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春

初冬小阳春的一个温暖午后，我像是被什么怂恿着，漫步出了家门。当然，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只是莫名觉得想念人群的气息——谁都会有这样的日子。

我在日本银行的大楼前下了电车。本想绕到大街上，去丸善的阅览室渔猎一番，转念又觉得有些腻烦，于是就顺着护城河边，晃晃悠悠朝镰仓河岸方向溜达了过去。

这样的晴朗天气在11月下旬实属难得，按历数来说简直像是4月时令。肆虐多日的大风今天也销声匿迹，饱含着过午光线的羽状云看起来暖洋洋的，闲适地在长空之中游动。不知是不是由于心理作用，路旁松树与河水的颜色也都柔和地映入眼中，青翠可人。天气如此之好，仿佛折一段枯枝插在土里，都会就地生出根来。

每当我路过这片河岸，都会有同一种感觉。从充斥着电灯、煤气、促销乐队、电车警铃的大街上穿出来，走进这背街小巷，我每次都会觉得松一口气，不由得放慢脚步。这里有见证了多少年兴衰的石墙，有在水上放浪一生的小舟，还有被排除繁华人生之外的卸货劳动者的面容。在筑巢时节的傍晚，还能看到纯白的水鸟破风而进，唰地笔直掠过水面。

河畔一带的单面街正迎着河风，也没有什么遮蔽，屋顶、房檐、凸窗上一片沙土堆得老高。偶尔可见喷漆的大幅烟草广告，也是色彩褪尽、锈迹斑斑，为这片街道平添了几分荒凉破败之感。而且，街上的店铺经营的大都是些既占地方又不起眼的货物，不会想着装点门面，店面宽敞，愈显出里面的颓色，真是空空落落，昏暗萧条，连店里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厌倦活动的神色。

啊，大街和小巷！我感到此间包含有某种深长的人生意义，就势将“伟人身侧有闲人”这类古人的谚语回味了一番。

(1)丸善创立于明治时期，最初主要经营外文书和医药品，后来发展为百货店，兼卖书籍。经常出现在日本近代文学作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