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君子本非真君子
“这里都是假山,像个迷魂阵,你是不是骗我!”
“没有,没有。藏宝阁就在前面那座假山后面。”
“这么隐蔽,你爹真是大煞苦心啊。”
“那当然。里面放的都是宝贝,怎能让人轻易找到。”
“你别耍心眼儿,我杀了你就想捏死一只臭虫!”
“一只臭虫?我这么漂亮怎么能是一只臭虫。一只漂亮的蝴蝶还差不多。”
“随你把自己比成什么。”
“你可要受点苦了。”
“你什么意思?”
来到一个洞口前,江秀英继续道:“出了这个洞就是藏宝阁了。我身材小,走得自然方便。你身材高大,只能猫着腰了。”
“你说的是真的?”诸葛凡有些怀疑。
“千真万确。我骗你,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啊。你说是不是?”
“算你有自知之明。快走。”
江秀英应了一声,就低头往洞里走去。
那洞起初还大,越往里越小。诸葛凡走了一会儿就不能前进了,喊道:“丫头,回来——”
江秀英笑道:“藏宝阁就在洞外,你努力努力就过来了,我在洞外等你。”
“你回来——”
诸葛凡见江秀英不听话,进又进不得,烦躁不已。一恍悟,才发觉上当了。他有些沮丧:千防万防,不成想一个疏忽还是招了道。
诸葛凡退出洞外,飞身上了假山顶,四下观望。这片假山林一眼望不到尽头。正观望,只听江秀英喊道:“你就在这呆着吧,我保证你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诸葛凡四下寻找却不见江秀英的踪影,气急败坏地喊道:“你给我出来……”他一声比一声急躁,最后一声几乎是声嘶力竭。
“我就不出来,气死你。”江秀英调皮地大笑。
诸葛凡气得倒抽一口气,差点背过去,喊道:“死丫头,我……我饶不了你!”
“你慢慢玩吧,我走了。”
“你……”
诸葛凡无可奈何。
张文宝和小菊一口气跑到后宅,听说二位师叔去了庄外御敌,于是又来到庄外。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陈云娇道:“我带几个人去看看吧。秋雨,你别担心,秀英聪明得很,会有办法逃命。”
江秋雨道:“云娇,来人武功不弱,你行事务必小心谨慎。”
“我知道。”
陈云娇说完走了。有八名紫衣女教徒紧跟随在身后。
张文宝和小菊也跟在后面。有了陈云娇撑腰,他们一点都不怕了。来到石林入口,陈云娇一个飞纵上了假山顶。
张文宝也试着纵上,试了三次都没上到顶去,难免有点灰心丧气。第一次上到半腰,没抓紧又掉下来;第二次上到半腰抓紧了,再纵上时头顶到突出的石头,再次掉下来;第三次瞄准方向,用尽全力,倒是上到了顶,只不过又没站稳,又跃了下来。此刻,陈云娇已经跃走,离他几十米外的一座假山顶了。
陈云娇凭借高超的轻功在假山顶飞跃而行。张文宝和小菊以及那八名紫衣女教徒只能在下面追行了。
走了好久,陈云娇才止步。原来她看见前面一座假山顶上盘坐着一个灰衣老者。
“师叔,就是他。”
张文宝望见忙喊了一声。
喊声也同时惊着了诸葛凡,他三角眼一翻,猛地跳起身,目光迅速地落到陈云娇身上。
陈云娇问道:“你是何人?可看见我女儿?”
诸葛凡打量了一眼陈云娇,不答反问道:“你是谁?”
“江秋雨是我丈夫。”
诸葛凡笑道:“原来是庄主夫人到了。老夫诸葛凡,江湖人称十一索命。”
“我不管你十一还是十几,我只问你,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你说那个臭丫头呀。她不听话,已经被我打死了。你若不信,往下看看。”
陈云娇闻听便朝假山下瞧去。趁这个时候,诸葛凡左手一挥,无数银点飞散而出。
张文宝见诸葛凡有动作,不禁脱口而出,大喊一声:“师叔,小心暗器!”
小菊和八名紫衣女教徒闻听“暗器”二字,无不变色。
陈云娇发觉有暗器袭来时已经晚了,她身子微微一颤,已有十几枚铜钱镖入体。霎时鲜血染红她的衣襟。
“你好卑鄙!”
陈云娇怒骂一声。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的卑鄙下流。
“师叔……”
“师叔……”
张文宝和小菊见状都吓哭了起来。
八名紫衣女教徒立刻将那座假山围住,八人一起跃起出剑。诸葛凡小心异常,看准时机双手连挥,暗器频发。八名紫衣女教徒未及近身纷纷中暗器坠地。
“今日拿不到鬼王令,杀了江秋雨的夫人也不枉此行。”诸葛凡狂妄大笑。
“你别得意,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糟糕。”陈云娇暗运内力,十几枚铜钱镖自行飞出身体,紧接着点穴止血。她抽出剑,一个翻腾就落在诸葛凡身后,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诸葛凡惨叫一声,痛苦地倒下,翻落假山底。
在陈云娇施出这招鬼影翻云剑时,诸葛凡也曾连发暗器阻杀,只可惜这招快如流星,如鬼魅乍闪,诸葛凡的暗器无一击中。也正是这招施得太快,他连躲避的机会也没有。
诸葛凡死了,陈云娇也因为伤势太重昏厥过去。八名紫衣女教徒俱亡,只剩张文宝和小菊。俩人爬到假山顶,小菊帮忙,张文宝背起陈云娇一步一步下了假山,返回庄后院。
诸葛凡已死和陈云娇受重伤的消息一同传入江秋雨的耳朵。诸葛凡的死并没有让他高兴,陈云娇受伤让他心疼不已,眼含泪水。他振作精神,强装笑脸,向对面满清鞑子军,喊道:“诸葛凡已死,想拿鬼王令,没那么容易!”
江秋雨以为对面会为诸葛凡报仇或者孤注一掷来个最后一搏,没想到结果:对面立刻撤军了。
江秋雨从容淡定,待满清鞑子军撤尽,来不及下撤回的命令,就疾步去看妻子。
来到床前,握住妻子陈云娇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多么希望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她;他愿意背负全部的痛苦,只希望她早点醒来。
张世民闻讯拖着受伤的身体赶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待了会。他心疼,他内疚,他又无奈。这一刻,他突然发觉他们都老了。大江后浪推前浪,该下一辈露头角的时候了。
过了些日子,张世民的身体就恢复如初了。陈云娇总算捡了条命,已经可以下地了。
这一天,张世民把江秀英、张文宝、小菊叫到一起,道:“从今天开始,我就传你们本门绝学鬼影步和铁指功。说得轻巧,做得不容易。鬼影步说白了就是一种轻功。那么该怎么练呢?秀英,你算的上是大师姐,你说说该怎么练?”
“师伯,你这难不倒我。我听我娘说过,练轻功呢要把沙袋绑到腿上,直到练得行走如飞,那么你的轻功也就有一定火候了。我说的对不对啊?”
张世民笑道:“没错。既然知道了方法,那你们就开始练吧。沙袋我已经准备好了。初练,一个腿上绑两个就好了。开始吧。你们今天的任务是饶庄子跑两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若想早点练成此绝技,就看你们的勤奋度了。我在庄门口等你们。”说完悠哉悠哉走了。
三人对习武都是饥渴难耐,恨不得一夜成就。当下各自拾掇,已毕赶去庄门集合。
江秀英有功底子很快就到了;张文宝腿脚有把力气,也不难,本也用不了多大工夫就能到,但他不想落下小菊,要和小菊一起走,小菊腿脚真无力,绑上沙袋后真是一步一移,所以他们俩一起过了好久才到。
张世民见了很赞成张文宝的做法,不离不弃同生共苦的精神值得传扬,但他并没有口说,心里想着怎样才能更好地锻炼他培养他或者送给他件好兵器以此方式来表扬他。心里打算一定,看看三人道:“你们快开始练功吧,别耽误了吃饭。”
“师伯,练完是不是就没事了?”江秀英睁着大眼睛问。
“你还想练也行,去跑着玩儿,我也不管。”
“师伯,有你这句话就妥了。”江秀英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
小菊对张文宝道:“少爷,你别管我了,你自己走吧。我可不能耽误你练功。”
“你以后别叫我少爷了,叫我文宝就好了。小菊加把力,我会在前面等你。”说完步伐沉重地往前迈。
张世民的眼毒,只一眼就发现张文宝一个腿上绑了四个沙袋,这样的重量对一个初练功的人行走来说是很难了。
张世民看破,并没有说破,更没有阻止,他觉得任由这样做并没有坏处。
小菊只绑了两个沙袋,行走速度却比张文宝慢了许多。她之前并未练过武功,这对她来说很难得了。
傍晚,张世民再次来到庄门外时,见张文宝和小菊一起吃力地走着。他们都很倔强,他们的坚持让他感动。要想教练出一个出色的弟子,在练功方面就不能存有一颗仁慈宽松的心,他深知这个道理,于是他假装发怒道:“走了这么久,是不是偷懒了,文宝,唯师罚你站两个时辰再吃饭。”
“师……”
“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张世民拂袖而去。其实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心已经流血了。
天已晚。张世民来到张文宝住的那个院落门口。院子里有点黑,但凝神细看就能发现在屋檐下站着一个人。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他认定那人就是张文宝。
“真是个太听话的徒弟!”张世民由衷地感叹。
天已晚,而明天难免又要苦练功,这样一天天下去,谁能经受得了?张世民想到这些,打算走上前去让徒弟张文宝早点休息。还没迈步,就看见打一间微微有亮光的屋里走出一条身影来,双手还抱着什么东西,一边走一边笑道:“香喷喷的炖鸡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男生,口音跟张文宝的别无二样,张世民听了不禁一愣。而这时屋檐下的人影也说话了:“少爷,你这手艺还是那么一绝,今晚我又能大饱口福了。”
“我真是自作多情了……”
张世民有点自嘲,他才发现这个徒弟并不需要可怜,明里挺听话,暗里也操蛋。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对一味听话的徒弟,有时候他还不喜欢。
看到张文宝没有什么事,张世民便悠然离开了。
张文宝和小菊相视而坐。小菊边肯着鸡腿边道:“刚才,师父来了。”
“哎呀!那不是被发现了!”
“师父只在院儿门口站了会儿就走了。”
“师父今晚不说,明天可能会说。”张文宝料想。
“要不,你现在去找师父认个错。”小菊提议。
“不好吧。师父现在已经睡了。”
“你不想去就算了。大不了明天多辛苦会儿。这附近不知道有河没有。”
“干什么?”
“抓鱼啊。”
“你又想吃鱼了。白天可去不了,不如咱们现在去。”
“这附近有河?”
“当然有。”
“晚上更深睡觉的时候我都能听见河水潺潺声。想来不太远。”
“那咱们去找找。”小菊说着站起身。
“这鸡怎么办?”
“攒着明早再吃。”
“好。”
张文宝站起身,道:“走吧。”
他们并没有走正门,而是循着隐约的河水潺潺声而行。翻过两道墙,似来到了石林中。晚间的石林静寂非常,一座座假山像一座座高大的坟丘,透出一股阴森感。
那河面并不太宽,假山夹着河,岸边形成光滑斜坡,犹似刀劈而成,望不到尽头。
河水湍急,不知深浅。下水易,上岸难。俩人站在两座假山间一块突兀的石台上,踌躇了半天,脚没敢沾一点水。
“这是一条人工河,还不知里面有没有鱼。”小菊见到此情景不禁打起退堂鼓。
“有河就有鱼。”
张文宝有点不死心。
“咱们还是回去吧。”
小菊觉得还是不要冒险,万一出点事后悔莫及,于是她打算放弃。
“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
张文宝盯着水面似在想主意。
恰在这时,一团白影从水里冲上了天。待那团白影飘落到一座假山顶,他们才看清原来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是个什么人?怎么会在水里?水淹不死他么?”俩人正感疑惑时,那白发苍苍的老者笑如鬼嚎地道:“我等了十五年了,今天终于等来了人。喂,两个小鬼,你们俩谁愿意拜我为师?”
“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什么人?对呀,我是什么人啊!我怎么想不起来了。我……”那老者烦躁异常,自言自语,摇头眉皱,像个疯子。
“别管我是什么人,你们只管回答我,你们谁愿意拜我为师。”那疯老者想不出来,便撇开话题,继续追问。
“我们都有师父,所以我们都不能拜你为师。”小菊道。
“什么?气煞我也!今天……抢一个!”
那疯老者身子一跃而起,跳起老高,最后落到张文宝和小菊身后。“跟我走吧,傻小子!”疯老者一把抓住张文宝的背衫就朝河里跃去。
“扑通”一声,俩人一起入水。小菊看傻了,愣了愣,才跑回去报信。边跑边喊:“河妖吃人了……”
落水那一刻,张文宝心想完了,他成了水鬼了。他虽这样想,但并没有放弃希望。他不断地挣扎,只要在一定时间内能挣脱这疯老者的束缚,他还有生的希望。可是,那疯老者抓得太紧,他根本无法挣脱开。当他真的感到绝望,闭目等死时,他忽然感觉像出了水面,呼吸顺畅了。睁开眼,只见眼前是向上的台阶。
疯老者拎着张文宝上了台阶,来到一个挺大的石室里。他把张文宝放下,自己则跃身盘坐在石台上放着的一口大棺材上。
“这是什么地方?”
张文宝感觉阴森阴森的。
“这里是本尊的墓。本尊本来死了,不想过了两年又活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人是鬼。”
“你胡说,人死不能复生。我看你八成就没死。”
“也许吧。甭管我死没死,我就想收个徒弟把一身的功力传给他。如今碰上你,算你倒霉。这个功力一旦拥有,就会慢慢像我一样变成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你知道吗,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其实是最难过的。比如我,天下没人打赢我,我感到很寂寞。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寂寞。”
“前辈,你病得不轻,得吃点药。要不,你跟我去见我师父,我师父一定有办法治你。”
“放屁!我都治不了我自己,你师父行?你敢耍我,看我不给你好看!”疯老者说完身影一闪已到了张文宝跟前。
双手食指在张文宝身上一通乱点,疼得张文宝头上青筋直跳,好似体内有一股气流在周身乱行。
“痛不痛?”
疯老者点了九九八十一下,最后一收退回原位。
“痛……”
张文宝一下瘫倒在地上。
“你身子骨怎这么弱!难道还要我的一泡养功水?也罢,好人做到底,就救你一命。”说完拿了个大海碗,背过身,一道黄泉倾泻。已毕又拾了两个黑药丸加进碗里,晃了晃,给张文宝灌下了。
“小子,不,徒弟,师父让你一夜功成!”疯老者十分开心,像唱戏的似的在石室里绕着圈,最后一跃上了大棺材,盘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