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乘风去
无尽翻滚的黑潮自成方圆，此为一界。
昔昔翱翔于天际，试图触摸近在眼前的繁星。然而，当它起飞的刹那，空间陡地被拉长又放大。终点，它好像永远无法抵达！
尝试了好几次，它终于放弃，不再扑动翅膀。可短暂停歇一瞬，它留神一瞥，发现自己仍在原地，方才飞行的疲惫犹如幻觉。
奇怪，我明明是感觉累了，才停下来的。
为什么一停下又不累了呢？
好像也不再疑惑。
只是思考着，思考着，它方才想出一个词，就忘去上一句话。一回便罢，两三回都如此。
那我可得正视了。
这方时空莫不是能吞噬人的……
没能给它一个挽救的机会，黑潮四方的繁星，每一颗都贡献出一缕星光，着那光，向它飞来，为它织就一枚硕大的【龙印】！
还是追尾自己的白龙，只不过它这次是放大版而已。有意识地触碰它，昔昔听到了一个声音。
“无月的夜是否很难熬？
但没关系，我知道你会走过来。
你以人身承载此界的秩序之力。
万物之灵，说的就是你。
愤怒，憎恨，恐惧……
若这世界将要残害你，允许自己背弃它吧。
谁为主宰，一話開天？”
随話音传来的是圈圈波纹，仿佛有无形的雨滴落在海面上，与我一同漂浮。
这儿的一切都十分奇怪，反常得很。
白龙于我掌下螺旋起褶，我能看见，眼前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布。可当手亲自抚上去的时候，我又什么也没能摸到，非常诡异。
圈圈褶皱忽地向内凹陷，留下空洞，让我直面环后的黑暗，又是那只【白银圆环】！
黑铁龙蛋里看见的，梦里看见的，甚至害我将这探索欲投射到桐宫玉，等一堆中间缺个圆的物件身上的，坏东西！
昔昔知道它在引诱自己，但是人性的自重又叫它拼命遏制：不能碰！不能摸！它给你，你就要！它不给你，你又求不来！
这次摸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不行！不能妥协！
我绝不能受它的摆布！
黑翅正狠命了扇，推着它的主人去够银环，而它的主人，昔昔，则拼命靠后蹬直了两条腿，狂踩刹车键，就是不给它机会找事！
如此滑稽，它俩将虚空中的谁给逗笑了。
“嗯哼～”
有点空灵，跟刚才说话的人不太像，是谁啊？
昔昔同黑羽达成共识，两人不再对抗，一致朝外，但那个谁就是捉准它们谈和的刹那，使黑潮翻个巨浪，将它们一口气拍进圆环之中！
【白银圆环】的这里一片漆黑，比之翻滚的黑潮，它死气沉沉。
昔昔不害怕，就是总觉着哪儿别扭。
刚要起飞时，它目睹了一场金色的流星雨！
一颗又一颗金色的星星，像陨石一样砸穿它，在它脚下，在它四方，猛然爆炸！
“砰！砰！砰！”
强光本该晃眼，可它竟一时看呆了，没能及时闭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仅没瞎，就连身上也没伤着哪处。
遍地流金碎成星光毯，它在星星之上，好奇地走了几步。就在它要童心大发地将星星捡入怀中时，满地的星星又一齐向上飞去。
只见星星们互相拼凑，你一角，我一角地嵌合起来，组成一个又一个醒目的大金字。
不同于我往日书上看到的成排，成堆的字母，这些字体是方块样式的，一块连着一块，笔画有直有曲，多数是直的，就是很不一样！
这些也是文字吗？可我从没学过。
带着疑惑，昔昔探出手去。手自然穿过了金字，它于是将手收回。脑中有意识将手收回的瞬间，它整个人就遭遇了一股强大的吸力！
金字也开始螺旋，中间空洞的黑吞噬了一切，就像黑洞！
昔昔那对鸡肋的黑翼，也在旋涡中被尽数撕碎，化作片片飞羽，与它一同被卷进陌生的它处。
初来乍到，它脚还未着地，就被一柄大斧瞄准了，又快又狠地一把挥来！
所幸背生双翼，它灵活一闪，把头一低，身子一斜，躲过锋利的刀刃！
可我躲过了，有的人却没有躲过！
后背无端被溅一身滚烫的热血，我惊觉不对，立马急停升空，企图摆脱死亡！
然而过轻的体重使我错估飞行高度！
连续扑腾好几次，我也没飞高多少，顶多是往前急急冲了几步！就在我要撞上场间一根木桩时，一股神秘又强大的力量将我一把抓住！
双翼瞬间折断！
“咔啦”一声，我被重重地摔落在木板上，半只眼被血浸润。这滩新血还热乎着呢！
我下意识就要爬起，可怜我骨头太脆，被无端的摔这么一下，已经断了个七分！
仍在挣扎，我才找到此生目标，实不愿就这么无缘无故丟了性命，所以扑腾，不断地蹬腿。
“咚！”
我身下的木板，它已惊吓得震颤不已。
而我，我被一颗新鲜的人头注视着！那人死不瞑目，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仿佛天地人都欠了他似的！死得格外凶神恶煞！
被那双缓缓失去光泽的黑圆石倒映，我看见一只鸟正挺尸在一滩血水中，亦是身死之象！
“我”
那个是我！
“咚！咚！咚！”
侩子手利落地操持一把斧口带一排锋利锯齿的“我”，像削菜头一样，送走一整排的人！
人头如玻璃珠一般在方木台上乱滚，然后被谁当成球踢到我身边，一颗，两颗，三颗……
好多，太多了，我数不过来！
它们十几双眼就这么齐刷刷地瞪视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可还没等真麻，我就失去了意识！
风于耳边呼啸，我仍在飞翔！黑翼如刀划破云层，扯出几缕云线，向天地预留我活过的证明。
我也曾，搏击在那长空之上；我也曾，擒斗在那旋风之间；我也曾，翱翔在那九天之际！
而今如暮不归巢。
此行的目标是太阳——天葬！
注视我最终的归宿，这方灼热，前所未有地畅快，我亲自终结了我的生！
一如临世，无惧无悔！
火在生发，炎正向上，我似同它一道挥舞于天地之间。然未与日同曦，我骤入冰窖！
风霜凛冽，激流勇进，我遨游在大洋间，有水润下，听我巨鳍号令，助我奔腾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