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向未知求一个已知。”
午休时间,夏一跳与曲子又来到了图书馆。
阅览室里依然有不少同学,谢天谢地这次没有骆泽了。但有人看见了夏一跳脸上的胶布,立刻,原本十分安静的图书馆像是爬满了蝗虫的稻田,同学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夏一跳感到难堪,他快步走向库房。
“阿跳,别往心里去。”曲子安慰他。
“嗯。”夏一跳嘴上这么说,却情不自禁地把头压低。他有些恼火:就因为那个“预言”,他变得像个珍稀动物,搞什么鬼嘛!
古拜已经在库房里忙活了。他穿着一成不变的老土服装,站在一个梯子上,整理一本本蒙尘破旧的书,见到两名助手,尤其是夏一跳,他的眉毛微微上挑了一下。
“脸怎么了?”古拜不冷不热地问。
“受伤了,小事情。”夏一跳嘟哝,心说该不会连老师都对他不依不饶吧?
“哦。”但古拜的确没有辜负他一副未老先衰的学究模样,对流行话题非常迟钝,“我今天听见不少人议论谁谁的脸受伤了。真是无聊。”
“主要是因为跟恶魔的预言不谋而合嘛。”
“恶魔的预言?”古拜慢慢从梯子上下来。
夏一跳勉强把事情说了一遍。
“预言……”古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预言都是骗人的吧?”曲子说。
“不全是。”古拜摇头,难得的健谈了起来,“事实上,预言是一门很大的学问,世界各地都有人拿来当研究课题,与宗教文化的关系更是密切。”
曲子和夏一跳都有些意外。古拜继续问:“我换个年轻人容易接受的说法。你们相信星座吗?”
“星座?不信。”夏一跳说。
“我信。”曲子说。
“看起来,星座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浪漫玩意,但它背后其实有着悠久的天文学及信仰支撑,并不是完全的迷信。”古拜说,“古人依据天象变化求生存,面对天灾却又无力反抗,因此造成了他们的宿命感,进而发展出根据星象运行来预测国家及人民命运的占星学。他们相信:一个人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地点、时辰及当时的星体运行是有密切联系的,借由研究这种关系,可以解释人的性格,推演他的命运。这其实就是星座的由来。现在,星座文化里依然十分流行‘一周运程分析’云云。”
曲子和夏一跳听得入神,连连点头。
“形形色色的占卜算命法,目的都是一样的:向未知求一个已知。所以那些巫师、祭司、占星师、塔罗师……其实都可以说是在为预言服务。落后地方的部落及一些宗教中的占卜,涉及到向非人的灵体咨询,结果常常模棱两可,而且容易被说成是装神弄鬼。塔罗牌及水晶球占卜虽然有一定的影响力,却也因为过于神秘而受到质疑。比较之下,那些依附于天文地理而存在的预言文化,其学术意义及真实性,更有信任的价值。”
古拜的阐述带着很强的照本宣科色彩,对于科学难以解释的东西所流露的不以为然,让夏一跳不是很认同。许多时候,“难以解释”只说明人们的认知水平还没有达到那个层次,却不代表那一定就是荒诞无稽的。
但曲子却崇拜地说:“老师,您懂得真多。”
“其实也是现学现卖。咱们图书馆历史悠久,据说刚创校的时候,许多社会名流为了表示支持,捐赠了大量有价值的藏书,其中的许多早就超出了供学生阅读的标准,又因为缺乏管理,这么多年一直不见天日地堆在仓库里,真是暴殄天物。”古拜推了一下眼镜,“趁着最近的整理机会,我看了一些稀罕的书,有一本就讲到预言。”
古拜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痴,一贯给人以阴沉死板印象的他,这会儿竟有些关不住话匣子了:“那本书浅谈了世界各地的预言文化,当然,也有不少是作者从民间传说中收集来的。你们无法想象,从前的人对于能够预测未来的奇人异士有多么推崇。譬如有个叫‘椎罗’的小国家,几乎就是靠着预言在治国。祭司的地位媲美国王。”
“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的啊。千金难买早知道,能够预测未来,就意味着懂得如何趋吉避凶。”古拜滔滔不绝,“比方说,王室要用人前,就可以经由祭司的预知,挑选出不会有二心的忠臣。反过来,也可以提前将叛徒揪出来。而那些异端分子如果会因为被窥破命运,提早改邪归正,他们的未来也将完全不同。既能指引国运,又能警示国民,你们想想,预言者的地位会有多高!”
“那么……”夏一跳把他们的对话初衷从漫谈无边的海洋中打捞回来,“照您看,学校里现在流传的这个预言……”
“那一定只是巧合。”古拜不屑道,“预测未来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随着时代的进步,那些动不动就预测世界末日的大预言家也早就消失了。或许古代的确存在更科学、更准确的预言方法,但现在也基本失传了。”
夏一跳点点头。
“好了,说了太多话,该做正事了。”古拜聊够了,再次推推眼镜,恢复了他的不亲切路线,“你们把这些书搬出去吧。”
曲子和夏一跳立刻执行去了。一边干活,夏一跳一边仍不禁想着“预言”的事。他在想:
如果他受伤的预言,不是巧合。如果窥见了这个未来的人,是一个超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