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原罪
“哐当——”
陈城一连倒退了数十步，撞到了虚掩的门板上，他脸上，是无所遁形的慌乱。一时间，无数的念头在他脑中交杂频闪，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通电话！
那通电话难道是俞教授打过来的？他们肯定已经知道画是他拿走的了！
“老师，老师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陈城本能地就想再狡辩一下。
周数仁双手环抱胸前，“行，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番话，在旁人听来，可能确实是想给听陈城的辩解，可陈城知道，老师……心里的憋着的火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大耳瓜子，鳄鱼的眼泪倾巢而出，瞬间就泪流满面。
“老师，我错了！我只是看您最近闷闷不乐，想让您高兴一点而已……我知道您对《五洲烟雨图卷》念念不忘，我发誓，我真的就只是一时糊涂……”他哭诉着，一个大男人鼻涕眼泪横流，真像是打从内心忏悔一般。
但仔细琢磨他说的字眼，就会发现，这个男人，言语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在他人身上。在他的认知中，所有的错误不过是因为他想帮助自己的老师而已。
周数仁听着他的话，心底不住地冷笑，他故意不正视陈城期盼的眼神，说道：“老俞那边，决定报警。”
隔着电话，周数仁都能感觉到俞教授的冲天怒气。老俞通过电话确认画作确实是在他手里后，随即就说明了自己的立场。哪怕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俞教授也绝不纵容这等作奸犯科的行为继续下去。
周数仁被突如其来的讯息炸了个五雷轰顶，还在懵逼状态，乍一听到俞教授说这个，当即就说这件事先让他问一下。可等来等去，陈城给自己的竟然是这样的解释……
周教授到底有些寒心了。
身为京城大学的教授，某些时候他或许自负。但他同老俞，还有其他老师们一样，希望自己的学生先要学会做人，再学习知识。
国家改革才几年光景，他们这些老学究大多都是从农场、支边地回来的，从前碰到的人和事，龌龊的不在少数。他们，也是想要拨乱反正，让年轻人们的三观更加正确才是。
“报警？”跪在地上的陈城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教授，随即快速匍匐到他脚边，抱住他的腿，再次哭起来，“不能报警！老师，要是报了警，我的前途可都毁了啊！老师，您帮帮我！我这都是为了您啊……”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学生，见他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也有些不忍心，手握紧又松开，反复了数次后，终于缓缓抬起，刚想摸到他的头顶之时——
办公室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中气十足的嗓音响彻了整栋大楼。
“周数仁，你要是敢姑息养奸，老子让警察把你一并抓走！”
——
公安局门前，王诗雨蹲在花坛边上，专注地盯着地上排成一条大直线的黑蚂蚁们。
“看这天，明天估摸着要下雨了。”
王诗雨点头赞同，小脑袋一偏，开导起闷闷不乐的俞娇娇：“娇娇姐，你别担心了。”
俞娇娇自嘲地哼了一句，仰头看着不断密布的乌云：“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跟陈家两兄弟的关系，不能用简单的“一同长大”来形容。
陈江比她跟陈城大了两岁，从小就是他们的保护神，将她跟陈城纳入羽翼之下。小时候，俞娇娇对陈江是敬仰，跟陈城是亲密无间的小伙伴。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自己都能感觉到三人之间的感情隐约发生了变化，她对陈江不再是仰慕，而是……喜欢，而陈城对她，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件事的发生，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
曾经无话不说的朋友，竟然利用她的信任，如果《五洲烟雨图》卷真的找不着了，哪怕王诗雨不追究，她父亲都会背负着愧疚度过下半辈子。
这……就是她的原罪了。
“娇娇姐，你是不是喜欢陈江哥哥？”
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王诗雨贱兮兮地凑到俞娇娇身边，压低了声音八卦起来。
不等俞娇娇回答，又笃定地说道：“陈江和陈城是两个不同的个体，陈城犯罪，不关陈江哥哥的事情。”而且，陈城偷画这个重要信息，还是陈江大义灭情告诉他们的，潜意识里，王诗雨对陈江就有好感。
她可没忘记最初跟陈城的纠葛。想她王诗雨两辈子加起来都快要四十来岁了，又有系统傍身，竟然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屁孩儿质疑，王大小姐表示：必须要狠狠敲打，关进去踩缝纫机！
“二丫，你说，陈家人会不会记恨我？”被王诗雨戳破了心思，俞娇娇的脸上浮现出一片可疑红晕，小声地嘀咕道。
王诗雨眼睛一撇，唇角略微不屑，“陈家要是因为一个老鼠屎记恨你，那以后你们也不用再跟他们交往了！不过我觉得，至少陈江哥哥不是那样的人，这事儿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的。”
“是……吗？”俞娇娇不确定地开口。
“娇娇，二丫。”
说曹操，曹操就到。
余晖下，男子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背着光，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不过语气很是温柔。
温柔中，还带着浓浓的歉意。
俞娇娇咬唇：“陈江哥……”
陈江慢慢走到两个姑娘身边，顺势坐到花台上。陈家父母都是老一辈的学问人，小儿子干了这种糟心事，气得差点晕过去。陈江要安慰父母，还要跟着一起来处理陈城的事儿，无比心累。
“俞教授不准备追究陈城的责任了。”他来，就是告诉两人里头的最新进展。
这对于陈家人来说，是个好消息，对陈城来说，也不会留下污点。但是两家人以后……肯定是要有隔阂了。
俞娇娇跟王诗雨对视一眼，抿了抿没接话。
小姑娘抬头后又低头看向地上的蚂蚁群，迁徙已经到了尾声，有两三只跟不上大部队，落在了后头。陈江伸手摸了摸王诗雨的脑袋，也跟着把目光投向地上。
那两三只蚂蚁就像是自己弟弟一样，眼看着前方的蚁群越行越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追赶得上……
“我们……很快就要搬走了。”他说道，音量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让俞娇娇瞬间瞪大了双目。
搬家？
搬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