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得妻如此
两缕血丝精准飙射而出，有什么东西在猫妈妈原先留下的伤口处，又使利爪狠厉刮刺。
“一只眼”，这回真的是一只眼了。
两只狗嗷嗷叫痛，它们刹车的片刻叫我逮着机会，我利落回身下刺一刀，但领头狗敏锐躲开。
它本是要躲开的，但我的心很清楚，这很有可能是我唯一一次这么靠近它了！我要亲手宰了它，为猫妈妈报仇！
所以，我将刀丢了，空出右手，顺势一把抓住它略粗的脖颈，然后小腿发力，将它扑倒在地，再次跨坐它肚皮上，发狠般死死扼住它的喉咙！
领头狗当然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四腿乱蹬，每一击都格外有力量地打在我手臂上，打在我腰背上，打在我大腿上，打在我尚且脆弱的胸膛上。
骨与骨的对抗，每一下都是清脆的开裂声。
昔昔掐红了眼，血黏糊着发，半张脸磕满沙石，半张脸似乎沾满来自一位母亲的愤怒。没什么知觉的，我甚至感觉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狗的獠牙贯穿我右小臂，死死地咬住，是要不死也拖我一身残的节奏。我则使了最大的力气掐它脖子。越是愤怒，越是憎恨，我就越有力量！
魔鬼仿佛操控了我的身体，叫我报复蛮端，我既杀狗，也杀我自己！
这个双耳静鸣的空档，间或有一两只狗得空跑来，在我身上各处留下咬痕，但都还没能咬深，就被另一个更有力的东西给拖走了。
昔昔和狗的瞳孔一块涣散，一起放大，我们一起跪倒死神的镰刀之下，等待着被收割性命。
好在，我最终比它命硬，它先被我掐死了。我确定它断气后，松开手，看着手下一圈黑紫的箍痕，极为得意地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哈～你不是要吃了我吗？
怎么空腹而去啊？
地狱空荡荡，你可别是饿着肚子投胎的。
缓了一会，它的死给我带来灵魂上的战栗，我两臂发抖，使不上劲将狗嘴钳辦开，还是秋意看不下去了，才将我的右小臂救出来。
看到小臂上一块巴掌大的黑血淤青，昔昔知道她的右手已经没救了，它此时一点知觉都没有。
淤青那处打下，一直到腕口，到右手五指，都肿胀发紫了，长时间供血不足，缺氧缺得厉害。它还拼着意志，狠狠地，就算僵直了，也要掐死那条狗，果然把命也赔上了吧？
昔昔无助地愣神……
打一场架，葬了我的心，眼神空洞。
无欲无求，我好像一身轻，什么都没了。
狗群死得干净，逃的也逃远了，不知下场。但原先还觊觎我的百足虫和野鼠已经各挑一具狗尸，大块朵硕，还有很多小生命在赶赴这场“天赐的馈赠”，比如，蚂蚁，菌类，另一群狗。
有限的视野里，一只狸花猫向我叼来它还未睁眼的孩子，那孩子的嘴唇上还沾着它母亲的血迹。
猫妈妈艰难护下的最后一只猫宝宝。
原来它是有爸爸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猫妈妈死前那声惨叫这么刺耳了，原来它在呼救。
将猫宝宝小心放在我坐左手边，它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动作温柔地，将毛绒的脑袋探入我左手掌心之下，感受我屠杀后，灵魂越发轻微的战栗。
它企图抚平我的恐惧，而秋意在等我自己站起来。天彻底放亮了，我再也不用为跟爸爸相聚而着急，我将他彻底错过。
那可能存在的最后一面啊……
手下，柔软的毛发，和清脆的脑壳不断提醒我生命的脆弱，猫宝宝一呼一吸间，鼓起又瘪下的躯体告诉我，它还活着。
我正在呼吸，我也活着。
于是我使左手撑地，带一身伤，缓缓站起。猫爸爸叼起小猫，等着我带路。
我刚站起，没走几步，就双腿一软要倒下。一个强壮有力的躯体将我驼起，把我背在背上。
黑色的毛皮在阳光下格外柔亮，沾了血更美。
“汪！汪！”
怎么又是狗叫？
此起彼伏地，它们像在打招呼。然后我就动起来了，大黑狗不知要把我驼到哪儿去。
猫爸爸叼着小猫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往前走。
没有想象中的颠簸。
柔风，暖阳，草香，沙石与泥土那浑而厚实，叫人安心的气味，我想我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什么都不管，我的命也可以不是我的。
我知道它们是我，它们也是我，它们还是我。
心里很空，又很踏实。
终于还是熬不住了，昔昔缓缓合上眼睛昏死过去，鼻息微弱地睡着，可能下一刻她就走了。
秋意完好一身，远远地跟在昔昔身后，目送大黑狗将其背进一条小村子里头。她不进去，就寻处地，静静待在暗处，注视着昔昔。
踹狗她可以，打人她不一定能打得过。
若是遇上个实打实的武修，就更糟了。所以凡事留一手，多道保险总是好的，她一贯的作风。
“大黑！你跑哪去啦！？欸，这谁家的孩子，怎么浑身伤的。”
一个四肢发达的壮汉背了把锄头从村口一间大房子里走出来，刚喂完鸡，花点时间，还担心错过松土的时候呢。
他这一出门就撞上个浑身血污泥黑的小娃娃，顿觉日子不大吉利，得做点好事转转运，才能下地。
于是，大哥把昔昔背回自己家，给她打盆水来擦洗个干净。原先满身黑的，他看不清楚。这会洗掉污垢，她整个人亮堂了，就是一活的女娃娃。
还生得蛮秀气，怪好看的，长大后差不去哪。
跟捡到宝似的，大哥立刻就夺门而出，跪地朝拜上天道：“感谢天恩，感谢神明，今天我重开富得妻如此，等吉时一到，一定杀鸡还愿！
神明庇佑，我重开富半生勤恳种地，养鸡养牛，跟土地打交道，没干过一件亏心事。
就连媳妇也是要堂堂正正娶来的，绝无半分拐卖妇女的心思！若苍天有眼，就请你看着我，我定好好养大我媳妇，在成婚前绝不动她！
如果我重开富做到了，老天爷，你就保佑保佑我婚姻美满，早生贵子吧！”
许下还愿的承诺，又发大愿，重开富觉得自己跟老天爷一门心思交代清了，才又钻回屋内，拿来药，将洗净的女娇娃照料好。
人又给她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叫大黑守门口看护，才心安地拎上锄头，下地松土，为春耕播种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