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是花无秋
次日一早青融破天荒地早醒，一睁开眼便被吓了够呛——床边齐刷刷站了一排红衣丫鬟，见她睁眼纷纷不约而同道：“姑娘醒了？”
紧接着，青融重生之后第一次亲身体验了下古代贵族的生活。这感觉简直难以言喻。
梳洗完毕以后，其中一个丫鬟将青融领着绕了好一会，终于在一间屋子外头站住脚。丫鬟道：“王爷在里头等候姑娘多时了。”
青融望着那满屋子铺天盖地的红色，不由得脊背透凉，想想还是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见苻烨在临窗的位置一张矮几旁坐着，两眼细细端详着手中那柄似乎从青融到来之前就摩挲了许久的红色折扇，身上穿一件红色单衣，苍白的肤色总算被这满屋子红色映照得有了几丝红晕。阳光从他身后匀匀洒下一层金辉，他的周身似乎被一种说不清的神秘气氛笼着，散落在地的长发也好像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他似乎听见了青融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微微侧过脸来，浅笑：“花儿，过来坐。”
青融落座，随后便有丫鬟送上来些吃的，青融才知道方才闻见那股香味是从哪里来的。不等苻烨招呼，青融自己端起碗来用勺子翻了翻其中晶莹稠密的粥，那里面红红绿绿的不知加了些什么东西。不过，闻起来那么香，味道应该不会差的，青融舀了一点点尝了起来。甜而不腻，浓而不黏，浓浓的香味填密口喉，还真是好粥啊！青融忍不住勾起嘴角。
“看来我煮的粥，还不错。”
青融抬眼，看见苻烨两眼无比专注地注视着她，听他如此说更是有些惊讶。“你煮的？”看不出来，堂堂耑王还有这种技能。青融忽然想起青拂风梧那两个对庖厨之事毫不搭理的大男人，顿时觉得眼前的苻烨更加好看了。
“那时你半夜翻墙跑去城南的小摊儿上，只是为能尝尝初次见面我买给你吃的这种粥……这个，你也许不记得。可我记得。你说要是无忧国也有这种粥就好了，”苻烨说着，眼中莹莹，“可惜无忧国没有。”苻烨说着，眼睛不知往哪里看，似乎是在回忆过去。
青融见苻烨如此专注地开始回忆过去，知道等他说完一切再吃这粥已经来不及，于是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等苻烨再次开口。
“无忧国没有的东西，只要我天翔国有，若你肯要，我都给你。”苻烨说着，往袖管当中取出那红色折扇，郑重其事地摁在青融身前的红木桌面上。“花儿要什么，我都不拒绝。只是，不要离开我。”
青融吃完粥，端着空碗瞥向面前的红色折扇。这扇子通体是鲜艳的暗红色，怎么看她都觉得像被鲜血染成一般，无论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如何刺眼，它却丝毫不见变得稍微明亮一些。这东西有些邪乎。
青融收回眼光，斜睨见苻烨仍旧看着自己，不自然地挑了挑眉，“那个，你也快吃啊，看着我做什么？”
苻烨听青融这么一说，才端起那碗被他冷落许久的粥，慢吞吞地吃起来。与此同时，花痴青融自然不会放过这观赏美男的大好机会，盯着苻烨的手细看起来。苻烨的手同青拂风梧的手并不相差多少，只是出奇的白而瘦，像是白玉削作的嫩笋一般养眼，同时也有那么点惹人心疼。
这样的手，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青融想起苻烨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更担心起来。苻烨的身子究竟是有多弱？看来王爷也不是什么好做的差事，还不如屠夫长肉呢。
“王爷，有个自称王爷故人的男子求见王爷。”
清脆好听的女声将青融从冥想之中拉了出来，待侧头一看，那丫鬟正毕恭毕敬地跪在红色纱幔之外的地面。再回头，苻烨的一碗粥已然吃完，若有所思的模样。
“本王今日无心会客。”苻烨挥袖示意丫鬟打发他走。
“可，王爷，那人说这世间只有他一人可救王爷脱离苦海，若王爷此番不肯见他，他便再不来了。”
“哟，口气倒是不小，看来是个狠角色呢。”青融暗想，朝苻烨道：“反正闲着，不如去看看这人是个什么样，我陪你去。”
苻烨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却又一怔：“本王议事之时不便带着你。你且在偏厅听着就好。”
青融心说敢情这是要本姑娘垂帘听政的节奏？好啊，来古代一趟赶上这等好事也算不虚此行！于是喜滋滋跟在苻烨后头往正厅去了。
青融坐在偏厅，隔着珠帘偷窥了几眼坐在她五尺之外的青衣男子，脑海里忽然跳出来青拂的影子。不过，虽然青拂穿青衣尤其好看，这世上也不乏适合穿青衣的美男子，没那么巧。于是端起茶碗小口嘬着刚沏好的茶，竖起耳朵听着正厅当中的声响。
那个自诩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救苻烨出苦海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是你？青玄国主？”苻烨看见男子，即刻呆在原地，之前平淡的语气中添了许多讶异，抑或是惊喜。
看来那人倒真是他的故人，而且，是个皇帝啊！而且而且，是青拂的国家的皇帝，也就是说，她嫁给青拂以后就是这个人的子民了！青融开始考虑要不要请苻烨帮忙让她跟这位皇帝搭个讪，培养下感情，以后在青玄国也会好混一些。
“长久不见，瑞王爷憔悴了许多。四年前峻峄山一别，本以为这天翔国的江山是非你莫属，结果……你竟败给苻煦这等货色。”男子言罢，便是一声茶碗落桌的声响，轻得叫人不忍听。
瑞王？苻烨不是耑王么？不对，重点应该是这个人的声音很像青拂才对吧？
“我去，怎么是青拂的声音！”青融揉揉眼睛，努力透过珠帘去看那青衣男子，却总也看不清。罢了，这人说话的语气这么僵，哪里会是青拂啊！青融自我安慰道。
“我也未曾想过。可，花儿，她要我的天翔国，只好给她。”说起那个花儿，苻烨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
苻烨话才说完，青衣男子便轻轻起身走近他，问：“你说，花无秋？”
苻烨连连点头：“就是她。”
“啪”一声脆响，青衣男子的手掌从苻烨脸上重重扫过，随即像是无事一般收回袖管，动作无比轻巧。“除了女人，能说点别的么？”
青融望着男子的侧脸，再次想起青拂。可是，青拂跟打人好像完全扯不上关系！话说回来，苻烨身子那么弱，怎么禁得起那么猛的一巴掌！这个家伙真是太过分了！青融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颊。苻烨脸上连个巴掌印都没有？这这这，他身体到底是有多差？心疼。
“她早就死了，你不如想想怎么把属于你的江山夺回来。”
“不，她没死，只有我知道她没死，她回来了。这辈子，我只要她，天翔国，我不要了。”
青衣男子闻言便发出一阵满载嘲意的笑声，这声音听得青融头皮发麻。随即，青融看见青衣男子正朝自己的位置走。
靠，她这样躲在一旁偷听，被这家伙逮到了也太没面子了。不仅她没面子，苻烨也会没面子。为了面子，得赶快跑掉！可尽管青融已经很努力地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加快速度了，还是踩到裙摆给绊了一跤，好在出来捉贼的青衣男人将她揪着衣领拎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融儿。”
青融极不情愿地抬头望着抱住自己的青衣男子，瞬间被秒。“这个人，是青拂？有没有搞错？难怪那么像，那么像。”还有一件事，他是苻烨口中的青玄国君！国君什么的，好像和说书人根本不沾边。
思虑良久，被惊呆的青融才缓缓站直，道：“青拂，你怎么在这里？”
同样被惊呆的苻烨虽然脸上并无半点惊异，眼中的颜色却是较先前黯淡了几分，默默望着青拂青融二人，并无言语。青融斜着瞥了一眼苻烨，不由得丝丝心寒。苻烨眼里的失落，也许只有她一个人能感觉到吧。
青拂并不回答青融的提问，反倒回身面对苻烨，用先前那般冷淡而略有轻蔑的语气道：“你看到的花无秋，就是她？”
苻烨眼角微弯，将眼光停在青融脸上：“是她，我不会认错。只是，她似乎不认得我了。”
青融一头雾水地扫了面前的两人一眼，“又是花无秋，这个花无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苻烨，一个青拂，一个堂堂天翔国的耑王爷，一个青玄国的帝君……花无秋，似乎不是个寻常女子。”
青融回过神来，看见青拂盯着她看，惊出一身冷汗，这人的眼神分明于从前无半点相似，这双眼睛，不再是那双温柔得能融化女子的心的丹凤眼。青拂看着，忽然伸手捏着青融的下巴，嘴角微微扬起，随即道：“你的记性还不错。她就是花无秋，不过，暂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青拂回过头看着苻烨，问：“你还是那么喜欢她？”
苻烨不假思索地点头：“苻烨从不说谎，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花儿。”
青拂听罢又回头来看着一脸莫明其妙的青融，眼中的黑色深沉诱惑，却犹如冬夜无星的夜空般使人心寒。“即使，花无秋曾经对你那样的残忍，你也喜欢？”
苻烨微微点头，不过，青拂并没有回头看他，似乎早已知道他给出的答案。
突如其来的吻让青融心脏狂跳，这样的吻，根本不是爱，而是占有和示威。而占有和示威，从不是能与那个温文儒雅的青拂搭上关系的形容词。青拂，不是青拂。而是，天翔国耑王苻烨口中的，青玄国君……青融眼睁睁望着那双美丽而充斥着寒意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想要她，作为苻烨，耑王苻烨，没有资格。”青拂的嘴唇轻轻贴着青融的脸颊，语气更加冰冷：“想要她，等你得到属于你的天翔国再说吧。”
青融被青拂拔地抱起，一步一步走向耑王府的大门之外。听到“啪嗒”一声，青融才从无尽思绪之中清醒过来，微微偏头向后看去，见一人一扇凌乱在几步之外，皆是血色。
这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一场梦，还是一场戏？
青拂不是青拂，耑王亦不是耑王，他们究竟是谁？而她，是花无秋，是青融，还是楼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