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杀死一个人

天阴云暗，晚来风急，正是暴雨将至。倏忽间淅淅沥沥，风侵袭的凌厉，折断了后院某棵不知名的古树。这是入秋后最暴烈的一场雨。

二小姐屋子里的火被淋了个干净。

当时沅沅奉命到二小姐房内指教女红。纵使心里疑惑重重，沅沅还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做了。

二小姐仍在襁褓里时不幸染了风寒，奄奄一息。从京城请了名医诊治后才慢慢痊愈，只是很容易便会着凉，受不得冷风。

正如夫人所说，天色渐暗。

沅沅提议打开门窗，这样屋里能亮敞些，也方便做女红。二小姐果然立刻叫住了她，说点灯就好，她叫贴身侍女拿来了蜡烛，

沅沅故意扮出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放下手中针线要来接侍女手里的蜡烛，“我来吧。”她的脚下踩着一块小石头。沅沅是心无城府，这并不等同于呆傻，她同样机敏。二小姐是痴傻，可她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美好世界。虽是张茂成的女儿，但她与他除了眉眼并无半点相似。

“沅沅姐姐你别动，我来点。”二小姐心眼好，她起身一把拦截了本应递到沅沅手里的蜡烛。

“小姐小心些。”侍女嘱咐道。

“放心吧。”二小姐俏皮的眨眨眼睛。

沅沅微微笑着，把石子轻轻往右一踢，整个人立即紧绷到不敢呼吸。

这是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她们相对而坐。若要点亮烛灯，要么二小姐手伸远一些，半个身子都靠在桌面上去拿烛灯。要么她先走到沅沅右侧那一方，再去拿烛灯。

毕竟沅沅手里还拿着针线呢，没法把烛灯递给她。

赌一把吧。

赌她会踩中石子，赌她正好崴到脚。

沅沅屏住呼吸。

火势很快蔓延。府门口的家仆赶去救火，夫人找到张茂生说明情况，张茂生趁乱逃走了。

阿宁的确是张茂成的心腹，但张茂成通常不会像对待冯和一样带着阿宁出府，他需要阿宁时刻照看好张府。今日阿宁不在。

夫人的贴身侍女小兰性子内敛些，她不会像沅沅似的有事没事成天往夫人院里跑。名义上是贴身侍女，夫人喜静，实际只留阿楚一人在身边。因此小兰与夫人见面的机会自然便少些，轻易有个大半天没见，夫人也未觉得异常。

大雨已至，满地潮湿。

夫人早已坐立不安。

二小姐屋里到火是灭了，新的火焰烧到了夫人院里，像春雨似的，越烧越旺，连绵不断。

夫人在屋内来回踱步。

希望张茂生能赶在张茂成之前到达那里，然后把阿楚带回来。可如若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张茂成便已来了怎么办？他们若是点出自己来怎么办？她能否矢口否认。若是张茂生没能及时赶到，她是不是可以把一切都推到阿楚身上。是阿楚偷了自己的令牌，是阿楚擅自去见花颜。

就像当初，可能是阿楚偷拿了前夫人的发簪。

是因为阿楚想帮花颜，自己才答应的。

本就是阿楚的错，自己不应感到愧疚。

是阿楚主动跳进去的。

所以，都推给阿楚吧。

都是阿楚的错。

“夫人？”阿楚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她恍然惊醒。

无耻！

猛扇了自己一耳光，她忽然感到手脚冰寒。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了活命，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吗？

这样让人不耻，这样叫人厌恶。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张茂成从夜幕里走出来，尽管撑着伞，衣角还是沾上了泥水。他收了伞，故作姿态的问道。

夫人冷眼看他。只觉得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着实令人作呕。

张茂成温和的笑着回视她，自顾自的说道，“您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夫人不语。

张茂成继续笑着说道，“您的小乞丐的确忠心耿耿，至死都不愿供出您来。”

夫人瞳孔一缩，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那孩子被打了个半死，昏过去之前还在帮您撇清关系呢。她说夫人并不知情，是她利用夫人的信任偷走了令牌。”张茂成满意的观察着夫人的神色，继续讥刺道，“您当真把她调教的很好。”

“您倒是真狠心，连张茂生都忍不住主动冲出来认罪呢。”张茂成笑道，“我那傻弟弟非说是自己逼迫阿楚的……您怎地还这样沉得住气？”

“闭嘴。”夫人心疼的麻木了。

张茂成感到愉快极了，“您在难过吗？这不正是您想要的吗？”

“闭嘴。”夫人漠然的重复道。

“养了她这么久，不就是希望她能替您去死吗？”

夫人垂着眸。

“您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若是败露了，全部推到她身上便好。毕竟您是那样一位贤德的妻子。”

夫人藏在衣袖里的手渐渐收拢。

“举目无亲的乞丐，她是最好的替罪羊。”张茂成嗤笑着喋喋不休。

月光下，夫人清冷的眸子寒光四射。

她想杀人。

不同于对待张员外时的心慈手软。

她渴望杀死一个人。

她是如此渴望，杀死张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