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2
时近下午4点，天气也不好，又是周六，一整天的招聘会下来，无论是用人单位代表还是求职人员都已所剩无几。会场里大多招聘单位的席位上都已空空荡荡，只剩各席位上方挂的用人说明还没有取下来。下一场招聘会在下一个周六，下一场招聘会将挂下一个用人单位的说明。
安慧进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基本规划。首先她不准备去关注工厂性质的生产制造单位，那方面她是外行。即使做文员后勤或者库管总务，连螺母和螺杆都认不全根本没办法跟其他部门协作。在工厂上班的人都是小跑并加班干活，跟机器没什么区别，工厂不会给不熟练的人学习的时间。除去大量以招男工为主的生产制造单位，再就是保险代理、房屋中介、保健品直销、老年人免费旅游那些。安慧这几年就算坐在家里都能经常收到类似这些方面的各种电话，她觉得她的秉性可能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两类用人单位，他们要招的人，一类是专业性极强的，一类是愿意干就行的。专业性极强的医学类安慧没想做，其他专业性安慧也不具备，而愿意干就行的工作又无非是人和驴拴在一起去拉磨。至于最后的服务业，包括物业工作，年龄限制一样苛刻，有18的不会要20的。而现实又是，现在30的都是独生子女长大的，他们脑海里的服务概念大多都是一切车、房等就应该父母管，用不着他们去为别人服务挣钱。所以现场剩下的几位用人单位代表，大致一扫就能看到都是那些养老院、幼儿园、酒店、中介、促销机构的人。而这些单位恰恰又都是劳资双方都有点高不成低不就不容易达成一致的单位。
安慧快速地在会场里游走浏览了一遍，只要第一眼有点感觉的招聘启事她都立即先拍照储存。之后，她开始考虑应该跟哪个还没退场的招聘单位负责人面谈一下，她刚才已经仔细看过也记住了这几个单位的信息。既然一时还没想好，安慧便先走到一家早就特别引起她注意的IT行业的公司席位前，问一位精心画过妆后并没有显出多么漂亮的20多岁的女孩说：
“请问，保洁岗位的具体要求有哪些？”
正玩手机的女孩一抬头显然大吃了一惊，只听她说：
“你做不了保洁。”
安慧装疯卖傻地又问：
“为什么？你们不是不要农村大妈么？是不是你看我像农村大嫂？还是你做不了主？”
化妆女孩显然年轻气盛，她不悦地说：
“保洁的事，我这个主管还能做主。我们是不要农村岁数大的，可是一看你也不是做保洁的，你来了还得给你准备一个车位，你是耍我么？”
安慧扮完猪就该吃老虎了，她一边最后说着话，一边动身离开。
“农村岁数大的不要，城市岁数小的也不要。你们到底要什么样的应该让老板逐条规定清楚，你们在招聘启事上详细列举明白。否则，负责出来招聘的人容易在农村和城市两头都惹麻烦。”
那个女孩听完有点语塞一气之下走人了，只听临走时嘟嘟囔囔地说：
“今天算我倒霉，农村和城市的麻烦都碰上了。”
安慧听了微微一笑，刚子的妈妈现在可以消气清醒了。不过安慧也感到奇怪，她从来都没搞过恶作剧，怎么今天却会像那位先生教刚子维权似的，开始奖善惩恶了呢？若像这样，是不是当年那个安慧就不会委屈呢？
“这位女士，可不可以请您在这稍坐片刻？5分钟不会误您大事。”
安慧闻声看去，不远一位50多岁的男人正笑呵呵地望着她。不用抬头看招聘启事安慧就记得，这是一家中介性质的公司。她本无意驻足，但盛情难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安慧想，看年纪应该是老板亲自出马，即便是个骗子，50分钟也拐不走她，就给他一份尊重又如何。安慧落落大方地走到席位前坐下，双腿自然并拢，双手提住衣摆叠放在腿上以免大衣拖地不雅观。坐下后安慧礼貌地打声招呼：“您好！”
“我是鲲鹏志诚公司的负责人，叫李志诚。不知怎么称呼您方便？”
“李老板直接叫我安慧就行。”
鲲鹏志诚的李老板也不客气，直接跟安慧开门见山说：
“安慧，我不耽误时间，直接说明意图，我想请你到我公司工作。我早看出你对在场的几家招聘单位兴趣不大，我先说请你理由。我们的出国咨询服务不是拉郎配，也不是一锤子买卖的托，而是专业契合，更是助力抉择。是中介，也是文化产业。其他销售靠朋友圈关系网，一旦做完便资源枯竭。我们公司靠诚信和品牌，口碑是业务的源泉。比如说出国留学的业务，不是交培训费考学分绩、办手续赚佣金的简单事，要帮助客户匹配专业和学校，兼顾留学生兴趣爱好和留学地人文环境等等。总之是知识面要广，却不是死记硬背地理历史，要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能给客户以信服的认同体验。客户要咨询的不是古板，不能因循守旧人云即云。所有那些知识都可以去学，但气质修养品位格调却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靠学就可以具备的。这种形象品质才是我们公司对外的首先的敲门砖，而你恰恰首先就具备了这种很多人靠学也学不来的品格。
你气走那个女孩，不管是不是在为方才的那对母子抱不平，至少可以看出你不会带着大爷大娘去享受所谓的免费旅游。这既能看出你并不是古板的人，也能看出你本质品性的纯良聪颖。既然你有淳厚聪慧的品性，这一身穿着就不是做作夸张。我想应该是你养尊处优的真实生活，出来求职肯定是遇到什么坎了。刚才招聘会上很多女老总和老板娘也不过你这样穿着，你这样求职会给别人带来压力，很难找到工作。抛开天生丽质，看你保养如此之好，估计养尊处优已久。脱离社会那么久，很难有单位给一个生手提供学习的机会。当然别的单位也未必能看出来，你长期居家却没有变成家庭煮妇，无论站坐走说依然保持自然的风度，这才是你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知性优雅。很多职场丽人都是环境包装出来的临时演员，下班就是赤脚大仙，你这种自然天性远比职场素质难能可贵得多。
我也实话实说，我的公司也不好招人，所以我这么晚还在等缘分。有的能说会道的，做完亲朋好友的熟人业务，再拿不到提成了，就像保险推销员无业可展一样，就主动走了。我承认公司现在的主要营收还是靠这部分熟人间的花钱出去镀金的业务，也因此我一直在想怎么能改变这条走不远的老路。有的英语专八的，是来了就能跟外埠机构对接交流，其他也优秀，可往往在营销和人际经验上欠缺。既然达不成现阶段期望值，人家还不如去培训机构讲课省心。于是，我这个营盘都是流水的兵，所以我一直想把宿舍、水吧、健身房什么的后勤福利弄起来，到现在都还在犹豫。我不间断地说了这么多，有点不礼貌。时间有限，只想让你尽量多了解。”
安慧听完问李志诚：
“李老板应该想到我的英语没到专八，为什么要给我学习和锻炼的机会？又怎么能保证我就不是流水的兵？尤其实习完离开不是更亏吗？”
李志诚也不遮掩，他直言不讳地说：
“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趁人之危，但我是有私心的。如果你一直穷困潦倒，我也不是民政部门，我就算扶起你这个阿斗，你将来也可能乐不思蜀而忘了我这个本。如果你继续养尊处优没遇到坎，你也不会认为我是在帮你。最大的落差是从富到穷的极端感，我这时候拉你一把，你将来才会记得我的好。我知道你将来会远走高飞，或者现在都不一定能来，这没什么，我的私心就是能让你记住我曾经的好。我不看重你现在能给公司创造多大价值，我希望将来不管你在哪，都能帮公司转型。或者将来我儿子在经营上遇到什么难事时，你帮他一把。为什么我会看重你，好像托孤的感觉？我儿子可能就是个阿斗，而我肯定不是刘备。我们自知很难攀上高人，去结交那些一般的人吧！又对我儿子和我儿子所处的那个层次没多大用，遇到高深问题还是于事无补。你却有点不同，你天生有种贵气。以前可能是你不看重没发挥，现在你遇到了坎也只是暂时的，一旦你被逼上社会站住脚，你将来很可能贵气逼人大红大紫。我在心里就是这么赌的。”
安慧听了有种神乎其神的感觉，不过她并没有晕，她很明确地说：
“很抱歉！我现在不能去您的公司。首先我要考虑住宿问题，您那没宿舍。更重要的是我不会靠怜悯去学徒，也不想欠任何人任何人情债。但我肯定我今天是遇到好老板了。我也保证有一天我具备了您公司的业务能力的时候，我一定会主动去找您。不说谁帮谁，我们共同发展。另外，李老板坦率，我也不绕弯。我说句题外话，我觉得李老板要不就是还有另外生意，要不就是钱赚够了，开中介公司当消遣。我觉得，就算计件提成的买卖成本低，现在的快节奏年代，鲲鹏公司的主业仍然还在做那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生意也不稳妥。”
李志诚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安慧，然后稍稍皱了一下眉说：
“你先把名片收好，来不来的事随时都好说。就算我现在就给你解决住宿的问题，可能还是有点生分。不过，今天我下过决心等到散场再走看看会有什么结果，结果就是最后见到了你。安慧，好名字，我记住了。我先提醒你一件事，你身后远处有一位在看家政劳务信息的男人，你认不认识？别人看他可能看不出问题，我这个老男人看他能感觉到他好像是在有意无意地关注你。”
安慧听完，自然地用手拢了一下侧面的短发，顺势快速地稍微侧头向后瞄了一眼，随即又自然地转回头来。她笑了笑对李老板说：
“谢谢李老板细心提醒！不过那个人我认识，但也算不上特别熟，只是刚才一起救过人。也许人家只是来雇保姆的吧！”
安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那么想。先生是来雇保姆的么？记得先生最后跟刚子说的一句话是：放心，你安慧姐这边还有叔呢！
李志诚分明显得有些惊奇，那样子就像在说，今天怎么这么多事都碰到一起了。李老板惊奇归惊奇，还是接着提醒道：
“恐怕没那么简单。刚才你在别处看时太专注，没注意到那个人到我的席位前说过几句话。他说他女儿可能3年后去留学，他想跟我咨询确认一下伦敦政经和沃顿商学院的情况，特别想多了解点有关瑞士的精算方面的特别信息。别人听了或者云里雾里或者并无奇异，我听完就知道遇到了行家。随口说简称，尤其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人不多，而懂得中立国留学安全、瑞士的银行保险业发达、精算专业不管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还是在苏黎世保险和再保险公司都是世界有名的，这样的人更少。一个3年前就能精准规划方向的人，不会快下班才来盲目找保姆。况且就凭他咨询的国外高校，谁敢去给他女儿做保姆。看这人，并不像需要保姆照顾的人。女儿那么优秀，他也不像来这随便找什么女主人的人。”
安慧并不了解先生的具体情况，也不能妄加猜测，所以没有说话。这时，李志诚话锋一转，最后深重地用他自身经历劝谏安慧说：
“不说他了，你认识就行。时间差不多了，我最后说点我的经历给你参考。我没上几年学，也不愿种地，16岁就去工地搬砖了。摸爬滚打下来确实干出了一个老本行方面的厂子，现在交给我儿子经营管理，其中的几十年劳苦艰辛自不必说。我就说我文化低连工具和产品说明书都看不明白的丢人经历，所以我后来自费学了一个函授。现在说话喜欢卖弄点所谓文墨，其实还是骨子里的自卑，人没有什么就在意什么，我缺文化底蕴便开口就文绉绉。见笑！
我一直想让儿子学有所成，谁知他读了一个三流学校还是60分伟大的态度。穷人家的孩子，儿子做人没问题，穷人一旦富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才是问题。我还没小富，儿子已经即安了。我不在了，这点家业败在他手里是迟早的事。这就是我开鲲鹏公司往文化产业靠拢的原因，所以也真心想为那些有出息的孩子做点事。我的厂子没有高科技支撑做不大，我想靠公司这边影响找到整合的机会转型。与其将来让儿子自己给败了，还不如早点让儿子去跟着高人走。
我有一个自己的生意打法。比如一个东西赚100，我给销售80，看似我得20，但我有5个销售，水涨船也高，互利才共赢。儿子的打法是，自己先花40，再给销售40，好像也剩20也有5个销售，其实不然。自己花了就是花了，对不对且不说，可是跟销售的分红却是四六分成而不是八二分成了。销售的持续动力在哪？会不会跳槽？等等这些问题，都不在阿斗儿子的考虑范畴，他只知道中国人多，一个走了十个又来的井底天地，根本没有野生公园里十只狼能不能抵过一只虎的生存格局。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的心气，那都是他对我最大的理解了。我和儿子的经历就是这样，我要是有条件学习，今天不会一边被人嘴上叫老板一边被人心里看不起。我儿子要是珍惜条件学习，今天不会让我甚至产生托孤的念头。
安慧，你一说跟那位先生一起救过人，我就猜想你有专业。为什么很多愿做好事的人不一定敢救人，因为不专业。你一问我是不是还有买卖和公司是不是做着解闷，我就感到你头脑敏锐，你下意识用最朴实的想法就能判断出公司的规模和前景。所以，你现在不来我能理解，你将来来了再走我同样还能理解。你一个曾经出门估计只住星级宾馆的人，现在到了连住处都要考虑的时候，却还能拒绝到我那见习，要凭自己去开辟天地，这份骨气和要强让我十分佩服。安慧，机会来时要把握，没有支点，再大力气也撬不动地球。你既然有专业，对专业的招聘启事又不看，而且现在连住处都能成为你的烦恼，可见你遇到的坎不小。好在你的精气神还在，好在你有专业就证明你的语数外等等的文化素养很高，当务之急是要放下身价首先活着。就说刚才那位关注你的先生，看起来一身书卷器宇轩昂，想必至少也是曾经辉煌过。但我相信他一定也有过跟我一样的卧薪尝胆起早贪黑的拼搏经历，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我最后想跟你说，你一定要抓住合适的机会进一步提高。不是所有人都能给你提高的机会的，连我都是有报恩预期的私心存在，你得靠你自己去争取。要说气走小姑娘是看不惯她可以，要说心里也看不起保洁工作那可不行。我是从工地的泥水里爬出来的，你要是能把地扫到中南海去，那你就是保洁的大姐大。不要瞧不起在场的任何单位，英雄不问出处只论成败。好了，准确说应该耽误你近6分钟，不好意思。你去忙吧！再见。”
安慧起身向李老板告别，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双手合什低头致了一个礼。安慧觉得，像先生目送救护车时做的那个简单手势，足以表明所有的心意。李志诚也没再说话，礼貌地向安慧点了一下头，然后起身离场了。
安慧离开鲲鹏的席位并没离场，她向促销、酒店、养老院、幼儿园的席位走去。此刻会场除了安慧就是这4家代表，简直都像在等她一样。安慧边走边想，李志诚的观点安慧并不完全认可，状元行行能出，起点人人不同。但是有一点李老板却一针见血。无论成败，前提都是首先要活着才能去尝试。安慧意识到吃住问题已经迫在眉睫，尤其今晚睡在哪更是燃眉之急。不丢包，可以住酒店，明天租个房。反正不打算离开金城区了，工作再慢慢找。包丢了，快捷连锁酒店一晚最低120，微信零钱只有100。吃泡面，去火车站买一张站台票或者下一站的短途票到候车室睡觉，那都没什么，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就像秦琼未必愿意卖马，杨志也未必愿意卖刀一样，都是形势所迫。可关键是明天周日到处都休息，是否离开候车室依然还是盲人瞎马越走越险的危局。
安慧对刚才拍照的那些招聘启事已经不抱多大信心，就算明天换一身普通行头去面试，成功的几率仍然很渺茫。李老板从用人单位的角度说的是实情，没人愿意用生手。那些招聘启事上的什么CAD制图和人力资源8大板块等条件没那么玄奥，对于聪明的生手只是短暂的熟练过程，可对于用人单位却是没那闲功夫和多余精力去测试生手聪不聪明，只要有经验马上能干就行。看来活着才是硬道理，挺过去不会更糟，只能否极泰来。安慧想明白了这点后，毅然走向就近两个紧挨在一起的促销和酒店的席位。
安慧看着酒店的人走过去的时候，招促销的人先跟她打招呼说：
“您好！有没有兴趣做商场促销，时间灵活，没有体力劳动。”
安慧礼貌而委婉地回答说：
“谢谢您！弹性工作倒是适合我，比如晚上或者周末休息我可以去兼职，只是我现在需要一份能解决住宿的工作，将来稳定了再说，抱歉！”
那个招促销的中年男人赶紧站起来递给安慧一张名片，迫不及待说：
“没关系，您先把名片收下，给我30秒时间，听我把话说完。您的气质和谈吐正是我们需要的。那些小的不着调，我们毕竟招的不是迎宾礼仪小姐。那些大的可能素质上和知识面欠缺，我们得要效益。不管大小站几天走了，没业绩有时间付出，您说我们给不给工钱。好像促销门槛低，其实不好招，好的不干，差的不要，要不我也不会这么晚还在这等两情相悦的。没错，我们这种工作性质和人员流动不可能去管住宿问题。我想跟您说的是，马上会有一款变频油烟机上市促销，简单说类似变频空调，是电脑控制烟感探头，根据油烟浓度自动调节风速和开关几扇风叶的创新。您安置好可以给我打电话保持联系，您的时尚风度最匹配这款新潮产品。”
安慧郑重地双手接过名片，没有丝毫敷衍。创新两字打动了她，安慧想，不管以后做什么工作，都要走出工作的小圈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有多大。至于促销的事以后稳定了再说吧！不能不考虑儿子跟同学去商场看到怎么想，以前同事看到怎么想，自己站在那张不开嘴领导怎么想------
安慧礼貌道过别后，硬逼着自己坐在了相邻的酒店招聘席位前。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席位，无论是促销还是酒店，都更像是一个单位来了两个代表。刚才安慧跟招促销的人说的话，近在咫尺的酒店负责人尽收耳里。再看那个招促销的人此刻也没走，那个人分明是想再听听安慧跟酒店代表的谈话。如此这般，让尴尬的安慧感到无比心酸，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令老天爷让她出来丢人献丑。
酒店代表是个跟安慧年龄相仿的白瘦温和的男人。他主动对安慧说：
“我是海天渔港厨师长于长水，今天下午代人力资源在这盯一会，主要是涉及到了后厨红白案招人。如果你在砧板、打荷、面点，或者凉、热菜方面有特长，都可以直接跟我谈。我刚才听到了你说的话，可能住宿是你现在最大的难题，这方面困难酒店能解决。我们是星级酒店，有员工宿舍，保安、保洁、服务员、后厨人员及采购和库管，包括管理层人员都可以住宿。我是南方人，也住宿，深知在外地工作不容易，能理解你。”
安慧的心里稍许感觉到一丝温暖，她放下忐忑开始认真咨询说：
“谢谢于厨师长体谅！家常便饭我敢夸口超过我的不多，酒店后厨工作从来没有做过。我可不可以去学徒？如果不能学徒，我可不可以做库管工作？当然不瞒您，我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性质单位的库房管理工作。”
于长水耐心解释道：
“我详细跟你说一下酒店现在情况。海天渔港经营好多年了，现在老板转手了。酒店转手通常都会从上到下换人，所以才有大量岗位招人，要不，周六的这个时间，厨师长不会坐在这里。酒店后厨基本都是各工序负责人带徒弟或师兄弟包灶包墩等，不承包至少也是熟人介绍进来的一个小团体。除了大师傅自己带的徒弟，酒店不会像烹饪学校那样招学员。也就是说，外人进来就得能上手干活。你一定在想，我的左膀右臂呢？我是不是冒牌厨师长啊？不是地域歧视，实话实说，南方人不愿意来北方，可能跟气候有关。我是盛情难却不能不来，过两三年步入正轨经营顺畅了，我可能还是会回南方。
刚才说的是后厨红白案情况，现在再说库管。通常以为在家负责买菜做饭的就熟悉饭店库房的东西，不是那么简单。平常那些果品、饮料、调味品、米面油、烟茶酒品种繁多不说，还有餐具、布草和员工食堂的肉菜等的进出。就算这些都能记熟并且也能够及时给财务部门做出材料帐，早晨采购回来检斤时也是最难的头疼工作，一些有点经验的都撑不过两个月试用期。渔佬着急龙虾帝王蟹那些怕死了，采购着急怕失水掉秤，后厨着急取走一些食材怕化了------更有很多认不全的单点的水产品和海货，以及不同人不同叫法的各种成品半成品菜类，谁都得边验收边询问。大清早各部门都来领料，特别冬天越冷越急。库管验秤记斤数，询问记品名，一阵子焦头烂额之后，往往还得跟后厨和采购两方面扯皮。库管记多了，后厨本来就有损耗又没领那么多会有浪费自盗嫌疑。库管记少了，采购的货币支出大于实物入库也会有渎职贪污嫌疑。本来菜市场的买卖就有约定俗成的钱数和斤数的抹零问题，更别说直接全部入库过后分批领取的东西，到月末盘点时库管自己能不能对上采购帐都难说。这也是纯餐饮的酒店最大的问题，一年下来的浪费才是最惊人的成本。酒店的库管基本都这样。整箱酒水、调味品、米面等入库不是问题，会有员工帮忙。但你如果不能轻车熟道上手就准、快、精，别说每天都忙于反复对账找东西了，就算那样忙恐怕到月底也会盘亏照价赔偿。”
安慧听完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眼下是没希望了。她表示感谢说：
“谢谢于厨师长！我明白我现在不可能上手就做好这些工作。难得您明知没有结果还能不厌其烦，您的品格和职业素养都让我尊敬。我的姓名叫安慧，我给您留个电话，您出家在外有什么生活中小事时，也许我能帮上忙。大事当然有您老板朋友帮您，我也没那能力，就是点心意。抛开招聘求职，听了您介绍，我产生一个想法，想跟您请教一下。”安慧一边拿起桌上的笔和纸留电话，一边接着说：
“如果财务、库管、采购和厨师长一起验收行不行？即便现场有掉秤抹零问题，也可以当时协调统一出一个允许误差值，过后谁都不用再找谁去重新核对。直接领料的，各工序自己指定专人负责，避免人多混乱。采购和领料人核对辨认品名，财务记价钱，库管记数量，厨师长验质量。鲜活的东西先收，先用的东西先领。过后各部门直接领取的由各部门的人搬走，库房入库的由库管自己运送回库房摆放。平时领料规划出时间段，除非极特殊情况，日常按规定时间分时分品错峰分流领料，各部门还可以设立临时周转的二级库，库管定期跟各部门小库房盘点。这样也给库管留出补货申请采购时间和做账报表时间。您看这样的程序是否可行？”
于长水显然出乎意外，脸上毫不掩饰他的一副惊容。他对安慧说：
“你一个外行马上能想到这些，真是天生的管理人才，你过去肯定管过不少人和事。这跟具体认不认识菜品和会不会做账报表无关，那些不过是聪明人的短暂熟练过程，你的思维模式才是程序高度上的效率管理的大局观体现。说实话，不管我跟老板什么关系，我也只能做好分内的事，有时候过犹不及莫若保持距离。我能看出来，你比我要有担当。不过，你说的这些并非没有酒店在做，而且有的做得更细化。关键在于采购都是老板最亲的人，财务都是老板最信的人，厨师长都是老板最靠的人，这就有点圈子文化的意思。连圈子里的人都各有各的私心，那圈子外的库管怎么去协作？海天渔港酒店是一个老板的私人全产权，老板两个双胞胎女儿共同经营，他们难道没想过工序流程吗？估计是各领一帮人马各自为政，让老板最后也看明白了，倒不如把酒店包出去给两个女儿平均分租金更稳妥。
你是现在埋在沙子里的金子，你还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其实你帮不上我什么忙，因为我也没有什么事。就算我不买新的由你帮我缝补衣裳，我老婆同意我都不敢，南方人怕老婆可不是假的。呵呵！但你让我看到了一颗比金子还可贵的善良的感恩之心，尤其我也出门在外感触尤深。我感谢你也得对得住老板，要不这样吧，就算我投桃报李。如果你能到酒店工作的话，我可以随时找机会让你进后厨学习。我不能让你动手，也不会教你绝活，我只能保证我做事时告诉你为什么那么做的道理，你非常聪明完全可以自己去领悟。我保证，只要你回去自己动手练练，至少开一家10张桌的小饭店，无论客人点什么菜都没问题，而且还能做一些面点。你不会撒谎，我也不能撒谎，无论库管还是管理岗，你现在没有经验都只能望洋兴叹。其实，就是谎称有工作经验也没人真会去核查出来，这已经是心知肚明的惯例了。但那就不是你安慧，也不是我于长水了。我不会在金城区呆得太久的，这终究是北方人哥们义气的天下，不认正规的东西。这两年就为你破个例，我也不是收徒，就是想尽量教你、帮你点什么。缘归缘分归分，缘分的前提还是你得自己走进海天渔港来。
剩下的岗位只有迎宾保洁那些。我不愿意看到你去做保洁，人喝完酒之后就不是在家的样子了，洗手间会被吐得一塌糊涂。还有地毯地砖等专业清洗工作，很脏很苦还会遭人白眼。不过实事求是地讲，你的修养气质做迎宾倒是非常合适。像旁边这位老板说的一样，太小不着调容易惹着客人，太大再热情毕竟不是家宴。总之我都不问你具体多大，不仅是南方注重这些小节，还因为不管你多大，仅你的形象都已是百里挑一了，我敢保证酒店一定会招你。只要你想去，就算惊动老板也没问题。我知道可能委屈你了，而你却不了解迎宾是察言观色洞悉人性了解社会的第一道关。”
安慧起身致谢，依然还是双手合什，这次并非不必多说，而是确实无话可说。她向另外两家席位走去的时候，于厨师长和招促销的老板也都起身开始退场了。想必是刚听了安慧跟于长水对话后的什么原因吧？只听招促销的老板最后又向安慧补充了一句话说：
“安慧女士，别忘了保持联系，对您特事特办，给您无责任底薪。”
安慧回头笑了笑，这个有心人偷听到了她的名字。她挥手致意，心里却道：如果我去就不会害怕拿不到提成。安慧清楚，估计今晚就能解决住宿难题的迎宾工作，她都没答应，更不是无责任底薪的钱不钱的问题了。
安慧的心绪依然很复杂，看似谈得都很融洽，结果一点实质问题都没解决，没住处还是没住处，没工作还是没工作。前面的蓬勃幼儿园倒是单位不错，估计也不会准备宿舍，安慧1米7也睡不进小朋友的床铺。常春藤养老院肯定是会有宿舍的，但安慧睡醒了在养老院干什么呢？恐怕是又得回到保洁那些工作上去了。难道真得把地扫到中南海去不成么？5年本科的意义就是为了一朝放下面子么？当年那个安慧辞职回家时，是不是已经预示同时也失去了在社会上的面子？安慧心里思前想后，并没有影响脚步向前迈出，她想在最后散场前的不到15分钟时间里最后再碰碰运气，今天无果，再来也意义不大了。难得这两家单位真的可以说就是在等她了，安慧不能遗憾了自己，也不能辜负了别人。她先到幼儿园席位主动大方地坐下，开门见山说：
“谢谢您还在等我！我叫安慧。可能幼儿园不会有员工宿舍，解决不了我的最大难题，但我还是想了解一下你们招聘的具体要求。我的天性喜欢孩子，也愿意关注老人，所以我来的虽然有点晚，但是很真诚。”
幼儿园的代表是一位40多岁温雅沉静的女士，她也直截了当说：
“我是蓬勃幼儿园的园长陈芳竹，能认识安慧小姐很高兴。我确实是在等您光顾，我感觉到您的风范里自然地有一种艺术的气质。我们工资福利都正规，只是没宿舍。我们招聘的女性员工，首选幼师毕业的，而且必须是有教师证的。我们是私立幼儿园，我要求正规，而且我们也不能不正规，这点您应该理解。说实话，那些幼师毕业并有教师证的未必有您的修养和素质高，更不一定能像您那样是真心喜欢孩子。她们可能就是在做一份工作，跟各行各业一样无可厚非。虽然我更看重用爱去做涉及孩子方面的工作，但我却不能不按正规操作。所以我这么晚没走就是在等有爱、有证、有缘的幼师。之所以等您，我想万一您不是师范科班，我们还有保育员的岗位可以调节。现在看来是条件还没成熟，等您安顿好有着落后，我们可以经常保持联络。只是我无法保证您以后随时来都有空缺，我们得正常运转。这是我的名片，那边还有一位老大姐在等您，我不耽误您了。”
安慧一边认真地接过名片，一边对准备离开的陈芳竹园长说：
“再次感谢！方便时我会去拜访陈园长。您是有爱、有责任心和事业心的称职园长，蓬勃的孩子和家长遇到您是福气，安慧遇到您是运气。承蒙园长看得起，有机会我可能会去您那试工。我有舞蹈特长，带小朋友锻炼身体没问题。只是我没有任何证书，也没参加过校外大赛获得过什么奖项，更不是舞蹈院校的科班专业，也许还是不符合某些明文规定。
我从小学舞蹈出于喜欢，一直作为业余爱好从没当作职业。从开始跳舞直到我今年37岁，几乎每天或早或晚，舞蹈的基本功从没落下过。自负点说，那些舞蹈班或者健身会所的舞蹈老师大多还不及我。舞蹈不止是基本功扎实和形体保持，舞蹈还有源自文化底蕴的对艺术和审美的理解和诠释，并能像万物有灵一样通过肢体语言释放出丰富的情感内涵。由于我的秉性等因素，我肯定不会去街舞社团或拉丁舞学校工作，但我愿意跟小朋友一起像向日葵一样永远保持赤子之心。我自信，如果您的幼儿园里没有舞蹈学院的专业教师，我不会比任何幼师的舞蹈水平差。而且我也学过心理学，只不过不是教育心理学而已，但亲和力本身首先就是一种最好的心理暗示。您的芳名里的芳竹两字于馨香中沁着风雅，我记住了。再见！”
安慧说完，向养老院席位走去。她在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分明能感到陈芳竹园长在听了关于舞蹈的话题后在原地怔立了片刻。安慧走到常春藤养老院席位前主动伸出手与负责人握手，诚挚地说：
“让您久等了。安慧首先表示歉意，然后表示感激！”
“没关系，该来的总会来。你现在才来招聘会必有你的特殊原因，我已经在这一天了也不差再等你这个最后一个人的一会儿时间。不管执着是不是错，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家单位和最后一位求职者共同执着了一回。”
安慧听养老院负责招聘的人的回答，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或许在养老院见惯了生老病死，这个人讲话充满禅机，言辞之外透着佛性。悲天怜人首先以同理心为基础，天意再有也要人为。这应该是一位博爱而有为的人。安慧坐下后，在看着对方讲话的同时，又自然地快速全面地看了对方一眼。这是一位50多岁的白胖女人，一脸祥和难掩眉宇间的智慧，一身富态不显形体上的臃肿，给人一种了悟随缘的师太相。安慧谨慎地说：
“禅门宽广无缘难入，若无执着有缘又奈何？取舍中的执着没错！”
“我是常春藤养老院的院长王丽萍。”王院长自我介绍完接着问，“安小姐秀外慧中，想必也是我辈中人了？”
安慧跟王丽萍院长解释说：
“惭愧！您过誉了。安慧愚钝只信自己，也信道非道，只是还没求得法门，尚不知如何悟道。我想释儒道的殊途同归之处，无非天心人意。”
王院长若有所悟地说：“安小姐语出惊人，一句天心人意已是最自然朴素的非常道了。安小姐非攻、兼爱的广博胸怀，已是太多口不离弥陀的人所无法企及的了。”紧接着王丽萍书归正传，她问安慧说：
“再过5分钟就散场了，你也看过招聘内容了，你有什么想法？”
安慧也郑重地回答说：
“我眼下最大的障碍是住宿问题，我想养老院性质会有倒班宿舍。但我绝不仅是因为住处而选择养老院，我要是嫌脏怕累住到那也没意义。我过去曾经从事过类似的工作，我脱下这身出门的衣服换上工作装即可，只不过我现在更想做一份相对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毕竟我已经37岁了，要是单纯的体力活，实话实说，我经常锻炼，虽然身材显得细高，可身体素质非常好，现在做起来保证没有问题，也能找到出力干活的地方。但将来怎么办？我不甘心就这样一直得过且过地活着。”
王院长非常有耐心地向安慧介绍说：
“养老院的一切工作都是从养老出发回到养老，要说技术含量其实是在一线护工的岗位上。反而保健和膳食等部门，有时候倒像后勤辅助。无论保健师定期体检的数据统计，还是营养师每日配餐的书本理论都不及一线反馈的信息更有及时的适用意义。一个好护工能够发现老人的口味、饭量、吸收、排泄等的变化，反馈给餐厅，餐厅根据季节变化等因素可以调整膳食。而好护工在这个过程中反复不断地学习了许多关于老年人饮食方面的知识经验。一个好护工也能发现老人精神、体温、行动、规律等的异常，反馈给医师，医师根据健康记录等依据可以调理保健。而好护工又在这个过程中经常间接地了解了很多关于老年人健康方面的医学常识。护工好比保姆，只是少了做饭等。护工又像护士，只是多了照顾生活起居。年龄小的接受不了吃喝拉撒洗，年龄大的习惯不了洁雅静细轻，所以现在大多护工做不到我刚说的那些，所以现在大多养老院都没好护工。我之所以在这坐到了最后，不是等缘分，而是碰运气。”
安慧有点不解地问道：
“养老院的护工应该长期稳定才对啊？没耐心开始就不会去做的。”
王丽萍接着解释说：
“常春藤养老院是这样开办起来的。我以前经商，主要是商业流通领域。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现在还能看出用完激素药的副作用。我的病好了以后，曾到金鼎山下的农家乐休养居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经常去爬山运动。金鼎山没有天然景观，却是有名的释、儒、道三合一圣地。也就是那段劫后余生的日子，让我感觉到自己既接了山下的地气，也吸了山上的灵气。季节性经营的农家乐，不靠旺季时中午的一顿饭宰客很难活。我休养结束直接盘下了农家乐改为常春藤养老院，我想山下范围应该不允许建商品房和公墓等，而老年人在那颐养天年却是最合适。果然没错，方方面面也都很支持我。我过去没有这方面经验，又是起步阶段，基础必须先打牢，才能对得起慕名而来的托老客户的期望。比如保健医，我因为不放心，用的是中医院领导朋友推荐的他的学医的亲外甥女。比如有一位去常春藤养老的无儿无女的刘大爷，就是他侄女看中金鼎山的风水宝地给叔叔出钱到常春藤养老的。我不能辜负他们，也不能辜负自己，否则我在金鼎山感受到的就不是地气和灵气而是腐气了。
养老院是有民政补贴的，已经不是我个人赔挣的私人买卖的问题，我得对得起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财政扶持。可护工们却不会这么想，给多少钱大家都是这么干，能做到清扫房间整理床铺时，热情地跟大爷大娘问问好聊聊天、关心一下有没有什么事，那就已经是百里挑一的优秀的了。我们还没有办法做到一人一间专人专责，所谓优秀的护工有时也是大帮哄走过场。说深了不干了，说浅了没人听，经常换人流动短时间又很难跟老年人建立起一定程度的认可，我只好建立管理层每天巡检制度以再保险方式尽量避免出现意外。所以，我觉得护工团队一定要有一个好氛围，一个把一个往好的方面影响，而不能一个把一个往不好的方面带。一个真正优秀的护工，在老人不吃蔬菜时会劝导，吃了蔬菜增加粗纤维不便秘，不用受开塞露的苦，可以轻松出去跟大爷大娘玩。在老人不愿洗澡时会提醒，洗澡皮肤就不瘙痒，不用擦皮肤药麻烦，也不用担心别人嫌弃有老年气而躲着。等等这些护工的技术、技巧性工作，都不是保健医开几盒药，或者营养师配几顿餐所能全部替代做好的。总之，一个好护工应该不止体现在扫地擦桌上，还应该引导老人逐渐养成科学健康的生活习惯。说这么多，我就想能有你这样形象气质的人加入进来，影响护工群体起到鲶鱼效应。年轻护工再好，老年人不一定能看得惯。年老护工体貌太差，不止老年人可能也不喜欢，还可能会引起老年人见景生情的悲秋心理。好护工太难找！
既然家政也是行业，早晚会优胜劣汰竞争，跟我以前做商品流通生意时必须要超前快捷是一个道理。家政的那种会做饭、能洗衣服就行的观念早已过时，将来的养老趋势可能不止照料还有休闲的成分，不与时俱进别说养老行业的创新发展了，甚至都规范不起来。你说了，你从事过相关工作，那么我看重的岗位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了。不过，我仍然希望你能有机会来这工作，哪怕兼职都欢迎。我不担心我这的护工会超额，我就怕我这没有好护工。将来我可以类似外协或派遣那样，给居家养老的人提供8小时工作制护理服务，让正规养老院的正规护工走向家庭养老市场。而你是从家庭走出来的，你能指导护工再走进家庭时的行为规范和谈吐修养以及工作细节。因为我能看得出你的家里一定整洁、雅致、舒适、健康、文明。而且我相信，不管你现在怎样，以后做什么工作，你的这些优秀习惯都很难丢掉，这些优良品性是你一生用之不竭的重要财富。
我今天一天讲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跟你一个人说的多，终于说完了。”
安慧听王丽萍说到外协和派遣时，联想起了刘美丽的劳务中介。安慧想，刘美丽的游击队早晚会被王丽萍的正规军整编，刘美丽力邀她加盟是有先见之明的，也是真心实意的。安慧不禁感到奇怪，兜兜转转即便是到了养老院这最后一站，还是没走出护工、保姆、保洁的岗位范畴，与其当护工那还不如去做保健医了。难不成真会应了预言，必须要去找刘美丽帮忙介绍工作了？可刘美丽一心想留下她会给她介绍其他工作吗？安慧心里无法确定。就算刘美丽真能给她介绍一份工作，那也是保姆工作，可她也没给人做过保姆啊------
安慧暂时不想是否迎接刘美丽的游击队了，她要先欢送王丽萍的正规军。招聘会已经到点下班开始清场了。安慧诚恳地最后跟王院长说：
“王院长，安慧见到您有种说不清的亲切感，我想以后称您大姐。我现在还不想重操类似护工的旧业，我打算尝试一些新的东西。如果将来我决定做这行时，我一定会去常春藤养老院，因为您的养老院有爱。我这人除了小时候去玩，几乎不去寺庙道观。但我保证会去金鼎山看您。因为金鼎山下有一棵吸收了天地之精华的常春藤，我想沾点灵气，如染香人。”
王院长听完有点动情地对安慧说：
“这么漂亮的妹妹，大姐保证会在金鼎山继续执着地等着你。你既心无恶，人便已染香，阿弥陀佛！”
安慧与王丽萍在职介门外的台阶上分手时，她借故跟朋友有约，婉拒了来接王丽萍的车送她。其实，职介门外除了站在门前的老保安在等员工下班关门，早已再无任何人。安慧下意识地四顾观望，她也没有发现那位神秘的先生。不知为什么，安慧忽然悲从中来，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时至傍晚，苦雨凄风，天涯何处才是断肠人的心灵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