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灰太狼……灰太狼…”

微弱的呼唤声将灰太狼从朦胧的意识中唤醒，他终于回过神，发现是口袋中的机械羊在叫着他的名字。

他拍了拍侧兜回应了一声：“做什么。”

时间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如今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动静，他至今还在回忆在封印空间之中所发生的一切。

一场各自为阵的五百年的计划，他并不是不能理解他们。

就像是喜羊羊说他要牺牲少数…也就是他自身，来换取世界的安定也好。

或者是那些曾经他待如亲人一般的孩子们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喜羊羊的决定也好。

又或者说…是白大狼想要扭转过去的决心也好。

他也曾拥有过类似的想法，所以他也无法去指责谁的理想。

可是，除了懊恼，他还能做什么。

如同白大狼说的一般，只要等待结局的改变就好吗…很显然，他不是这样的狼。

“我想了很久，不让我自己坐以待毙的方法，谁都不会受伤的两全其美方法……可到最后我发现，这里又不是什么童话或者小说，这是我们真真切切的生活，所以哪有什么两全其美，总会有所牺牲。”

灰太狼对着零一说道。

如今，身处羊村实验室之中，灰太狼抬头望着忽闪的监控总控屏幕，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们仍旧按部就班的生活。

或许他们只是强装镇定，可无论用何种方式，生活仍在继续。

“嗯？那小子又去那里做什么。”

灰太狼将一处监控的画面调大，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一只小羊正向着目前居住着古鱼族那两兄弟的住处前进。

“是谁？”

“哦，忘了你看不见了…”灰太狼敲击了两下桌面，随后对着零一说道，“之前和你说过的，执念……也就是，属于我们世界的翼兽。”

零一若有所思：“了解，根据已知情报，就是那个借用了喜羊羊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且最终都会毁灭这个世界的异端？”

“嘶…这么说也有点……本大王可不好做评价…”

灰太狼看着那个和喜羊羊一模一样背影的羊，想到还在封印空间之中时，风信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他不敢妄下定论，风信他们所说的“回到那之中”究竟是什么意思，更何况就连他也说，这只是猜测。

在他从那个空间被送回来，恢复意识的第一瞬间，最先做的就是找到执念，确认他的情况。

可那小子在他眼中依旧和之前一样的鬼精，对所有的问题都不予正面答复，只是笑着重复着“我不清楚”“谁知道呢”之类的话。

至少他敢肯定与他对话的绝对不是喜羊羊，假不正经的装样子，对于刚刚才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他们而言，就算再豁达的心性，也不能把情绪压制的那么彻底。

可是他也不敢相信，或者是不想接受喜羊羊真的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只要执念还在，那便还有希望，如今的他就是这样想的。

在他还在发愣的时候，执念已经进入到了淘淘他们所在的那个建筑之中。

那里并没有监控，这也是淘淘强烈要求的，虽然不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不过如今看来，他们没有偏向哪一边，也不会对谁抱有恶意，只是像个旁观者一样，在羊村暂时的借宿。

“那么翼兽去找他们做什么？”

对于零一而言，他没必要记住陌生的名字，更何况以他目前的状态，也无法储存太多的新的信息，所以尽量精简的，他还是采用最“合理”的叫法。

灰太狼摊了手表示无奈：“谁知道呢，毕竟淘淘那家伙真的很抵触我们过去他们那边…不过对于那小子，淘淘却没什么特殊表示……或许只是聊天吧，总不能商量着怎么毁灭世界？拜托，本来就够乱了，真有那个闲工夫，哪天晚上在羊村点个炸弹目的也就达成了，还用得着偷偷商量吗。”

嘴上是这么说，可他心里其实也没底，说到底他们之间也毕竟不能算是“亲近的熟人”，淘淘曾经就与他们敌对过，而执念…翼兽，可以算是立场上的敌人。

哪怕这次他们阻止了白他们的计划，可是总有一天他们也要面对如何把翼兽消灭的这个问题。

“至于聊点什么…”

灰太狼垂眸。

“或许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

————

“你又来了。”

淘淘的目光不算友善，他坐在床的旁边，一只手还轻轻的拍着躺在床上的逗逗的胸口。

“……”来者没有立刻回应，这出乎了淘淘的意料。

换做以往，这个披着别人的外壳的狡猾的翼兽总会在听到淘淘这句话后再回怼一句，可是今天却异常的平静。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和逗逗这边的方向。

淘淘刚想问他是不是脑子坏了，可突然一警觉，他的眼睛瞥向房屋墙壁上的钟表，紧蹙眉头，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悦。

“啧，又和上一个时间线不一样，真搞不懂你们是怎么想的…算了，这是我见过错的最多的一条时间线了…我希望这也是最后的。”

来者温笑：“怎么算做错？那对的又是什么样。”

淘淘白了他一眼：“不跟你贫嘴，以往的这个时候你都准备开始实现你伟大的牺牲计划了，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深蓝色的鱼咧开嘴笑着，可讥嘲也跟着声音道出，低沉的声音把那名字也念的有些怪异，干脆的将三字吐出：“喜羊羊。”

“……果然，来找你是对的。”喜羊羊向屋内走去，将距离最近的椅子拉开与淘淘对立的坐下，“灰太狼的时空宝石碎片…是你给他的？”

听到这话，淘淘像是扳回一局一样，露出得意的笑：“你那么聪明就自己去想呗，何必来问我。”

哪怕没有肯定或者否定，但喜羊羊也从淘淘的态度知道了答案，他叹了一口沉重的气，湛蓝的眸底却是隐现深邃的浑浊：“白他们用它打开了时空裂缝……现在只需要再得到一颗象星石，他们就能把时空搅混，一切倒退回去…”

“这不是挺好吗——”淘淘耸着肩，“让一切从头开始。”

喜羊羊却是目光锐利，盯着淘淘的眼眸中闪着寒光：“和你曾经做过的事一样，你知道后果。”

少年换了口气，继续说道：“退一步而言，一切从头开始了，曾经失去的会再次回来，而被翼兽覆灭的结局也会，我们还会再失去，再经历漫长的困局，最后再回到过去…时间将永远闭环在轮回之中，到时候谁都没有未来。”

淘淘不语，可他却并未改变那带着微笑的表情，好像他也清楚喜羊羊说的这些。

“这就是你们选择的最好的故事走向吗…时空维护者。”

房间很静，静的甚至可以听见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两人……

喜羊羊没有等到淘淘的回答，而是转而看向逗逗的位置：“…逗逗？”

“第一个时空…或者说，在我们从时空维系者的位置上解放的那个时空之中，挣扎的人们用智慧构筑了三颗黑色的宝石。”淘淘却突然打断了喜羊羊的思路，他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覆盖房间的每个角落，显得如此铿锵有力。

“第一颗，它拥有强大的吸纳能力，却无法被很好的使用，自然之力依附在其中十分的不稳定，很容易就会导致分裂和暴走。”

“…那是。”喜羊羊倒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描述，是他久远的记忆之中所见过的第一颗象星石…那个间接的带领他们见证不同时空中的未来景象的宝石。

“于是他们创造了第二颗，它拥有很平稳的储存力量的能力，也能将那些力量释放，却只能缓慢的吸纳力量，终有一天，它的力量会枯竭，对于他们打算吸纳并储存那个世界上所有残存的自然之力的计划而言，这也是个残次品。”

“狼族的武器工坊…”

喜羊羊立马反应过来，可是如今，哪怕追更溯源这些拥有强大力量的象星石也无济于事，毕竟上面说的两个，如今都已被白大狼打造成了风之剑，而如今…白大狼却说还差最后一颗就能……

他看着淘淘，面对这鱼如今可以算是冷到极点的面色，他还是开了口：“也就是说，你知道第三颗象星石的下落。”

淘淘没有回答问题，而却是继续说着故事：“最终，世界还是毁灭了，两个象星石遗留在时间的乱流之中，而最后的一颗…被他们寄以厚望，并承载了那个已经毁灭的时空的象星石，被两个赌徒拿走，他们要将它，送往最正确的时空。”

“难道…说…”

“我们经历了无数轮回，这种情况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消失在乱流中的宝石们，记录了那个被覆灭的时间线的坐标。”淘淘掀开了被子，那里哪还有逗逗的身影，只见那是一颗漆黑的宝石，静静的躺在床的中心，“人们只知道它们的强大，可却不知道它是覆灭的碎片，当它们重新汇聚，唤来的恐怕只有代表着令这条时间线彻底消失的时空乱流，届时，这个糟糕的时间线也会不见…”

“时空乱流…如果时间线直接消失，那么就代表这种未来的可能性被删除…”喜羊羊蓦然起身，他压着声音，似乎也是怕有其他人听见：“这就是你们一直以来在做的？捏着最后的碎片，不断的删除你们认为错误的发展，直至找到最正确的一条？”

淘淘冷笑一声：“…没错。”

“…多少次了，你们重复的时间。”

“1057……干嘛那种表情，你是在可怜我吗？”

喜羊羊低下头，他用手遮住了脸，闷在掌心中说道：“或许吧…所以逗逗…”

“第999次。”淘淘的声音异常平淡，“时间会磨损经历过的事物的所有的一切，哪怕倒带也无法消除，他离开了我，我把他放进了这颗石头里，毕竟其实我们也是世界催生出的一种力量，也能算作一种‘自然之力’吧…如果说翼兽是一切负面能量的缩影，那么后来58次的他，就是我的私心的投影，每当另外两颗象星石融为一体的时候，他就会再次变成石头，直到我们再次前往新的时间线…”

“或许这也是我一直以来能坚持着帮你们收拾烂摊子的原因吧，哪怕再次重来，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和他的第59次重逢，反倒是你…”

淘淘面对着喜羊羊，他面色平静，就像是唠着家常一样：“这次的时间线可谓是一团糟，我也不清楚是否要重启……不知道是从哪个环节出现的错误，灰太狼出现在了他不该去的地方，导致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找不到之前那些时间线的影子，不过唯有一点没变……喜羊羊，你依旧想要一意孤行的走自我牺牲的老套路吗，你以为这样就有人会开心吗。”

喜羊羊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笑着，似是无奈，又夹着温和。

“好吧，毕竟是那个大傻子的朋友，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个德行…那我就问一句好了，做这些事情，哪怕最后谁也不会知道和记得，你值得吗？”淘淘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他与喜羊羊目光交汇，只在问出问题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响起的他所说的大傻子的声音，与喜羊羊的回答互相重合。

“不值，但是我开心。”

只是一瞬间，淘淘的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就连嘴角也有些许笑意，可他很快压了下去。

“这次就交给你决定吧。”他抓起床上的象星石，就向喜羊羊的那边抛过去。

“这么草率吗。”虽然是这么说着，可喜羊羊还是稳稳的接住了石头，将它紧紧篡在手心中。

“我累了，不想再看了，让我休息一下吧，毕竟下个时空我还要继续给你们这群傻子和蠢货兜底呢。”

喜羊羊一抿唇，眉眼舒缓开来：“不会有下次了。”

“难说…好了好了，滚滚滚，我要睡觉了…”淘淘摆了摆手示意喜羊羊立刻走开，不过又眼珠子一转悠后坏笑，“话说你就这么出去？以‘喜羊羊’的身份？”

喜羊羊听后，眸光微沉：“不，出去的依旧是‘执念’。”

“随你的便。”

“那…回见，淘淘。”

淘淘再次一声冷哼：“快走了，不然我赶人了。”

没有过多的客套，这屋内再次变得平静。

淘淘坐在床沿，看着空荡荡的床榻，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方才还放着象星石的凹陷处。

“哥哥，你又说谎了。”

可明明除了他这里空无一人，却还是有声音与他交流。

淘淘难得露出柔和的笑容：“他不是替我说了吗，不会再有下次了。”

“1057…这是懒羊羊他们创造的时间线阈值的顶端，这回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是逗逗的声音，可是却不见逗逗的身影，就像是声音从淘淘的脑海中浮现的一样。

回应着逗逗的话，淘淘的语气总是温和的：“还有时间，不说这些了……你知道的，时空宝石完成了使命，已经…再也不需要了，我们也会彻底消失，这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时间线，至于结局如何，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不知是何时开启的窗户，那风顺着帘子的缝隙钻了进来，吹拂在淘淘的身上，却犹如带走炊烟一般，将淘淘的身形一点点吹散。

“哥哥。”

“嗯？”

淘淘向窗的方向看去，透过那阳光，他似是能看见逗逗的虚影，倚靠在窗框上，向他微笑。

“值得吗？哥哥。”

淘淘闭上眼睛，他咧开了嘴，最后畅快一笑。

“值得。”

——

或许是乌云闭了日，那光不再照向屋内。

而这小小的屋子也依旧寂静，已无人身处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