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幽冥秤骨

七十二口青铜秤刺破星落城的天穹时，陆忘忧正用银针挑着掌心腐肉。那是昨夜逆转第七元辰的反噬，每块溃烂的皮肉里都嵌着半枚黑子。阿箬突然打翻药碗，青瓷碎片在砖石上拼出卦象——大凶，死局，无解。

“闭眼！“她厉喝一声，竹杖横扫打灭烛火。陆忘忧右眼的星龙瞳却不受控制地灼烧起来，透过窗棂望见满城百姓脖颈缠上青铜锁链。绸缎庄的王掌柜头顶秤盘堆满元宝，教书先生那头压着泛黄典籍，最骇人的是西街糖人张的三岁稚子——秤盘里盛着未长全的乳牙与指骨，随呼吸轻轻颤动。

算珠碰撞声从地脉深处涌来，七十二道星辰虚影踏秤而至。贪狼星君的官靴踩碎屋脊，铁算盘每响一声，陆忘忧识海便多出一道裂痕。“第七元辰的债，该清算了。“星官袖中飞出三千六百根红绳，末端系着全城百姓的生辰帖。

阿箬的青铜心脏突然迸发青光，茶案上的残棋无风自动。白子拼出“倒脱靴“的杀招，黑子凝成“镇神头“的守势。“去城南！“她咳出晶蓝棋浆，“找那老东西......“

话音未落，贪狼星君的秤杆已指向茶楼。秤盘浮现阿箬虚影，她心口的青铜脏器开始剥离血肉。陆忘忧并指斩断红绳，星龙瞳淌出的银血却在半空凝成棋局——正是逆转元辰时未收官的残谱！

“用这个抵债！“他剜下右眼拍在秤盘。星龙瞳炸开万丈银芒，七十二口因果秤齐齐哀鸣。贪狼星君的虚影扭曲成混沌旋涡，算盘珠崩裂成星雨坠落。

老乞丐踹开木门时，手里拎着半幅血淋淋的棋盘。那棋盘竟是用人皮绷就，经纬线缝着紫黑血管。“傻小子，因果债要拿因果还！“他撕下臂上皮肉贴在陆忘忧空荡的眼眶，“跟紧老夫的脚步，错一步便是永劫！“

三人坠入忘川的刹那，陆忘忧听见满城木屐声。百姓们瞳孔涣散，如提线木偶走向青铜秤，将五脏六腑摆上秤盘。

***

黄泉渡口的摆渡人是个骷髅棋痴。它用肋骨敲打头骨拼接的棋盘，下颌骨开合间吐出黑子：“赢者生，败者魂填忘川。“

陆忘忧执白落天元，忘川水骤然倒流。溺死鬼的枯爪攀上船沿，每只鬼手都攥着生前的命格簿。黑子镇守星位时，船头突然裂开豁口，阿箬的绣鞋被鬼手拽向深渊。

“劫材不够？“骷髅眼眶里的棋子跃动，“用那女娃的......“

“我押三百年阳寿！“老乞丐撕开胸襟，露出刻满棋谱的胸膛。血肉棋盘上浮现“连环劫“的杀局，竟将忘川鬼手钉在虚空。陆忘忧趁机并指点在“三三位“，白子化作银龙绞碎黑棋大龙。

骷髅突然狂笑，头骨棋盘渗出黑血。七十二口因果秤在黄泉上空显现，秤钩刺入三人眉心。“该收利息了。“孟婆的虚影从血雾中凝形，手中汤勺舀起陆忘忧的记忆碎片。

阿箬的竹杖刺穿孟婆咽喉，青铜心脏泵出晶莹棋浆：“他的债，我来扛！“棋浆浇在因果秤上，秤杆浮现密密麻麻的铭文——那是弈天尊横跨三千年的因果线，每一根都系着灭世劫数。

陆忘忧扯断心口红绳，将星龙瞳炼化的银血泼向秤星：“典当弈天尊的因果！“银血与棋浆交融的刹那，幽冥界响起琉璃碎裂声。孟婆的汤碗炸成齑粉，忘川水逆流成通天血柱。

***

还阳时刻，老乞丐的人皮棋盘只剩半截。残存的经纬线上浮动着幽冥残局，每一步都暗藏千重劫。“你给自己种了心魔劫。“阿箬的青铜心脏裂开细纹，“下次量劫至时......“

陆忘忧抚过新生的右眼，瞳孔深处映出秤影。星落城看似恢复如常，唯有他看得见百姓眉心若隐若现的秤痕。更诡异的是城南元辰庙——十二盏魂灯再度亮起，灯芯里跳动的分明是被收割的生魂。

子夜打更声传来时，陆忘忧在茶楼废墟里翻出半卷《劫时谱》。泛黄的纸页上，老乞丐的批注突然沁出血珠：“第七劫至，典骨为枰，切记星位三三有变......“

他猛然抬头，星空中浮现七十二口青铜秤的虚影。秤盘上摆的不再是脏腑金银，而是十二枚血色星辰，正缓缓凝成新的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