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菜子,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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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看我的眼神有那个意思

看见向珍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我吃惊地“啊啊”了好几声。我本来担心向珍会尴尬,但她笑嘻嘻地跟我介绍那个男人,说是她刚去打工的饭店里的同事。借住没有两天,趁我不在的时候,擅自带男人来我家,她的这种做法很失礼,我当然会觉得不快。但是,想到她来东京没有多久,没有亲戚,也不会日语,难得多一个新的朋友,所以我也不想埋怨她。

话说妈妈在家的时候,我觉得客厅不大不小正合适。妈妈去上海后,我一个人在家,觉得客厅有点儿大。现在多了向珍和男人,忽然觉得客厅太小了,小得我不得不贴着墙壁走到两个人身后的沙发上坐下。沙发是爸爸活着的时候就使用过的,年数久的原因,中间有点儿塌,每次我坐下去的时候都觉得是陷下去的,感觉很舒服。

男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上身穿灰色的T恤,下身穿牛仔裤。我突然开门进来,无疑使他吃了一惊。他站起来,红着脸向我问好,尴尬地说他马上就会离开。我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问他好,然后客气地对他说:“请不用客气。你们继续聊你们的好了。”犹豫是否应该离开一下的时候,我看见他用眼睛冲着向珍使眼色。向珍全身硬了一瞬,立刻对我说要送男人去车站。我说好。男人对我说了一声再见。我站起来,回了他一声再见。他头也不回地比向珍先出了我家大门。一股新鲜的空气涌进客厅。其实,一进门我就嗅到了强烈的酒精味,巡视房间,发现垃圾箱里有几个空的酒瓶和啤酒罐。日本的法律规定二十岁为成人,成人之前不允许喝酒抽烟。我已经过了二十岁,却没有沾过烟酒,主要是不想在高中毕业前喝酒。我打开窗户换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了一种尝一下酒是什么味道的冲动,但又懒得出门去买。我想今天还是不开戒吧。我打开冰箱,开了一罐茶,没用水杯,对着罐嘴喝了一口。

不久,向珍带着一阵风回来了。说真的,在教练家待了大半天,我觉得非常累,不太想说话,想陷在沙发里不动脑子地看一会儿电视。但是她看起来很兴奋,好像不跟我说话就不甘心似的。她连着两次叫我的名字,我不好装着听不见,就问她什么事。她对我说:“刚才那个男人,跟我做完那件事后,一直跟我说他如何如何感动,还说这是他生来第一次跟女人发生肉体关系。三十岁的男人,竟然是个童男子。”她的日语不太好,不知道她是怎么听懂了男人说的这些话。我问她:“你跟他上床了?”她说是,然后赶紧跟我解释,说她跟男人是在情人旅馆上的床,在我家只喝了一会儿酒而已。

我觉得脸在发烧。只怪自己太无能,二十岁了,还没有跟男人上过床,但我不能告诉向珍我没有跟男人干过那种事,怕她会笑话我。我曾经跟同龄的男孩谈过几次恋爱,但都无疾而终。令我烦恼的不是恋爱失败,而是我在失败后发现,我根本不能跟年龄比我小的男人谈恋爱。就说前一阵刚分手的那个男孩吧,跟他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是在公园里的一棵大树下面。中途,他突然停止了吻我,一脸惶惑地看着我,问我为什么在接吻的时候不闭眼睛。我耸了耸肩膀。他觉得我不爱他,当天就跟我分手了。我不明白接吻为什么要闭眼睛。我只跟年轻的男孩接过吻,从来都没有意识朦胧到漆黑一片的体验。我可以跟年轻的男孩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但就是没兴趣上床,因为身体根本产生不了那种想“干”的欲望。

我对向珍说,刚去饭店没几天就跟男人发生肉体关系,会不会太猛了点儿啊。她说凭女人的感觉,去饭店上班的第一天,第一眼看见那个男人,就知道会跟他发生“男女关系”。我“哦”了一声。她解释说:“他看我的眼神有那个意思。”我问她:“你不会这么快又考虑结婚吧。”她回答说,也不是不能考虑结婚,是没有考虑跟那个男人结婚。她让我想想看,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了,话说已经不年轻了,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在饭店,男人只是个临时工而已。在她之前,男人连女人都没有碰过,这就证明了他既没有钱,也没有生存能力,没有女人看得上他。她跟我说实话,情人旅馆的钱虽然是男人出的,但出了情人旅馆后,男人竟然告诉她没有去饭店吃饭的钱。就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带男人来我家的。那些酒,还是她出钱买的呢。我问她:“你看不上他,干吗还要跟他发生关系呢?”她哈哈大笑,说是图一时的痛快。我对她说:“不要再怀上小孩。”她说不会,然后开始骂刚刚离了婚的丈夫:“冲绳的那个男人,不知跟多少女人痛快过呢。”我摇头。她又想起了硅脂球手术,气汹汹地说:“真是个贱人,为了刺激和满足女人,不惜给他的宝贝做硅脂球手术。”

刚才是脸热,现在是刚喝下去的凉茶从胃里往上返,想吐。从这个时候起,我不再跟向珍说话,闷闷地看着电视。渐渐地,心思回到自己身上,没想到竟理出了一丝烦恼。最近,跟教练在一起的时候,我老是觉得体内有一股醉意,精神恍惚。有时觉得他是一个男人,有时又觉得他是我内心某个角落里的父亲。令我烦恼的是,有一种莫名的欲望在慢慢地膨胀起来,越来越大,我都能看见它的形状了。我试着问自己是不是爱上教练了,但内心的回答好像又不是爱,是“恋”,想无缘无故地待在他身边的那种“恋”。

周日,向珍下班后要我陪她去一家事务所办点儿事,其实就是给她做日语翻译。原来她所说的事务所,不过是私人用自己的房子开的一家婚姻介绍所而已。房间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听了向珍的要求,拿出一份表格,说加入会员需要先填表并缴纳会费。我问入会费是多少钱。她说十五万元。我用中国语对向珍说:“十五万元入会费,也太贵了吧。”女人似乎猜到了我说的是什么,跟我解释,说她这个事务所是一次性付费,以后介绍男人,无论人多人少,一概不追加新的费用。

向珍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即刻填好了表,然后拿出钱包,点了十五张一万元的钞票给女人。女人笑眯眯的。我问女人:“如果介绍不成功的话,会不会退钱。”女人说:“不退钱。”我犹豫了一下,告诉向珍不成功也不退钱,问她是否应该多看几家事务所。她却跟女人说拜托了,接着招呼我说:“我们走吧。”

往外走的时候,我变了脸,气汹汹地责备向珍怎么会相信这种地方,那个女人分明就是在宰人家的钱。但她让我不要管这件事,还说来之前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凡是婚姻介绍所,差不多都是这个价格。看出我不高兴,她进一步解释说,肯花十五万元到婚姻介绍所入会的男人,百分之百是真心在找结婚的对象,很少是骗人的。我恍然大悟,觉得她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既然她花的是她自己的钱,她自己觉得满意,我想就随她去吧。

往家走的时候,向珍开玩笑地对我说:“你也应该入会,可以把对男人的要求抬得高一点儿。”她举了好几个例子。比如说年收要在一千万元以上,身高要在一米八以上,要有房子,要有高尔夫的会员权,要结婚后不跟父母住在一起。我不断地摇头,笑着对她说我要找的可不是条件,是一个我想要跟他一起生活的人。说完这句话,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教练的那张脸。我为什么突然沉默下来,向珍一无所知,低声地嘲笑我太年轻所以不切实际。我也不想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