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帝国黄昏

屠杀皇族

胡亥知道自己的皇位来路不正，每日都忧心忡忡。

有一天胡亥和赵高私下在一起聊天，胡亥说：“朕年龄还小，刚登上帝位，黔首（指平民百姓）还没有完全归顺，大臣们对朕登基称帝也颇有不服，其他皇子也一定会与朕争夺帝位，朕该怎么办呢？”

赵高又何尝没有这样的隐忧？沙丘政变，篡改遗诏，谋立胡亥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也害怕事情败露，到时他将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他便乘机对胡亥说：“陛下所虑极是啊，臣本来就想说，但是陛下不提臣也不敢说。如今既然陛下问起，那臣就只好依目前的情况据实回答了。”

赵高接着说：“目前这个局势不能采用文治的方法，而要采用严刑峻法对不服气的皇子和大臣逐一打击，斩草除根。先帝的大臣都世代享有声望，陛下何不也提拔自己的心腹之人担任重职？这样可以使卑贱的人高贵，使贫穷的人富有（贱者贵之，贫者富之），大家才会归顺你。”

胡亥采纳了赵高的意见，将屠刀对准了始皇时期的大臣以及其他皇子，一时之间，咸阳城中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秦始皇的其他儿子及公主全部被胡亥屠杀。

重建阿房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于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年）在龙首原西侧开始建造阿房宫，建宫的目的和宫殿规模，是由秦始皇亲自确定的。

依《史记·秦始皇本纪》的记载：于是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间，帝王之都也。”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

由上述记载可知，秦始皇修建阿房宫的目的，是因为咸阳城的人口太多，而之前的秦王宫廷又太小。

关于阿房宫的建筑格局与宫内景观，唐代诗人杜牧的《阿房宫赋》中有着详细而又生动的描写：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东西。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宫殿还没有建成，秦始皇就驾崩了，于是阿房宫工程停工，所有工人全部调往骊山去修建皇陵。

胡亥自从当上皇帝后，就一直贪图享乐，他想将阿房宫建完，然后自己搬进去住。于是胡亥下令：“现在骊山的工程已经完毕了，如果搁置阿房宫而不去建完，就是表明先帝做的事情是错的，所以现在要继续修建阿房宫。”

于是“骊山徒”又变成了“阿房徒”，胡亥还征集强壮的士兵五万人来驻守咸阳，再加上他所豢养的狗马牲畜，每天都要消耗很多的粮食。咸阳存储的粮食不够，胡亥就下令从各个郡县运送粮食和草料到咸阳，负责运送粮食的人都需要自带干粮，“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胡亥所推行的法令比秦始皇更加严苛和残暴。

李斯之死

赵高担任郎中令时，被他杀死以及为了报私仇而陷害的人非常多，他生怕大臣们会在入朝奏事时在胡亥面前揭露他的罪行。

于是他就劝胡亥道：“天子之所以尊贵，就在于大臣们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而见不到他的面容，因此皇帝才自称朕。况且陛下现在还很年轻，不一定什么事都能明白，现在坐在朝堂上听大臣奏事，如果处理不当就会把自己的短处暴露出来，这样就不能彰显陛下的圣明了。陛下不妨身居宫中不见大臣，等大臣有事把奏章呈上来时，陛下再和臣以及其他几个懂律法的侍从一起研究决定。这样一来，天下的人就都会称赞陛下是圣明的君主了。”

胡亥听从了赵高的话，从此不再坐在朝堂接见大臣，而是长期深居禁宫。

赵高并不满足于中书令的官职，他盯上了李斯，他想当丞相，而李斯又是沙丘政变的知情人，所以他想要搞死李斯。

可人家李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丞相啊，哪能那么容易就搞死呢？

但是赵高做到了，谁让我是赵高呢，活该你李斯倒霉！

赵高来到丞相府中找到李斯说：“丞相大人，目前函谷关以东地区出现了很多盗贼，而现在皇帝却大兴土木修建阿房宫，还四处搜集许多狗马等没用的玩物。我想要进言劝谏，可是下官实在是身份卑微。况且这本来就是丞相的职责，您为什么不去劝谏呢？”

李斯无奈地说：“我早就想要进言了，可是现在皇帝不再临朝了，而是幽居深宫，我尽管有话想对皇帝说，又不方便让别人传达，想亲自见皇帝一面又没有机会。”

赵高知道，整死李斯的机会来了，于是便假惺惺地对李斯说：“哎呀呀，刚好下官在皇帝身边办事，就让下官替丞相大人打听打听，只要皇帝一有空闲，下官就立刻派人前来通知您。”

“好啊，有劳赵大人了。”李斯还在傻呵呵地感谢赵高。

于是，赵高趁胡亥正在后宫和美女们嬉笑玩乐，纵情声色的时候，赶紧派人通知李斯：“皇帝现在正好空闲，丞相可以进宫奏事了。”

李斯立马进宫求见。胡亥这个时候正在一只手搂着美女，一只手拿着酒杯，玩得不亦乐乎。

听说李斯来了，他只能放下怀中的美女和手中的酒杯，起身接见李斯。听完李斯的奏事，他也没有心情继续玩乐了。

就这样，赵高几次都趁着胡亥正在“娱乐”的时候让李斯进宫奏事，李斯也真是傻的可爱，还不知道这是赵高的毒计。

胡亥十分气愤，后果十分严重，李斯走后，他怒容满面地对赵高说：“李斯这个老东西实在是太可恶了，朕平时有很多空闲的时间他都不来奏事，偏偏刚好朕在寝室休息的时候他跑过来奏事。他难道敢轻视朕吗？还是想故意让朕难堪？”

赵高内心窃喜，赶忙趁机进谗言：“陛下一定要小心丞相，那沙丘之谋丞相也参与其中。现在陛下已经即位成为皇帝，而丞相的地位却并没有提高，很明显他是想要割地称王。”

“陛下不问，我还不敢说，丞相的长子李由是三川郡的郡守，楚地的各路盗贼陈胜、项梁等人都是丞相的老乡，所以他们才敢这样公开横行。盗贼们途经三川郡的时候，李由只是守住城池而并没有出击迎敌，我听说他们之间还有秘密的书信往来。况且丞相在外面权力比陛下还要大，陛下不得不防啊！”赵高继续进谗言道。

胡亥听完大怒，于是将李斯下狱，并交给赵高立案查办。赵高对李斯严刑拷打，李斯无法忍受痛苦的折磨，被屈打成招。

李斯并没有自杀，他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希望：他相信自己能言善辩，有功劳，同时他确实没有谋反，他希望得到机会上书为自己辩护。他知道，胡亥一定会派谒者来狱中亲自审讯他，到那时他就可以申冤了。

可是李斯忘了，他的对手是赵高，而赵高是一位深研法律的专家。李斯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赵高也清楚，胡亥一定会派人亲自来审问李斯。李斯毕竟是丞相，身份非同小可，胡亥不可能只听信他赵高一个人的话就判李斯死罪。

于是赵高就派自己的十多个门客假扮成胡亥的“钦差”，前往狱中审问李斯。李斯果然乘机向假钦差伸冤，表达自己并没有反叛之心，完全是赵高从中作梗，挑拨离间。

假钦差对李斯进行了一番毒打与侮辱：“大胆李斯，你谋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还敢反水？看我们不打死你！”

之后假钦差又来了，李斯再次伸冤，再次被毒打。

最后，胡亥派真钦差来调查了，李斯以为还和之前的几次一样，不敢再更改自己的口供，在供词上画押“认罪”了。

秦二世二年（前208年）七月，李斯在咸阳的菜市场上被处以腰斩。

指鹿为马

李斯死后，胡亥对赵高更是言听计从，很快就提拔赵高为丞相，朝中无论大事小事都交给赵高处理。

赵高想要日后作乱，取胡亥而代之。可是朝中大臣有多少人愿意听他摆布，又有多少人会起来反对他呢？他心中没底，于是就事先做了一个试验。

赵高找来一头鹿献给胡亥，在朝堂上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对胡亥说：“臣最近新得了一匹千里马，现在把它献给陛下。”

“丞相老眼昏花了吧，这明明是一只鹿啊，难道朕连鹿和马都分不清楚吗？”胡亥看着堂下的鹿，笑着对赵高说道。

赵高用威胁的眼神扫视宫殿里的群臣，大声问道：“各位大人们看看这到底是马还是鹿啊？”

大臣们大都沉默不语，有的为了迎合赵高就说是马，还有少数正直的大臣说是鹿。

事后赵高就趁机找茬把那些说是鹿的大臣暗中治罪，群臣们都很畏惧赵高。

胡亥这个皇帝当得可真是够窝囊的。赵高精心设计，步步为营，而胡亥却傻里傻气，被赵高愚弄而不自知。

望夷宫变

此时天下早已大乱，燕、赵、齐、楚、韩、魏都纷纷自立为王，自函谷关以东，民众大多反抗秦朝的官吏而起来响应诸侯，诸侯都率领各自的军队向西进军。

胡亥梦见一只白虎把他所乘车架的马咬死了，心里很不高兴，就去问占卜的人。占卜者告诉他说：“这是泾水之神在作祟，陛下应该虔诚地斋戒祭祀。”胡亥于是将四匹白马沉入泾水中祭祀，自己也搬进望夷宫斋戒。

胡亥派使者以关东盗贼之事责问赵高。赵高很害怕，就与他的女婿咸阳令阎乐、弟弟赵成暗中谋划，想要废掉胡亥，改立公子婴。

赵高自幼进宫做太监，不可能有亲女儿，收了一个干女儿，阎乐便是干女婿。赵高对这个女婿还不放心，便挟持了阎乐的母亲在家中作为人质。

赵高派阎乐带领一千多名士卒来到望夷宫殿前，对殿前的守卫说：“盗贼已经来到这里了，为什么不阻止？”守卫说：“这宫殿周围设置的警卫非常严谨，怎么会有盗贼敢闯入宫中呢？”

阎乐不等守卫说完，就挥手示意带来的士卒斩杀了望夷宫的守卫。他带领士兵径直闯入宫中，边走路边射箭，把宫中抵抗的守卫和侍者一一射死。

阎乐来到了胡亥的寝宫，朝着他休息的帷帐射箭。胡亥大怒，召集身边的侍卫，侍卫都害怕而不敢反抗。

胡亥对身边的宦官责问：“他们造反怎么不早告诉朕？事情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奴才们不敢说，所以才能保全性命。如果我们早说，就已经被他们给杀死了，怎么会活到现在？”宦官回答道。

阎乐走到胡亥面前列举他的罪状：“你骄横放肆，残暴无道，天下的人早就已经背叛了你，是你自己动手呢，还是要我动手？”

“可以让朕见丞相吗？”胡亥问道。

“不可以。”阎乐拒绝道。

“我希望得到一个郡的封地，在那里做藩王。”

阎乐不回答。

“我希望做个万户侯。”

阎乐依然不回答。

“我只希望和妻子儿女一起做黔首。”胡亥心中依然抱有一丝幻想。

“我奉丞相的命令，替天下人诛杀你，别再废话了！”

阎乐不耐烦了，挥手让士兵上前，于是胡亥自杀而死。

赵高被诛

阎乐回来向赵高报告，于是赵高召集所有大臣，告诉他们诛杀胡亥的情况。

赵高说：“秦国原本只是一个诸侯国，始皇统一天下，所以号称皇帝。现在六国重新自立为王，秦国的土地日益缩小，却空有皇帝的名号。应该像过去那样称王，这样才合适。”

赵高将玉玺交给子婴，立子婴为秦王。关于子婴的身份，历来说法不一，《史记》中的记载也有矛盾之处。《秦始皇本纪》中记载，子婴是胡亥兄长的儿子，也就是胡亥的侄子；而《李斯列传》中记载子婴是秦始皇的弟弟，也就是胡亥的叔叔；《六国年表》中记载：“高立二世兄子婴”，即子婴是胡亥的哥哥。

赵高让子婴先斋戒，然后到宗庙祭祀祖先，接受秦王的印玺。

趁着斋戒之时，子婴和他的两个儿子密谋：“赵高在望夷宫杀死了二世皇帝，担心群臣诛杀他，就假借道义立我为王。我听说赵高已经和关东盗贼约定，消灭秦国宗室之后他就在关中自立为王。现在他让我斋戒祭祖，就是想要在宗庙里杀死我。如果我借口生病不去，他一定会亲自来到这里，我们事先安排好一切，等到他来的时候我们就杀死他。”

赵高派人请了子婴几次，子婴都称病不去。赵高果然亲自来了，赵高对子婴说：“宗庙祭祀是重要的事情，大王怎么能不去呢？”

赵高很厉害，他搞死了李斯，又搞死了胡亥。然而这次他失算了，这次轮到他自己被别人搞死了。只见子婴“摔杯为号”，埋伏在斋戒宫室后的“刀斧手”一起冲出来将赵高砍翻在地。

这个扰乱秦室帝统，左右秦末政局，先后搞死秦朝丞相和皇帝，还企图篡逆的“秦朝头号大坏蛋”就此结束了他肮脏可耻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