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磨秽质,钱森来求
义德峰。
杜铮看着面前的幽静小院。
院中央是一座莲花池,池里有几条大红鲤鱼游动争食。池旁有一凉亭,亭中有石桌石凳,用的是汉白玉石,雕龙刻凤。
此外院中还种有一片竹林景,是从讲经林那移栽来的竹种,笔直如剑,碧润如玉。
他对这处别院挺喜欢的,入门弟子待遇果然不错,不必再住那逼仄洞府。
那处洞府里杜铮也没什么珍贵之物,唯有那些未用完的安神香,他自有用途拿回来,其他的都舍了。
“谷精丹十五枚,辟谷丹三枚,净元法水一壶。”
换过冠服后,杜铮在静室中清点入门弟子的修行资源。
谷精丹,乃是以白阳珍米为材炼的药膳丹丸,蕴含大量水谷精微,可补精益气,有助功行。
辟谷丹一枚可管十日不饥。
当然,这两类丹药都不算什么珍贵之物,最珍贵的莫属于净元法水,此物唯有入门之初才赐下一壶来。
归元入窍合气后,丹窍元气除非是上等次,否则会有秽质,需要打磨干净,才能迈步氤氲云海的境界。否则元气越厚,越易出问题,若秽质化为顽疾,便是药石难医,终身囚于此境。
而打磨秽质,除了法门外,最便利的法子便是外物。
最上等的莫过于净元丹,这是打磨秽质,洁净元气的不二丹药。只需一颗,甚至连法门都不需要运转,便能将秽质打磨个干净。
次一等的,便是净元法水。
这法水药力不及净元丹,需视自身元气秽质多寡来服,每次炼化数量也有限。可胜在炼制简单,算是散修们的方便之门。
尽管如此,世间大多底层散修也是难求一口之数。
杜铮笑了:“果然是身在宗门好修行,这等外物在外界,怕是千金不换啊。”
他之前没净元法水,都敢说半月内将秽质打磨干净,如今有这外物助力,那打磨起来的速度就更快了。
取来白玉小盅,杜铮将净元法水倒出一盅来,这是他每日能服的量。
服下法水,闭目存思,一股清凉之气从小腹升腾而起,周游百骸,运起一气龙虎经的磨秽质之法来。
脐下三寸丹窍渐渐发出灼热之力,与清凉之气触碰,两气相激荡,发出嗤嗤之音。
杜铮一呼一吸间,本就是吐故纳新,更是将净元法水的药力催至极致,四肢百骸尽皆温热起来,有如冬日迎春风,冰雪渐消融。
髓骨肉皮都有些黄腻油渍被激出来,伴随着口鼻吞吐,缕缕污黑浊气也被运出体外。
两个时辰后,杜铮睁开眼来。
背后有些黏糊,道袍被油腻污垢黏在身上,很是不爽利。
不过他却很兴奋:“倒是我将道果看低了,结合吐故纳新的力量,我一日能运化的法水之数要在旁人三倍之上。
如此算来,只需两日时间,便能打磨干净秽质。”
只不过,他一想起此身尚有位可能将自己忘却的大敌,便将笑容敛了。
杜氏毕竟是世家大族,莫说净元法水,便是净元丹,也是能拿出来的。那位又是英才,有资源倾斜,自是少不了此物。
如此一来,双方不过是拉到了差不多同一起点罢了。
“世家之势,有时便是方便之门,若无大机缘绝难翻身。”杜铮思忖,“在杜氏门前摇尾乞求的狗忒多,人就是想忘了我,这些人也要把我给拱到他面前去,否则他们怎好要肉骨头?”
齐元是一个,管库房的王库头又是一个。
如今自己成为入门弟子,那王库头倒是难在资源上给他下暗手,但保不齐还有别的谋算在暗处。
想到此,杜铮将目光落在旁边一包开封的安神香上。
“保不齐这王库头身后还有人,暂时不能出手,不过证物还是要留下来,日后总有我清算之时。不过现在,还继续修行吧。”
日升月落,一夜无话。
杜铮又是服下两盅净元法水,将丹窍元气中的秽质打磨个大半。
如今丹窍内,一团氤氲元气如天际白云,素白洁净,唯内里有几分顽固不化的秽质未曾磨去。不过也无妨,只需再运法门一日,也就尽全功了。
服下枚辟谷丹,杜铮踱步院中赏莲池红鲤之景,撒一捧饵料,养养精神,便欲回静室之中再行练功。
只是院外响起敲门声响,叫他止了步。
“杜师兄可在?钱森来访。”
钱森?
杜铮心头一转,才想起这是他记名弟子那会左手洞府的邻居,不过未在三月内归元入窍,也是要下山了。
“他来作甚?”
杜铮暗想,不过还是去开了门,将钱森迎到凉亭中。
取了一个茶盘,沏一壶清茶。
“不知钱师弟来此作甚?”杜铮倒是记得自己应是何性子,不易改变太过,“你明后便要下山去了,不收拾细软,竟还有空访友。”
钱森是个黑脸矮汉,低了杜铮足足一头。
他手握茶盏,有些局促不安,不似往日那般听了杜铮之语便脸红脖粗。
“那个……”钱森讲话有些低声下气,细着嗓子,“不知杜师兄手中的净元法水,能否、能否……赏给师弟一二。”
“原来是为此而来。”杜铮顿时心中了然。
似他们这些三月未成课业的记名弟子,下了山若还欲求仙道,也是有些机会,只是更需要外物与机缘。
钱森显然是不欲弃了仙道,想在人间摸爬滚打,求个红尘入道。不趁着如今尚在山中,与他们这些入门弟子换些外物,下山后便难了。
只是……
“净元法水?”杜铮轻笑,“钱师弟,这法水我自用尚且不够,如何能赏给你?”
“这、这……”钱森呐呐难言。
杜铮抿一口清茶,问他:“说来,你怎知净元法水的?”
钱森这人是俗世考进来的,又不是世家子。像是净元法水这等外物,杜铮作为世家旁系,也不曾听闻过,还是昨日领入门赏赐时才知道的。
当初杜铮之所以来这德冠院,便是因此院中世家子弟只二人,还都是与杜氏一般的庞然大物,且不对付,断然不会有世家人阻路。
所以他是怎知道的?或者说,是谁告诉他的?
钱森抬头与杜铮对上一眼,只觉得如对利剑,不由胆气再泄,便把来龙去脉尽数说了出来。
“昨日我因将下山之事,在府中喝了个伶仃大醉,说了些浑话,被齐师兄听了去。齐师兄便对我讲,说若想红尘入道,这净元法水最是紧要。我当时也是醉得厉害,跪地磕头便求师兄赏赐此物。他说这外物自己现在也没有,只有当初入门时才得道宗赏赐一壶,半月便用尽了。
我今早醒了酒,想起齐师兄所讲,便想着杜师兄您昨日才入门,手中应有此物,所以斗胆来求赏了。”
杜铮听了,冷冷一笑:“齐元那条老狗?”
钱森不敢接话。
“妄他修行多年,脑子都不长半点,用这么个破伎俩?”杜铮摇摇头,“倒是叫我看贱了他。”
杜铮对钱森道:“你走吧,我也不难为你。”
钱森见此,有些急了。
但面前的已是入门弟子,二人间的地位天差地别,不敢做太多过分举止。
无奈,只好站起身来,向杜铮深鞠一躬:“杜师兄,那我便先走了。”
杜铮点点头。
他也不站起身来,看也不看钱森一眼,只是品茶,任由他自个离去。