持人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回荡，每一个鞠躬都是对逝者深深的敬意与不舍。
告别仪式结束后，众人相约在一家小咖啡厅，试图在彼此的陪伴中寻找一丝慰藉。
林修远问：“云霄呢？怎么不见了？”
“他，他在外面。”杨宇晴轻轻回应。
顾星夷闻言，立刻起身，走向门外。
林修远给杨宇晴使眼色，杨宇晴坐过去轻声说道：“他们俩应该谈谈”。
透过玻璃看见云霄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前方，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顾星夷在他身旁坐下，轻声询问，“干嘛不进去？”
云霄把头扭到一边，用手擦拭着眼角，等了几秒才低声回应：“先在这坐会儿。”
顾星夷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们永远无法预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人生总是充满了变数。我们曾设想毕业后去看望吴老师，甚至计划着十年后的同学聚会邀请他参加...可世事无常，人生总有太多的来不及...吴老师是那么洒脱的一个人，我相信他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学生如此悲伤。我们都要好好的，为了他，也为了自己。”话语间，顾星夷几次哽咽，这几句话字字沉重，停停顿顿，断断续续才说完。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过去的点点滴滴如同过眼云烟，在心头轻轻掠过，又像雕刻在时光里。
随后，咖啡厅内的气氛渐渐回暖，大家开始回忆起在画室里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如今都化作了最珍贵的记忆。大家说着说着就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得遇良师，何其有幸，师恩难忘，铭记于心。
感恩吴老师对他们的辛勤付出和教诲，吴老师的离去，好像带走了他们在画室里那段青涩时光的欢声笑语，回忆永远定格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