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7-4

9月份，晨晨已经上了初二，开学的时候也成功地转进了实验班。安慧也在9月末就提前处理好了取暖费和物业费的事，接下来除了按时给晨晨转生活费和日常照顾好先生，便再没有其他分心的事，只剩下了专心致志地工作和学习。过了年底即将到春节的时候，安慧早已成功地拿到了注册会计师证书。安慧这一年下来收获满满，最后要做的事就是准备过年了。

18年2月的春节，安慧已经计划好了怎么过，只是她很清楚，她还要提前把她的计划跟晨晨沟通一下，免得晨晨过年时不开心。临近过年的前两天，安慧的工作终于不那么忙了，她才打电话叫晨晨过来一起去买新年礼物。安慧怕影响晨晨的购物心情，没有先跟晨晨说她的过年计划，而是先带着晨晨来到了品牌商场挑选晨晨喜欢的礼物。

安慧给晨晨买完礼物后，接着建议晨晨说：

“晨晨，给妈妈帮个忙，你给爷爷奶奶挑一下衣服。孙子选的，爷爷奶奶肯定非常喜欢。”

晨晨顺口回答安慧说：

“爷爷奶奶有衣服了，爸爸已经买了。”

安慧婉转地教导晨晨说：

“爷爷奶奶每到寒暑假都来给你做饭很辛苦，我们应该孝敬他们。爸爸买的是爸爸的心意，妈妈买的是妈妈的心意。就像你既是爸爸的儿子也是妈妈的儿子一样的道理。你负责漂亮的款式，妈妈负责高档的品质。”

安慧给晨晨的爷爷奶奶买完礼物，提议到商场的蜜雪冰城坐一会。晨晨去点了两杯奶茶回来坐下后，安慧开始跟晨晨沟通关于过年的计划：

“晨晨，妈妈跟你说一下今年过年的打算。16年的春节我们是一起在开发区过的；16年的五一节我们也是一起在开发区过的；16年的端午节我们是一起在滨海市过的；17年的春节我们是一起在BJ过的；17年的五一节我们是一起在苏州过的。18年的春节妈妈是这样计划的，想提前跟你说一下。春节的时候你陪爷爷、奶奶和爸爸过年，妈妈在雇主的家过年。”

“我们今年为什么不在一起过年？”

“妈妈不能年年春节都跟你单独过年，你也是爷爷、奶奶和爸爸的宝贝，你也应该陪陪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也不能年年春节都自私地主动放假，雇主的家不仅是工作的场所，也是将心换心的家，不能一到需要人的时候保姆就不在。妈妈虽然现在是培训师，也是会计师了，但妈妈不能忘了过去什么师都不是的时候，是雇主给了妈妈一份工作和一个住所。所以妈妈应该心怀感恩，应该把雇主的家当作保姆自己的家那样去对待。”

“妈妈，你和爸爸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要不我就跟奶奶说，你没有去享什么福，也没有忘了奶奶，你是在别人家里做保姆。这样你就可以回开发区过年了。”

“不要跟奶奶说，外公外婆已经不在了，不能再让奶奶为妈妈做保姆的事着急上火。妈妈不能去开发区过年，跟妈妈享没享福和做不做保姆没有关系。妈妈不能去的原因是，妈妈去了大家都会尴尬。比如，水墨画和油画各有千秋不能非此即彼，分开欣赏可能伯仲之间不分轩轾。但要是把水墨画和油画同时画在一幅画卷上，那任凭丹青妙手如何统一恐怕都难和谐。晨晨，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是不尽相同的，每个人也都是有多重角色的。但任何人的任何角色都是一份责任和担当，这份责任和担当既有家庭的也有社会的。妈妈陪你时就是陪你，妈妈工作时就是工作。你上课时不能一边听讲一边画画，你放学后也不能一边画着画一边做作业。妈妈在医院里做医护时不能放下病人不管，妈妈在雇主家做保姆时也不能放下家务不做。总之，只要是正面角色，处在什么身份时就应该去做好什么事。”

“那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儿子，是不是就得听你的话？”

“那你听我的话，是不是为了让我再允许你喝一杯奶茶？”

“你怎么知道的？哈哈！我可没那么说，是你自己主动答应我的。”

“你就贫吧！我现在要想打你屁股，你还是跑不过我，你想逃也逃不掉。所以你要坚持锻炼，不要把健身当作功课或者任务。运动是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种高雅的生活品质。体育运动就像琴棋书画一样，可以锻炼意志陶冶情怀，让人保持精神活力。所以呢，不止是经常喝某些饮料会对健康不利，还有那些只追求口感价格的调和饮品，很难再重视纯粹的营养价值，经常喝也没有什么好处。好了，快点去买完准备回家，要过年了车上人多，早点回去免得爷爷奶奶惦记。我除夕时再给你打电话。”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如果洪七公伯伯还在你们园区看房子，你打听到要马上告诉我。你可别忘了我说的大伯的样子！大伯一个人看房子好孤单，过年我想去陪大伯玩。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大伯买新衣服------”

晨晨带着他和爷爷奶奶的礼物回开发区了，安慧却没有离开商场。晨晨惦记有没有人给大伯买过年的新衣服，安慧在想先生严令不管用什么钱都不许给先生买新衣服。安慧有点左右为难，不过她坚信一点，先生过的有安慧的年和没有安慧的年肯定会不一样，否则她就有愧于晨晨对洪七公伯伯的那片真诚的心了。安慧既然不能帮晨晨找大伯，那就只能替晨晨完成心愿。这么一想，安慧便决定给先生买新内衣，新内衣不是新外衣，也就似是而非地说不清算不算新衣服了。安慧来到男士内衣精品区，她意外地发现一款红色的纯棉内裤很时尚，不但款式新颖而且做工精细，尤其一看面料就知道不会褪色。安慧改变主意决定买内裤，她觉得红内裤一年四季都可以穿，而无论什么颜色的内衣都会有节气的限制。于是安慧同时买了6条同一款式同一型号的红色内裤，她已经计划好了，回家先把新内裤漂洗晾干，然后再把旧内裤全部扔掉，这样先生在更换时就不会对颜色和款式有视觉落差和选择犹豫了。安慧之所以选红色的，倒跟过年的风俗没什么关系，她只想让先生觉得喜兴，她自己都没给自己准备红色的内衣。

除夕的下午，安慧已经把过年的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这是安慧准备在先生家过的第一个年，先生这些年从来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安慧想陪先生过一个热闹的除夕。安慧已经提前收拾好了家里的卫生，就连清洗油烟机和炉具都是她亲手打理的。安慧没有同意大美至善派人过来做这些工作，她认为家里不是单位，她在家里的身份就是保姆，家里的事就是保姆的活。另外还有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安慧心里坚持认为，保姆不能带任何人到雇主家做事或做客。安慧特别重视她准备在先生家过的这个年，她甚至想过要找个人代她把“在水一芳”花店的各种鲜花分别都买一束回来，让家里到处都芬芳着过年的温馨和浪漫，也算是照顾一回芳姐的生意。可是安慧又怕万一鲜花引起先生过敏，最终她还是谨慎地放弃了买花的想法。到了除夕下午4点时，安慧把做年夜饭需要的食材最后也料理完了，就等炒好菜跟先生同举杯、共欢颜、庆余年了。

安慧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先生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拿着手机操作着什么。安慧没有打扰先生，她先到卫生间洗过手，然后去先生的卧室检查有没有先生换下来的衣物。储物箱里什么都没有，阳台上只晾着一双袜子，再看衣柜里漂洗过的新内裤一条都没少，显然是先生并没有在意过年穿新衣服那些习俗。安慧检查完卧室，随手打开暖风机后，又回到了客厅。她见先生已经放下了手机，应该是忙完了再没有其他事了，便适时地问先生说：

“先生，您现在还有什么着急要做的事吗？”

先生说：

“我刚才给大小姐发了红包，再没有其他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您帮忙，所有的事我都做好了。我只是想问问您是不是忘换新内裤了？您要是忘了，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急事，就去换一下。我正好要去扔一次垃圾，顺便把您换下来的旧内裤一起扔掉。”

先生有点犹犹豫豫地回答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本命年，过年还用穿红内衣吗？我从来都是不太在意那些陈旧习惯的。我还奇怪想问你，衣柜里的内裤都放到哪层去了，看来是你昨天就把内裤给扔了。”

安慧跟先生解释道：

“旧内裤穿到一定时间，无论是否破旧，都应该扔掉。我不是那种神神道道的女人，我今天也没有穿红色的内衣，我第一眼看到这款红内裤的直觉就是特别喜兴，所以我才给您买的。您不知道，连晨晨都在惦记他的洪七公伯伯过年穿不穿新衣服的事，我想成全晨晨的喜庆心愿。我把卧室的暖风开了，您换完去洗个澡，都在家就没关热水器，一直是开着的。这样您晚上就不用再洗澡了，也不会因为晚上洗澡而影响看春晚或者耽误睡觉了。我扔完垃圾就炒菜，您洗完澡清清爽爽地再吃饭也不耽误时间。”

先生再看还等在客厅的安慧，此时安慧就那样大大方方地任性着，还故意摆出了一副不依不饶的小女人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大有一种不换新衣服就不过年的意思。先生看完这似曾相识的阵势，便没再说话，直接去卧室换衣服了。等先生从卧室里出来时，先生已经把换下来的旧内裤装进了一个方便袋里提在了手上，而先生的另一只手里则多出了一个红封。先生把方便袋和红封都递给安慧说：

“我换完了，你把口袋拿去扔掉吧。暖风机我也关好了，你选的暖风机不错，没有什么噪音。另外，年前老板给我一个红包，老板神神秘秘地有点背靠背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红包，别人的红包是多少，总之就是老板的一份心意吧！于是我就想，你在这个家过第一个除夕，我也应该有个心意，最起码也要体现一种仪式感。所以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红包，趁我现在还上班有工资，我们也体验一下仪式感。这个红包没有雇主和保姆的那层意思，因为我不是什么老板，说不定哪天我又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失业，到没有收入的时候我连对大小姐的心意都没法表示。这个红包是我给你的过年压岁钱，你要是喜欢红色的内衣，过后就自己去买。我想如果你的父母在你身边，一定会每年都给你压岁钱，你的父母一定会希望你过年穿上喜庆的红色新内衣。这方面的迷信，是老辈对后代的佑护。”

安慧没有马上去接先生的慈悲话题，而是先换了一个无相角度。因为今天是过年，无论安慧多么思念天堂的父母，还是先生多么惦记远方的女儿，都不能把日子过成回忆。安慧接过袋子和红封先问了先生一句：

“您最近在工程公司的工作还顺利吗？”

先生简单地举了一个小例子说：

“还好吧。从人际关系方面讲，安全工作也是得罪人的操心活。操心太多别人反感，不操心容易出事。总之安全员不是老板，再有规章制度也得靠人层层执行，怎么操心也赶不上老板一句话就开除管用。比如架车和跳板那些金属结构，不用时我就把扣件和卡子等都检查校正一遍。这样防患于未然虽说是麻烦忙碌点，但既不用得罪人，也不怕出事故了。时间久了，老板自然会发现没出事是因为库管多操了维修的心。也许老板给我红包就为这个，但不知为何给这么多，单给不会张冠李戴。不信你摸摸。”

安慧知道了红封的来历，竟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丈夫回家把奖金交给妻子的场面，她忽然发现先生卸下铠甲不防御的时候，其实特实在。安慧依言摸了一下红封，她立刻明白红封里还有眼镜男老板的另一层心意。安慧不由在心里暗暗感叹命运的神奇，先生好像知道是安慧帮先生找的工作在用红封感谢安慧似的，冥冥中让老板对安慧的那份心意最终也传递到了安慧这里。这么一想，安慧马上警觉起来，不能再聊工作了，否则稍微疏忽大意就会让先生察觉蛛丝马迹。安慧赶紧回归压岁钱正题表示谢意说：

“谢谢先生的压岁红包！以前晨晨的奶奶也有给我压岁钱，但我都变相地送还回去了。今天，虽然我已不是盼望压岁钱的小孩了，但我还是非常愿意收下先生的心意。正因为先生不是什么老板，所以先生的心意才是全心全意的真情。先生特立独行，不必像世俗那样妄自菲薄，安慧对您也有脱俗的认知。在别人眼中，先生是没有雄厚的资金财产，先生的所作所为也没有惊天动地，先生的能力更像雕虫小技。其实不然。好比针灸，一根软软的细针和一个小小的穴位，肯定赶不上截肢移植和搭桥开颅那么兴师动众。但是一个穴位关联经络血脉，一根银针涉及深浅抖捻。没有人体的大局观就用不好局部的小穴位，一个小穴位就能疏通大循环。针灸看似不起眼，给人感觉一学就会，其实往往易学难精。要想让针灸达到妙手回春的境界，恐怕还要精通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的解剖原理等。先生就像是一位杏林高手，善于把握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症结所在，您的点穴功在江湖是针灸之法，到庙堂也是针灸之理。所以，安慧不羡慕有钱老板，更敬佩平民英雄。先生就是安慧心中的旗帜，您给我的红包不能用价钱去衡量。我不迷信穿什么衣服，也不会乱花钱买衣服。我要等到我上花轿时，再把先生的这份心意化作最性感的红色内衣，也不辜负安慧再为爱痴狂一回。”

先生一边往卫生间走，准备去洗澡，一边自言自语地轻声嘀咕着：

“一会不迷信穿衣服，一会又迷信上花轿，还不是神神道道的。”

安慧正想去下楼扔垃圾，然后回来做饭，一听先生在嘀咕她，马上又不依不饶地冲着卫生间里最后随口抗议了一句：

“人家哪有神神道道嘛！您穿红衣服过年和我穿红衣服上花轿都是喜庆。早知您把我看成神神道道的，我还不如在商场买那款双人装的回来也穿上呢！哈哈！反正也是神神道道的，过年再一高兴，疯了就疯了------”

安慧做好年夜饭的正餐，正好是下午5点半平时开饭的时间。安慧一边戴着手套在餐桌旁处理手撕鸡，一边问坐在身边的先生：

“您今晚喝什么酒？还是喝苦荞酒么？”

先生想了想说：

“还是不喝酒了吧！吃完饭看一会节目就休息了。往年我连节目都不看就睡觉了，今年陪你守一会夜。”

安慧又问先生道：

“您是不是哪里感觉不舒服？您这一年来几乎都不怎么喝酒了。不喝酒虽然是好事，可您突然走极端似的，给人一种反常的感觉。”

先生解释说：

“没有不舒服。诗酒都是随性的东西，为赋新词强说愁就没味了。”

安慧体贴地劝先生说：

“只要身体没问题就好。只是您的胃口越来越差，人也瘦了，要是少喝点酒能增加食欲的话，那就不要完全戒了。今天过年，在自己家里也没有外人不用忌讳，我陪您喝点酒好不好？”

先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笑着做了一个侧身低头往桌下看的假象。

安慧一见先生往餐桌下面看，便下意识地说道：

“我穿着袜子的，没有赤脚。”继而，安慧感觉先生笑得有点古怪，又见先生夸张地做的假动作，安慧立马明白了先生的意思，她紧接着又说：

“您放心吧！我喝完酒不跳舞就不会崴脚了。再说了，不会喝酒的人也不容易醉酒，就像不会游泳的人不敢下河一样。其实只要您高兴，我不怕喝醉。我要想喝醉也会自己明明白白地喝醉，不会稀里糊涂地喝醉。”

先生看着安慧认真的样子，摇了摇头说：

“还是搞不懂你的神逻辑！明明白白地喝醉，到底喝没喝醉？稀里糊涂地喝醉又是先醉了还是先喝酒了？不过，既然你都说了今天是过年，那就喝酒喜庆一下。这样，我们各喝各的酒，谁都不劝谁，谁醉谁负责。”

安慧心道，各喝各的酒还怎么同举杯共欢颜了？只要是不管喝没喝醉都不喝交杯酒，即便是葡萄酒夜光杯、抑或是同入梦抵足眠又有何妨？还不是发乎情而止乎礼，只可望而不可及！安慧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安慧因为一时空不出手来，便请先生帮她接电话。安慧对先生说：

“先生，可不可以麻烦您帮我接一下电话？我的手机在茶几上。”

先生起身一边走去拿电话一边说：

“我怎么能接你的电话呢？我只管给你拿过来就行了。”

安慧自然地说：

“我又没有秘密，今天的电话都是拜年的。请您帮我打开免提吧！”

先生把安慧的手机拿过来，打开免提放在餐桌上，只听电话里说：

“过年好安慧！我是王丽萍。你在干嘛呢？我有没有打扰你啊？”

安慧这时差不多都忙完了，就剩最后开酒了。她边摘手套边聊着：

“您好王院长！看您说的，过年嘛，家家都是吃吃喝喝那些事，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您这是在哪打的电话呀？我怎么听见好像有高跟鞋在地砖上一直走路的声音呢？”

“你耳朵真灵，不会是戴着听诊器接的电话吧？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在养老院，刚从刘强大爷的房间出来，边往办公室走边给你打的电话。”

“您过年单独去看刘大爷，一看完就打电话，是不出什么事了？”

“是这样，刘大爷昨天晚上没吃东西，今天早晨也没精神，白天就在床上躺着。刘大爷特别犟，什么都不跟护工说，也不听护工说什么。刘大爷现在的检查结果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但养老院9月份刚有人病世，不能不谨慎。现在又是过年，员工上班时可能会心不在焉。我不放心，怕万一出什么意外，就亲自过来看看刘大爷的状况。我知道你对刘大爷好，刘大爷在养老院也只听你这个丫头的话，依你看刘大爷这情况是怎么了？”

“我估计刘大爷是生病了。我的理由是，刘大爷尽管倔强，但是刘大爷耿直大方，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刘大爷一辈子单身没有子女，而且也不是在养老院过第一个年了，不会想家思念什么人。刘大爷的唯一亲人是他的侄女，但不知为何刘大爷跟他的侄女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结。刘大爷总认为他的侄女在做什么违法的事，以至于刘大爷的侄女也对刘大爷和养老院一直是敬而远之。所以刘大爷不会突然有什么心事，只能是病了。”

“安慧你可别吓我，要是真病了，养老院却检查正常，而且既没送去医院，也没通知家属，那就渎职了，我亲自过来就是怕出这种事故。可是现在就叫救护车、通知家属，过后虚惊一场，大过年的，又怎么跟刘大爷和刘大爷的侄女以及其他被惊吓的老人们交代？毕竟现在没查出病来。”

“院长，我明白您担心的问题，也知道您慈悲的佛心。医学上的老话说，通则不痛；痛则不通，没病不死人。刘大爷现在的状态肯定是不正常的，不管最终原因是什么，我们都要先排查生病的因素。排查是关键！”

“你是说一项一项地去检查排除？可是刘大爷除了经常性的便秘有点严重，其他的心肺功能等那些关键的检查都做了，各项结果都正常啊！”

“针对便秘的检查做没做？比如腹部触诊或腹部B超。往往越是习惯的事物越容易被忽视。刘大爷的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持续多久了？”

“我详细跟你说一下。刘大爷昨天白天开始有点没胃口，晚上就没吃饭。夜班的保健医乔娜来了以后还是挺负责的，一听说就询问了刘大爷的排便情况，发现便秘又严重了，就开了药。晚些时候，乔娜又过去查房的时候，感觉刘大爷精神状态不佳，就给刘大爷做了心电和胸透那些，检查结果正常，晚上也就过去了。乔娜今早下班前做了记录，她担心白班保健医来得晚或者忘看记录什么的，又特意给我打电话汇报了详情。乔娜肯定是没给刘大爷做B超，也许是忘了或者疏忽了，反正她和护工都没有跟我说做B超的事，记录上也没写。腹部触诊应该是做了，可能是局部。因为乔娜只说肝胆脾胃没见肿大，记录上也没写其他像什么膀胱和前列腺等那些腹部器官的情况。乔娜要是没做全面触诊，我想可能也跟刘大爷的自身原因多少有关。刘大爷一辈子单身没儿没女，性格倔强，乔娜又年轻，估计刘大爷不会同意乔娜给他到处都检查。

今天白班的保健医也没有跟我提起白天做没做腹部触诊的事，只是告诉我白天又复查过心肺那些了。我猜测虽然白班保健医年龄大，但刘大爷还是忌讳女保健医给他做检查。而白班保健医一看记录上已经写了肝胆脾胃未见肿大，另外可能也不想再惹刘大爷烦，不但也没做B超检查，大概连局部触诊都没做。我不瞒你，白班保健医是通过领导关系介绍来的退休人员，因为年龄大也没坐班，除了定期体检的时候，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上午过来，巡查一遍没什么大事，下午就走了。平心而论，别看同样都是领导关系介绍来的，可无论哪方面白班保健医都赶不上夜班保健医。我后来因为感觉蹊跷才了解发现，白班医生只是外地退休的药剂师，面对临床的事有时还没有夜班护士见识得多。

情况基本就是这样，只不过今天过年，白班保健医就提前走了，我早晨在电话里也跟乔娜说没什么大事今晚就不用她来了，我晚上到养老院给老人们拜年时照看一下就行了。到了今天下午的时候，护工打电话告诉我刘大爷有点萎靡不振的样子，感觉比之前更没精神了，我就提前过来拜年了。我想假如刘大爷真病了，那也应该是下午傍晚的时候开始严重的。我到养老院陪刘大爷聊天时，刘大爷神志清醒思维正常。我问刘大爷哪里不舒服或者有什么心事，刘大爷还安慰我，让我放心。刘大爷说他没有其他什么问题，只是大便干燥，过年的好吃的也有点吃腻了，没有胃口。我看刘大爷既不发烧也没虚汗，真想不出会有什么问题了。我听陈芳竹说，你处理苹果事件临危不乱策无遗算，你这个医科生也帮我算算有否失策？”

安慧听到这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立马心生警觉，下意识地开始脱围裙摘袖套。安慧一边准备换衣服，一边对着手机提醒王丽萍说：

“没重视便秘问题、没全面腹部触诊、没进行B超检查就是最大的失策之处。院长，我不是吓您，养老院可能要出事。养老院以后要配备全科医生坐班，最好是男女医生都有，甚至还要招男护工，以及让大娘们养成用盐水清洗下身避免尿路感染的习惯。等等这些建议的理由，可能一会就不言而明了。您现在要做的事是，安排人给刘大爷收拾好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并告诉刘大爷放心，丫头马上就到。也请院长稍安勿躁，只要我一见到刘大爷，答案就会有分晓。要么虚惊一场；要么马上叫救护车、通知家属，刘大爷今晚就得上手术台。我现在就去养老院，我挂断电话了。”

安慧拿起餐桌上的手机挂断后，第一件事就是歉意地看向先生。而此时的先生已经抢先开口说道：

“去换衣服吧！过年穿得漂漂亮亮的，不妨碍救人。”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安慧一边快步向卧室走去，一边坚定地说：

“我已经送走一位养老院的老人了。刘大爷孤单了一辈子，我绝不能让刘大爷到最后再一个人在手术室里过回年，我要尽一切办法把刘大爷留下。一旦刘大爷上手术台，今晚就可能是临终关怀，我必须去养老院。”

安慧刚走进卧室，就听先生在客厅里说道：

“安慧，我想你在这种情况下换衣服不会太麻烦，你要是觉得开着房门换衣服没什么不方便的，那么我有话现在想问你，等下就来不及了。”

安慧已经打开衣柜准备去拿挂在里面的一件红色的驼绒长大衣，她本来就没有随手关门，也确实不需要里外都大脱大换那种换法。安慧一听先生的话笑了，随口回答说：

“逍遥老哥哥曾说过我们是一个家两个人那句话，没错。就这么一个小家庭，一共才住两个人，我们既不需要打着过，也没必要处处设防。记得我第一次踏进这个家门，是自己拿着钥匙开门进来的。那一刻我因为被人信任而自信，我也因为自信而信任这个家；那一刻的意义已经超越了家的局限和门的距离，而是身体没有了牢笼和精神没有了隔阂。哈哈！当时我一进门就到处检查过了，我确定家里没有梁上君子后，从第一天晚上开始直到现在我都是夜不闭户的。所以，我本来也没有关门，您问吧！。”

只听先生问道：

“此乔娜即彼乔娜么？”

安慧平静地说：

“不是冤家不聚头嘛！”

先生也平淡地说：

“早就聚过首了，又没雪上加霜，即便没有完全冰释前嫌，那也不算是水火难容的冤家了。一晃时间，再有1个月，2年就过去了。你如今面对任何事物都能得心应手，不用再等1年，眼下就可以笑傲江湖了。你现在就缺一个时机和平台，一旦天赐良机，就能独步武林。我已经没有什么再需要问的了，你临出门前，我就给你讲个笑话听吧，权当过年高兴一下。

我无意中看过一个不知道是谁编的故事，剧情大意是这样的。有一个花心小老板找了一个物质小情人，三秋之后已是一日都不想见了。情欲就像炒菜，盐越放越多，菜就越炒越咸，再想少放盐便索然无味，如果不放盐就寝食难安。菜咸过头时，肯定无法再吃了。既然不能不吃盐，那就只能换个菜。换菜就有炒菜成本方面的利弊得失问题，菜再换得不利落，把菜倒掉时还有可能连盘子一起打碎。小老板和小情人都是戏精，否则也演不到一个悬疑谍战剧里。小老板和小情人都喜欢炒菜多放盐，也都不怕把菜炒太咸了再倒掉，只是都有万一打碎盘子谁承担成本的顾虑。于是，小老板就把小情人送到了艺术院校去深造。花盆搬到了蜂巢下面，护花使者自然倾巢而出蜂拥而至，采花酿蜜的场面可想而知自不必说。从此小情人上学下课宝马香车，大哥大叔为其挥金斗阔。小情人尝到精盐自然不会再吃剩菜，为了避免打碎盘子闹出声响，小情人当然有办法找到能为她连旧盘子加剩菜一起都买单的新厨师。故事最后的结局可以用一个形象的比方画上句号：小老板没有直接把剩菜倒进垃圾桶里，小老板怕打碎盘子。小老板计划找个有垃圾袋的拾荒匠，收剩菜的时候别打碎盘子就行。只不过小老板是把剩菜端到了所谓的高档小区的门前去等接盘侠，于是就等到了养猪的大户来收购猪食料，小老板不但没打碎盘子，还把剩菜卖了钱。”

安慧换好外裤拿着大衣边从卧室往外走，边忍不住咯咯咯地笑着说：

“这个故事就是您编的吧？要不谁能有这种妙笔生花的文采。如果老师听了这个故事，可能会让不好管的学生当班长去管其他同学，同时也被其他同学监督着；如果领导听了这个故事，可能会让不喜欢的兵当个小官去管其他的兵，最后被其他的兵给排挤到主动离职。而您此时此刻给我讲这个信手拈来的故事听，绝不是什么过年的即兴笑话，您在暗示有可能我和乔娜会因为刘大爷的事而产生某种新的冲突。

我想这则故事蕴含了‘三十六计’中第十六计的原理，风趣地体现了‘欲要其亡，先让其狂’般的欲擒故纵的‘攻战计’法则。我明白您希望我怎么做，只是您没明说。您的意思是，已经不算水火难容的冤家，不能照搬这条法则。既然还没完全冰释前嫌，却已经不得不先聚首了，那就只能让道法禅心因人而异、因地制宜，局限在各取所需的互利共赢里。您放心，我清楚怎么做了。我跟乔娜能翻篇，是源于晨晨的爸爸也有错。所以我才会跟乔娜在同一家养老院里工作。我跟乔娜不能完全冰释前嫌，是源于我不可能原谅乔娜当年的做法。所以我才会跟乔娜在养老院井水不犯河水。我跟乔娜冤家聚头却没雪上加霜，是源于乔娜当年没有在医院里伤及无辜的患者。所以我可以跟乔娜局限在刘大爷的关联问题上就事论事。毕竟乔娜在处置刘大爷的反常情况时还是比较负责的，有错也罪不至死。”

安慧麻利地穿上大衣后，临出门前路过餐桌时，快速地打开桌上的酒瓶，先把空酒杯里倒上酒，再把倒好酒的酒杯双手摆在了先生的座前，至此年夜饭还是完美地准备到了极致。随后安慧往过厅走时向先生祝福道：

“先生，春节快乐！我今晚不一定在哪陪刘大爷可能回不来了------”

安慧在房门前换鞋的时候，从客厅的餐桌方向传来了先生的祝福声：

“安慧，天使与你同在，祝你成功！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都是同理心，也祝那位孤单一生的刘大爷天可怜见今夜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