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子难测行踪定——文渊阁外青楼里
天子难测行踪定——文渊阁外青楼里
大明正德二年(丁卯年),十二月(腊月)十五日。也就是华山论剑前的十二天,酉时五刻,日入时分。
冬日的太阳本就不多见,夕阳垂暮,徐徐西落,斜阳照射在紫禁城午门内的——文渊阁外。透过窗纸依稀可见绣有走莽,斗牛服样的官服,看不清人脸。数人来回走动围着一座沙盘,讨论着部署谋划的纰漏。
若是细看之下,那桌上的沙盘正是华山九峰地势模型,里面有穿着各色图样衣服的小人,代表着不同门派和势力。
“已是日入时分了,点灯!”
闻言,一名身穿紫绸锦衣,斗牛服的内阁正三品官员,便以右手弯曲,轻扣沙盘外桌面。
“咔!咔!咔!碰……”
一声声机关运转的声响发出,似有旋律一般,只看那文渊阁内,二十四座蛟游琉璃盏,依次点亮,而那沙盘内居然也有荧光闪烁,三息时间,文渊阁内便已是亮如明昼。
“诸位同僚,天子于昨日,带着六名锦衣卫微服华山,兹事体大,各位还需谨慎谋划,不可出半点差错!”内阁首辅,李东阳富有威严的说道。
“天子素来喜欢不按常理行事,我等谋划恐怕终会有个变数?”那名刚刚打开机关的正三品官员,疑惑的说道。
“玉堂尚书说的在理,要想此次谋划成功,阁老恐怕还得请杨太傅入阁才行!”接过礼部尚书李玉堂的话,韩再兴向李东阳阁老谏言道。
“嗯……在下认为可行,”
“在下附议……”
韩再兴谏言说完后,不等李阁老表态,赵嘉誉,钱江德两名内阁成员躬身附和道。李东阳抚须沉默片刻,看见还有一名内阁成员尚未表态,问道:“不知慕容大人,有何高见?”
慕容晓一惊,被阁老这么一问属实有点受宠若惊,赶忙躬身作揖道:“回阁老话,在下觉得杨太傅已是官居一品,虽是虚衔,但是作为天子自幼教导的先生,先帝托孤重臣之一,其门下翰林骄子更是不知凡几,可谓是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先帝在时都未让其入阁,若是为了此次谋划,便将杨太傅请入内阁中,只恐……”
话说到这,慕容晓便知趣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是躬身作揖,把头埋的更下了。
“只恐蛟龙入海,不再受缚,对否?”李东阳接下慕容晓的话说了下去,其余四人见此赶忙作揖行礼,异口同声道:
“阁老三思!!”
李东阳缓缓从檀木纹云椅上起身,面对着窗外依次点亮的灯火,逐渐明亮的重重殿宇。双手负后深沉的说道:
“六朝起伏,就跟这蜡烛一样,晨息夜燃,周而复始,但终有一天有用完的时候。老夫在这官场数十年如一日的过着今天这样的生活,不怕什么时候死,就怕活着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死了?现在临了了,也想干一件对大明有意义的事情。记!”
当记字一出,那身穿蓝绸麒麟服的慕容晓,迅速从案牍上拿起鹤修锥文笔,沾上砚台墨水,只等阁老说出下句话便提笔写于奏折之上。
李东阳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当慕容晓提笔准备就绪后,李阁老打开窗户,缓缓说道:“冬日即将过去,这皎洁的月亮也慢慢探出头来了。”
当听见这句话时,五名内阁成员,不约而同的放下作揖的手,都不解其意,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知道李阁老说的什么意思。只有慕容晓一边落笔书写,一边朗声高语道:
“太傅杨廷和,博学多才通于古今,虚怀若谷平易于人,清廉正直为官明理,忠心为国,不惧奸邪!犹如云雾之月拨开而明。今陛下尚未及冠,未能亲政料理国事。朝野上下求贤若渴,迫需贤士独当一面。今内阁全体同仁,上表于陛下,望天子明鉴,莫使明珠蒙尘,百姓寒心。故请杨太傅入阁,用其所才以慰藉天下百姓!”
语毕,奏表便以写成。
“哈哈哈……善!善!善!”
李东阳抚掌而笑,继续说道:“不愧是先帝孝宗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赐下麒麟服的才子,果然与众不同。”
慕容晓,将鹤修锥文笔,置于翡翠翎纹笔架上,恭敬回礼道:“阁老谬赞了!”
不等李阁老回话,赵嘉誉便适时说道:“事态紧急,为谋划万无一失,还需内阁尽快盖印奏表,马上呈往托孤重臣之一的掌印太监,曹鲁沣公公哪里,替天子盖上玉玺,如此杨太傅便也不会再做推脱。”
李东阳听完抚须沉默不语,礼部尚书李玉堂,凑上前与阁老低语道:“为求杨太傅真心为国,阁老还需亲自一去……”
“如此最好。”李东阳不假思索的说道。
韩再兴见大事马上落成,补充道:“最多十日,天子应该会在西厂阉党之后,到达华山,不知那独孤氏女子,混在六名锦衣卫里面,到底可不可靠?”
说完便看向了钱江德这名户部尚书。
“韩寺卿放心,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找到此女子,我们花了不少钱和力气,再加上锦衣卫前辈,秦涵的帮忙调查,错不了了。”韩再兴这名内阁次辅,兼大理寺卿,再听到有锦衣卫秦涵的帮助,便不再说什么。
“如今朝野上下,西厂独大,经华山论剑一役后,我看那刘谨也蹦跶不了多久了!”慕容晓最后总结说道。
听完慕容晓的话,除李东阳外,四名内阁次辅,不约而同的点头默认,这名李阁老作为六朝元老,宦海沉浮之久古来罕见,深知此次谋划的重要性和危险性,一切看似稳操胜券的谋划,往往会因为一两个不起眼的事情,便会如镜中花,水中月一样化为虚影,万劫不复。
李东阳看了一下沙盘侧面,靠梁柱旁边的“恒河流沙”时间,现在已经是戌时一刻了,日暮之时,万物朦胧。夜晚刚刚开始,却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紫禁城外,一家青楼,名唤“忘返阁”,一名不惑之年的男子,也不招妓,就是包了一座天字号的厢房,独自对这棋盘格打谱,下一颗黑子,再下一颗白字言道:
“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