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独自堕落
梵巴使鼻头轻触我搭放它巢边的右手，动作轻缓地，顶起我手，抬高头颅。
它居高临下，俯视我。
我手顺应它上升，自然地向下滑落。
“您想得到什么？”
梵巴龙神没张口，凭心灵感应与我直接对话。
仰视它，我心平静又激动。
我说：“我想得到力量，至高无上的力量。”
龙探前来，低下头，使两大眼，久久地凝视我，一言不发，而后收回身子，再次埋首巢中。
十分的，莫名其妙。
“伟大的梵巴龙神啊，既然你没有答案，为何又要唤起我的恐惧呢？
为何要我察觉死亡，又要我记起从前？”
昔昔不再向它的神明下跪，而是站起，平复了自己剧烈起伏的情绪，漠然地注视安眠的龙。
一如那满殿的碎钻冰冷地盯着我。
其实是很搞笑的，从被白圈罩住的那一刻起，我就身不由己了，追随龙族壁画，看去它们漫长的历史，然后化作龙蛋，以龙身降世……
我连我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又什么资格要求它赐予我力量呢？也许，这力量，应该由我自己靠双手搏来，靠我奋斗，我工作，我学习，我探索……
如此，神明何用？
杀心乍现的一瞬间，破妄刀一身血色刺疼了我的眼。它与这满殿的七彩琉璃格格不入！
我记得，我拿着它挥向花小菱那会是这么想的：若要靠屠戮曾牺牲自己为我换来当下的那群人，而得道，飞升成神，那这神位得来无用。
果真成神，这样的神也活该被弑。
我手握上刀柄的一刹，龙猛然睁开了它的眼，终于是又一次看着我，说了句话。
“来吧，人类，杀了我。
斩下龙神的头颅，断绝龙族的气运，让人类的铁蹄踏破我们的家园，让天地见证一切。”
怔了秒，我松开刀柄：它说的对。
“昔昔”此刻还是一名【龙骑士】，跟一头名叫“拜希麦”的龙有契约。
龙骑士，背负着一个种族重见天日的希望！
“昔昔”代表的是人族和龙族沟通的桥梁……
不知何处袭来的寒意，我好似再没半点底气站在这王座之下，去质问【无罪的神明】。
我犯了大忌，挑战神的威严，自以为是地登了几步【通天大道】。可我现在还能退吗？
浑身冰凉，我惊觉，我已进退不得！
可你要我朝它再次下跪吗？
它是无用又无罪的神明啊！
曾被我抵死不认的错误，如今又一次让梵巴生生搬到我眼前，没任何人胁迫我，只是我，再没办法自欺欺人罢了。
“吾师曾说，这世界，天地人都是有罪的。它要我认同它，成为一名侵略者。只要我与它一条战线，我就能获得成功。”
龙是一种很诚实的生物，它从王座走下，化作人形，绕到我身后去，走下台阶，而后递出手来，邀请我：
“你老师没说错，人不利己，天诛地灭。是你错了，你确实该听它的道。
如果你当初听它说，走它的路，那么你之后面对烈夫洛杰斯的拳头时，就不会失败。
你会召唤【人信破妄】，你会调动【血海碧池】，你会在炼灵这条路上走得很踏实。”
一步一个脚印，能不踏实吗？
都怪我，不愿意做题，不肯读书，贪玩……
都怪我，怕疼怕累，怕挨骂，怕这怕那的！
都怪我！！！
龙神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到我身前，将它头上的皇冠摘下，戴到了我的头上。我见它皇冠离身的那一刹，不再流光幻彩，它的衣片全部失去了光泽。
而我呢，我原本由流体彩光构造的躯体，它们互相凝结，化作了一层更具象的【琉璃甲】。
甲衣紧缚如枷锁，皇冠很重，压得我难以动弹，我还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紧接着，我就听到龙说：“起初我还疑惑，那小子怎么说你不受控呢。原来是结契前就被九头雀先盖了戳。”
梵巴随手招来一片琉璃镜，映照我的脸。只见我额心处有一枚鲜红的印记，像鸟儿展翅飞翔。
“好看吧，这个是【血凤图腾】，据说走过【人灵桥】的不死之人才有。看来你什么也不懂。”
随它话音起落，琉璃宫殿的彩壁忽然开始渗血。我脚下，血色的汪洋开始淹没通往王座的阶梯，一阶，两阶，又没过我脚踝！
此时彩壁四面，而昔昔与龙巢一同浮立于血海之上。龙已经狡猾地先一步化作龙身，窝回它方舟似的巢穴里！
梵巴使龙尾作浆，将龙巢划动。王座离位的瞬间，血色浪潮彻底冲毁了琉璃宫殿。
我也跟着被迎面扑来的浪潮淹没！
这回我倒记住了要闭眼，然而当我再次睁眼时，血海四周并不像从前漫天红，它似乎跟碧池交织圆融在一起。
我看见独眼烛龙那火红的身躯在沧浪中翱翔，而幽龙则荧荧地窝在血海一处，暗自辉光。
一切都显得诡异，鲜红与碧绿兼容。既然双龙在，那么埋藏有【人信破妄】的浮岛应该也在吧。
先找装备，还是先找通关之法？
似乎琉璃与碧血不得相融，昔昔浮在这片混沌之海中，身上的桎梏全数撤去。
伸手摸了摸头顶，它将还未消去的皇冠摘下。看来这紫金色的皇冠才是琉璃宫殿的核心所在。
望此间缥缈泥泞，昔昔手握皇冠，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没有翼龙，也没有海下霸主；这里没有甲衣束缚，也没有皇冠重负；这里没有题册，也没有教材；这里没有吾师，也没有亲朋！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昔昔。
我可以在这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反正也饿不死，渴不死的，这儿不正是一个可以苟到大结局的好地方嘛！
只要我待在这儿，拜希麦就找不到我，我也不用再面对老烈和扎娜姨姨，非常安全！
再没哪比这更安全了！
不用愁身份证，也不用愁修道证！
反正小猫有猫爸爸，还有开富哥哥。小秋妈妈自己就挺能打的，爸爸也能自己活得很好。
蛮端缺我一个，啥事也没，自己转得欢着呢。
嗯，嗯，嗯！
很好，我再也不用找我真正的名字了，真麻烦。我就是我，让“昔昔”见鬼去吧！
傻X龙骑士！
傻X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