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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惊人智慧的少女”
典型的俄罗斯女性是不存在的。俄罗斯血统是斯拉夫、鞑靼、波罗的海和其他民族的混合。理论上,俄罗斯女子或许是白皙、清秀、有着一头浅栗色秀发的样子。一过少女时代,她们便开始发福。部分原因在于俄罗斯男人喜欢拥有丰满胸部的壮硕女性,另一部分原因则在于她们的身材并未经过紧身胸衣的塑造,而是依照大自然的意志生长。见惯了凡尔赛宫、圣詹姆斯宫(St. James’s)和霍夫堡宫(Hofburg)的紧身围腰的西方访客,觉得俄罗斯女子简直是虎背熊腰。
她们对展现自身美丽并非毫无兴趣。她们穿着长长的萨拉凡,它们飘逸、艳丽,上面绣有金线。倘若不在手腕处用一只闪闪发亮的镯子将鼓鼓的衣袖套住,它们就会由肩部向外张开,遮住双手。罩在萨拉凡外面的长袍由天鹅绒、塔夫绸或锦缎制成。少女将她们的头发织成一根长辫子,用花环或缎带束起来。已婚妇女从来不会光着头。在屋里时,她们戴着一顶布头巾;外出时,她们会戴上一顶方头巾或一顶华丽的皮帽。她们把脸蛋涂成红色,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美丽,还会在不超出丈夫经济承受能力范围的情况下,给自己戴上最漂亮的耳环和最贵重的戒指。
不幸的是,妇女的身份越尊贵、服饰越华丽,抛头露面的可能性就越低。俄罗斯沙皇国的女性观念源自拜占庭,中世纪西欧的那些富于浪漫主义色彩的豪侠、骑士精神及情爱思想在这里找不到任何市场。相反,在俄罗斯沙皇国的女性观念中,女人被看作呆笨、无助的孩子,缺乏理智、没有道德责任感,只要有哪怕一点儿机会,她们就会凭着一腔热情胡作非为。这种刻板的思想认为,邪恶的因子潜伏在每一个小姑娘体内,影响着她们的幼年。上流家庭从不允许性别不同的孩子在一起玩耍——为的是不让男孩受到玷污。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孩同样有受到玷污的可能。少男与少女之间连最单纯的接触也是不允许的。相反,在保护她们贞洁的同时,还要教会她们祈祷、顺从和些许实用技能,如刺绣等,女儿们被锁在深闺之中。有一首歌谣说她们“坐在三十重上了锁的门后面,这样风儿就不会吹乱她们的头发,太阳也不会晒伤她们的脸颊,帅小伙儿也没法把她们拐走了”。她们就这样等待着,一无所知、纯如白纸般地等待着,直到命运将她们推到自己丈夫手中的那一天。
一般而言,一个女孩会在完全成年的时候结婚,直到这桩婚姻的所有主要当事人——她的父亲、新郎和新郎的父亲最终敲定婚事,她与新郎都不曾见过面。协商过程可能会很长,其中牵涉一些关键问题,如嫁妆的多寡、新娘是否为真正的处子之身等。倘若日后在未必是个中老手的年轻新郎看来,这个女孩曾有过性经验,他就会要求取消婚事,并退还嫁妆。这将意味着一连串棘手的官司,因而最好在婚前就把问题调查清楚,并完全确定下来。
当一切都谈妥的时候,年轻的未婚妻脸上覆着亚麻布面纱,在其父在场的情况下,被召来介绍给她未来的丈夫。当爹的挥舞着一根小小的鞭子,一边轻轻抽打着自己女儿的背部,一边说:“我的女儿,你的生活起居一直受到父亲的管束,这是你最后一次接受我的规劝了。如今你不再受我管了,但要记着:我管不了你,不等于别人也管不了你。如果你没有尽到对你丈夫应尽的义务,他会替我用这根鞭子管教你。”1于是,新娘的父亲就把鞭子交给新郎,后者按照习俗,豪爽地宣称“相信我根本用不上这根鞭子”。即便如此,他还是接受了岳父的这份赠礼,并把它系在自己的腰带上。
婚礼前夜,新娘会被自己的母亲带到新郎家里,一并带去的还有嫁妆和婚床。第二天早上,她蒙着厚厚的面纱出现在婚礼仪式上,双方先是交换戒指作为忠诚的誓言,接着新娘拜倒在丈夫的脚下,用自己的额头触碰新郎的鞋子,摆出一副从属的姿态。当妻子匍匐在自己身下的地板上时,新郎会仁慈地用自己的外套褶边为她遮挡,并承认自己有义务扶持、保护这个恭顺的人儿。然后,当宾客们开始宴饮的时候,这对新人直接走向婚床。他们将得到两小时,那之后洞房大门猛地敞开,宾客们围拢过来,询问新郎是否已确认其妻为处子之身。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恭贺声将雨点般地落在新婚夫妇的头上,这对新人将被领去泡上一个芬芳扑鼻的药水澡,而后前往婚礼大厅,参加酒宴。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则在场的每个人都将烦恼不已,但新娘将最受困扰。
一结婚,新妇便要扮演起自己在夫家的角色——一件有生命的家庭动产,在没有经过丈夫同意前,她没有任何权利。她的职责是操持家务、服侍丈夫、生儿育女。足够能干的话,她将以女主人的身份指挥用人;能力不足的话,在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家事将由用人负责打理,一切都无须征求她的同意,也没有告知她的义务。当她的丈夫接待重要宾客的时候,她获许在正餐前现身,露面时她身穿最好的正装长袍,手托银盘,上面放着一只用于待客的杯子。她站在客人的面前,鞠上一躬,递上杯子,把脸伸过去,让客人来个基督徒式的亲吻,而后默默无言地退下。当她生产后,那些心怀敬畏或是有事相求的人就会前来恭贺她的丈夫,并送上一个金卢布作为赠给新生儿的礼物。如果贺礼堆积如山,当丈夫的就有充分的理由对自己能干的妻子感到满意。
丈夫对妻子感到不满意的话,他自有法子来改变这一情形。大多数情况下,他只需使用一种温和的纠正手段:动手打。《家庭法度》(Domostroy),一本可追溯至1556年、出自一位名叫西尔维斯特(Sylvester)的僧侣之手的书,为俄罗斯沙皇国的一家之主们提供了关于诸多家事的具体建议,内容涵盖了如何保藏蘑菇到惩戒妻子的办法。在后一个问题上,该书建议:“不听话的妻子应该用鞭子狠狠地抽,然而不应在生气时这样做。”即便她是一个贤内助,丈夫也应“不时地用鞭子”来教育她,2“但力度要恰到好处,并且必须在私下里以优雅的方式实施,避免拳头在她们身上留下印痕”。下层阶级的俄罗斯男人只要有一丁点儿借口就会殴打老婆。“这个野蛮民族中的一些人会把他们的老婆用她们的头发绑起来,把她们扒得一丝不挂,然后用鞭子抽。”3柯林斯大夫写道。有时女人被打得太狠,以至于命丧黄泉;而后,丈夫便恢复了自由身,可以另娶他人。不可避免的是,一些妻子所遭受的折磨超出了忍耐限度,动手还击,致使她们的丈夫一命呜呼。这样的事情是很罕见的,因为阿列克谢在执政前期颁布了一项新的法令,严惩此类罪行:犯有弑夫罪的妻子将被活埋,仅有头部露出地面,就这样等死。
在严重的情况下,如妻子对她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挨打的不满情绪达到了绝望的程度,或是丈夫找到了另一个更中意的女人,解决问题的方式是离婚。为了离婚,信奉东正教的丈夫会不顾妻子愿意与否,将她朝修道院一丢了事。在那里,她的头发被剪去,穿上一件带有宽大袖子和遮头风兜的长长黑袍。在世俗的眼光看来,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因为她的余生都将与这群修道院的女人一起度过。她们中的一些是年轻姑娘,贪婪的兄弟和亲属不想与她分享财产或为她支付嫁妆,在这些人的压力下,她们被迫放弃了自己的一生。还有一些则已嫁为人妇,进入修道院的原因仅仅是从家中出逃,怎么也不愿回到丈夫身边而已。
一旦妻子“死去”,丈夫便可自由再娶,但这一自由并非毫无限制。东正教允许一个男人当两次鳏夫,或离两次婚,第三次婚姻则必须是最后一次。因此,一个曾对前两任老婆滥用暴力的丈夫很可能会对自己的第三任妻子呵护有加;倘若她死掉或离家出走,他就再也无法娶妻了。
对妇女的孤立,以及丈夫对妻子的轻视,给17世纪的俄罗斯男人带来了糟糕的影响。家庭氛围令人窒息,智识生活陷入停滞,粗俗之风大行其道。被剥夺了与妇女交往机会的男人除了酗酒,找不到别的事干。例外情况是存在的。在一些家庭里,聪颖的女子尽管身居幕后,却扮演起了家中的关键角色;少数情况下,强悍的妇人甚至能驾驭她那虚弱无能的丈夫。讽刺的是,妇女的社会地位越低,获得平等权利的机会就越高。在生活就是纯粹为了生存而奋斗的下层社会,女子是不能被丢到一边并视为无用的孩子的;她们的头脑和力量不可或缺。她们遭受歧视,但她们同男人生活在一起。她们和男人一起洗澡,与男人一道全裸着在大雪中奔跑,放声大笑。漫漫冬夜里,她们会加入男人的宴饮队伍中,围着火炉开怀畅饮,挤在一起,任由随便哪一个挨着她们的人拥抱自己,笑着,叫着,最后在醉醺醺的谈话中沉沉睡去。即使她丈夫是个残忍无情的人,也曾和蔼可亲过。即使他动手打她,她也能再一次原谅他。“是的,他打我了,但他后来双膝跪地,双目含泪,乞求我的原谅……”
站在女性社会秩序最顶点的是沙皇的妻子——皇后。她的生活虽然比那些地位较低的姐妹更为舒适,但就独立性而言好不到哪儿去。她将自己的时间用在陪伴家人、祷告、做善事和布施上。在宫中,她是皇家事务的管理者,留意自己与丈夫、孩子们的穿着。通常情况下,皇后本人就擅长针线活,并能熟练地为各种服装——无论是沙皇的衣服还是教士的衣服刺绣;此外,她还监管着众多女裁缝。她有义务慷慨地赈济穷人,并监督众多皇室妇女的婚事,确保她们拥有嫁妆。与自己的丈夫一样,皇后也要在礼拜上花费大量时间,但即使将所有义务都算进去,她还是有许多空闲时间。为了打发这些时间,皇后玩牌、听故事、欣赏侍女们的歌舞表演,并被身穿亮粉色服装、足蹬红色皮靴、头戴绿色布帽的侏儒的插科打诨逗得笑声连连。等到一天即将过去,做过晚祷,沙皇也结束了自己的工作的时候,皇后可能会被召去探视沙皇。
结婚是否为一件令人向往的事?这个问题对于17世纪的俄罗斯妇女而言是有争议的。但是俄国社会中有些女性永远不知道它的答案。要说地位,她们这些沙皇的姐妹和女儿身处最顶层。至于她们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谁又能说得清呢?这些被称为tsarevna的公主没有一个与男人约会过、坠入爱河过、结婚生子过。同样地,她们也没有一个有过讨价还价、去集市购物、被人合法地强奸、殴打或离婚的经历。身份是她们的桎梏。她们根本不可能与地位低于她们的这些皇室贵胄的俄国人结婚(尽管沙皇可以从贵族阶层中挑选妻子);受制于宗教规定,她们也不可能同外国人——按照教义的界定,无神论者和异教徒结婚。因而,她们生来注定要在狭窄阴暗的“特蕾姆”(terem)里过日子,那里通常是一间位于高大的俄式建筑顶层,为女性预备的寓所。在那里,她们在祷告、刺绣、闲聊和百无聊赖中度过自己的日子。她们对这个广袤的世界全无了解,而这个世界只有在她们被宣告出生或死亡时才会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除了关系亲密的男性亲属、牧首和少数被选中的神父,没有一个男人见过这些生活在幽暗中的皇家隐士。特蕾姆本身是个女性专属的世界。当公主得病的时候,百叶窗被拉上,窗帘合拢起来,室内变得漆黑一片,病人隐没于黑暗之中。如果有必要为她把脉或检查身体,那么必须隔着一层薄纱进行,这样就不会有男人的手指触碰到裸露的女性肌肤。清晨或深夜,前去做礼拜的公主迈着飞快的步子,穿过封闭的走廊和秘密的过道。在大教堂或礼拜堂内,她们站在位于圣坛黑暗角落的红色丝质幕布后方,以免被男人盯着看。当她们在全国性游行队伍中行进的时候,会有一座移动的丝质封闭式幕墙挡住她们的身体。当离开克里姆林宫前去女修道院朝拜的时候,她们坐在一辆特制的鲜红色马车或雪橇里,这辆马车或雪橇被严严实实地封闭起来,宛如一间密室,在车驾四周,女仆和骑着马的男子前呼后拥,他们的职责是清空道路。
特蕾姆本应是索菲亚的世界。生于1657年的她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幼年时光,有12位公主——沙皇阿列克谢的姐妹、姑母和女儿们如笼中鸟一般被囚禁在特蕾姆那小小的窗户后面,她就是其中的一位。她似乎没有理由拥有罕见而特别的才能。在玛丽亚·米洛斯拉夫斯卡娅为阿列克谢生下的8个女儿中,索菲亚只排第三;有6个女孩幸存了下来,包括索菲亚。她本该与姐妹们一样,接受初级的女性教育,并在一个默默无闻、与世隔绝的地方度过自己的一生。
但索菲亚与众不同。这股神奇(因为它没有任何来由)的力量让一个孩子从一个庞大的家族中脱颖而出,并将早已安排好的特殊命数赐给了索菲亚。她聪明、野心勃勃、杀伐决断,而这些才能是索菲亚那些软弱无能的兄弟和寂寂无闻的姐妹完全不具备的,几乎就像是命运之手将她的兄弟姐妹本该像常人一样拥有的健康、活力和意志抽空殆尽,用于充实索菲亚的这些品质。
自早年起,索菲亚即表现出明显的过人之处。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她就不知以何种方式说服父亲打破特蕾姆的传统,允许她与小她4岁的弟弟费奥多尔一起上课。她的家庭教师是著名学者西梅翁·波洛茨基(Simeon Polotsky),一名有着波兰血统的僧侣,来自基辅的知名学院。波洛茨基发现她是一个“有着惊人智慧和最为敏锐的理解能力,以及成熟的男性思维的少女”。4波洛茨基同一名较为年轻的僧侣西尔维斯特·梅德韦杰夫(Sylvester Medvedev)一道教自己的学生神学、拉丁文、波兰文和历史。索菲亚熟练地掌握了诗歌和戏剧,甚至出演宗教剧。梅德韦杰夫的看法与波洛茨基一致:这位公主是一个有着“惊人理解、判断能力”的学生。
索菲亚19岁那年,父亲去世了,她那15岁的弟弟变成了沙皇费奥多尔三世。费奥多尔登基后不久,居于幽暗的特蕾姆的公主开始崭露头角。在费奥多尔统治时期,索菲亚愈来愈频繁地出现在到那时为止完全未有女性涉足的场合。她出席波雅尔顾问班子的会议。她的舅舅伊凡·米洛斯拉夫斯基和重臣瓦西里·戈利岑(Vasily Golitsyn)公爵让她参加他们的会谈和决议。这样一来,她的政治观点变得更加成熟,也学会了如何判断一个人的性格。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才智和意志力并不亚于(甚至要强于)身边那些男人,除了她的性别和俄罗斯沙皇国颠扑不破的传统——专制权力要掌握在男性手中,没有任何理由能妨碍她夺取最高权力。
在费奥多尔生命中的最后几周,索菲亚一直待在榻边,扮演着慰问者、知心朋友和消息传递者的角色,她已深深地参与国家事务。费奥多尔的死和突然登基的是异母弟弟彼得而非同母弟弟伊凡一事,对于索菲亚而言是沉重的打击。她真真切切地为费奥多尔哀悼了一番,他既是她的弟弟,也一直是她的同学和朋友。此外,纳雷什金家族成员重新在朝中掌权的前景意味着,她这个身具米洛斯拉夫斯基家族血统的公主所享有的特权统统到了头。她无疑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频繁地与诸如瓦西里·戈利岑公爵这样的高官接触,后者已成了她的钦佩对象。更糟糕的是,由于她和新摄政者太后娜塔莉娅互无好感,她甚至可能会被送回特蕾姆去。
绝望中的索菲亚试图另寻他策。她火速赶往牧首处,对彼得迅速被推选为帝一事大发牢骚。“这次选举是不公正的,”她抗议道,“彼得年幼、冲动,而伊凡已经成年,他应当成为沙皇。”5约阿西姆声明这一决定无法变更。“但至少让彼得和伊凡共同执政吧!”索菲亚乞求道。“不行,”牧首裁决道,“共治的后果是毁灭性的。就让这个国家只有一个沙皇吧。这样上帝会很高兴的。”索菲亚暂时退却了。但几天后,在费奥多尔的葬礼上,她当众发泄了自己的情绪。彼得在母亲的陪伴下,跟着抬棺队伍前往大教堂。正走在路上的娜塔莉娅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大声喧嚣,她转过身来,发现索菲亚已经在毫无遮挡的情况下加入队列之中,而按照传统习俗,沙皇的女儿出现在公共场合是要用移动天篷把自己遮蔽起来的。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仅用面纱半掩着脸的索菲亚不无夸张地放声悲泣着,引得在场众人亲眼见证了她的悲痛之情。
索菲亚的做法前所未有,娜塔莉娅则在人山人海的大教堂内以牙还牙。漫长的葬礼仪式中,娜塔莉娅牵着彼得的手当场退出。她在其后给出的解释是她的儿子又累又饿,继续待下去将有损他的健康,但米洛斯拉夫斯基家族的人对此感到愤慨。局势因娜塔莉娅那狂傲的弟弟伊凡·纳雷什金的所作所为而进一步恶化,后者刚好在此时被召回宫廷。他宣称:“死人”——他指的是米洛斯拉夫斯基家族的全体成员,“应当和死人埋在一起。”6
在离开大教堂的途中,索菲亚再度宣泄起悲痛的情绪,此时这一情绪中夹杂着更为强烈的怒意。“你们知道我们的兄弟,沙皇费奥多尔为何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他的敌人毒害了他。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孤儿吧。我们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兄弟。我们的大弟弟伊凡没能当选为沙皇,如果我们应当承担责任,就让我们住到另一片基督教君主统治的土地上去吧。”7
注释
1Korb, II, 213.
2De Grunwald, 21.
3Collins, 9.
4O’ Brien, 49.
5Ibid., 21.
6Schuyler, I, 38.
7Ib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